除夕,民间称“大年三十”,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一年的最后一个节日。人们要把所处的环境和自身内外全部清洁一新,还要故意把门上的“福”字倒贴,使任何挑剔者也只能说“福倒(到)了”。要请列祖列宗及亡故亲人的灵魂回家与生者共度佳节,要请回灶君,诸神归位,“安神不响炮,呀呀(神仙爷爷)不知道。”人已团圆,神正归位,祖宗保佑,人神同喜共贺的节日来到了。明天从今夜开始,明年今夜开始,一夜连两岁,三更分二年,人们不愿在睡梦中度过这辞旧迎新的神圣时刻。家庭主妇则要把每个人的新衣服拿出来进行最后一次检查,然后交给各人保管,天亮时更换。万事俱备,等待新旧交替那一刻,一定要吃饺子、一定要吃油糕,饺子饺子交子百岁,油糕油糕由此登高。夜幕降临了,连绵的爆竹声开始响起,祝福的空气开始拥抱着城乡,拥抱着所有的人们,浓浓的年味让“天地圣众歆享了牲醴和香烟,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鲁迅《祝福》),睁眼而看,一个天新地新人物簇新的红红火火的时代来了!
二、人生礼仪
人生礼仪是按照一个人在其一生中的各个重要历史阶段举行的纪念活动,大致可分为诞生、成长、婚姻、寿庆、丧葬等阶段。它是人们在社会传统习俗的背景下,对家庭某一特定成员进行时、未来时、过去时重大生活变动的思想表达和感情抒发,诸如祈盼、爱怜、庆祝、哀悼、纪念等等。究其实质,它承担着对人的理性评价,是人们在特定文化传统中对自身在不同生活阶段的说明和界定,兼有某种自由的赋予和使命的制约。
中国作为“礼仪之邦”,数千年来形成了一整套系统而规范的人生礼仪。一个人从生到死,乃至于延伸从将生到死后,有形形色色的礼仪可资自身或施于他人参照使用。山西各地的人生礼仪就大端而言,是和整个中华民族特别是广大汉族地区的习俗是相同的,但由于特有的自然环境和人文历史的差异,它们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又往往具有某种程度的特殊性。
1.养育礼仪
养育礼仪包括妊娠、分娩、三朝、满月、百日、周岁、抚养、成人等礼仪活动。
人们受迷信思想的束缚,认为生儿育女是出于神灵的恩赐,所以民间崇拜“送子娘娘”或观音菩萨。婚后夫妻,渴望生育而久不孕者,都要到当各地的“娘娘庙”求子。山西各地还有许多为人们虔诚奉行的习俗,如临汾浮山一带,求子心切的人家讲究在别人结婚时,索要或“偷”取新房内象征婴孩的面塑蛇娃、兔娃;吕梁柳林等地则兴在正月里去多子多孙的人家“偷”灯、面塑狗、面塑鞋及一种叫“枣洞洞”的面食,八月十五则去“偷”核桃和枣。被“偷”人家要刻意准备一些礼赠品供别人“偷”,意在积德行善,而对方以“偷”来显示虔敬。
妇女怀孕的过程是妊娠,称“有喜”。为了保证胎儿在孕育之始就受到良好的影响,山西民间重视“胎教”,要求孕妇的思想、视听、言谈举止都要合乎儒教礼仪。具体地说,就是要求孕妇思想纯洁、举止端庄、精神愉快。妊娠期间,孕妇不得食兔肉、葡萄等物,以防产出婴儿腭裂和怪胎等;由于有“酸儿辣女”之说,忌食辛辣调味食品。孕妇分娩时,炕上身下要铺草席、草垫(或谷草、麦秸,或将筛过的细绵沙土、草木灰烬装入布袋内,旨在取经曝晒消毒、干爽、柔绵之物。山西籍诗人牛汉曾写有《绵绵土》一诗)。旧称此举为“坐草”、“就草”、“在草”,今则将妇女临产通称“坐蓐”。
孩子降生为“添喜”,生了男婴称“大喜”,生了女婴称“小喜”,文雅的称是“弄璋之禧”、“弄瓦之禧”。家人对产妇的饮食结构有许多苛刻的讲究,从晋南到晋北都要求产妇喝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米汤,忌食辛辣调料、大鱼大肉,怕的是把母乳“逼”回去;或以为婴孩原是腹中肉,产妇身体未复元前,肉食容易“长回去”。
妇女坐月子期间多有忌讳,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讲究。产妇的公婆、父母要互致问候、馈赠礼品。生产当天,丈夫要向双方大人报喜,婴儿在吃母乳前要让舔食醋、糖、黄连、辣椒、盐即“尝五味”。第二天,亲戚要送煮熟的鸡蛋等,以红绸布或红纸包裹。第三天有“三朝”之礼仪,用艾草、花椒、槐枝泡温水洗浴婴孩,有的还要用葱轻击婴孩,以取“聪明”之意;晋南有的地方要给产妇吃“展腰面”,意即产妇此时可坐起舒展腰背了。第十二天要做“小满月”,第十五天为“走月”,第三十天是“满月”,家人亲戚要聚庆。诞生第100天为“百日”,又称“过百岁”,要邀请亲戚朋友大庆。这一天要给新生儿戴项圈,项圈有用面蒸制的“扭曲连”、“面箍轮”,有用金银铜制作的“长命锁”等。
为保孩子平安成长,大人们想出种种的礼仪,给孩子起“乳名”、“小名”、“小字”,讲究“歪名好养活”。晋中一带当祖母的要背负孙儿走街串巷,如行乞的样子,到各家讨取少量米面和小布块,称为“讨百家”。要将乞来的米面布块为孩子做饭做衣,谓之穿“百家衣”、吃“百家饭”,这样可使孩子身体强壮、无病无灾。一些体弱多病的孩子或独生子女,家长要为他们选多子女者或家有长寿者为“干爹”、“干妈”,晋中称此为“认义”,晋北则称是“寄宝”。忻州有的地方为孩子过“满月”,还要“撞街”替孩子认“干大(干爹)”、“干娘”。
山西民间的“成人”礼仪选在12虚岁生日时举行。民间习惯以夏历纪年为标准,孩子出生即为一岁,满12虚岁生日的这一天,家长要邀亲友、邻里为孩子举行“开锁”仪式。忻州河曲一带,孩子要把一年一个攒下的红绳锁一齐挂在脖子上,然后再在脖子上挂一把旧式铜锁,由“干爹”、“干妈”用钥匙打开。吕梁柳林等地称过12岁生日为“过大生日”,孩子要坐在笸箩里,嘴衔烧饼,一手撑伞、一手挥铲(或铜钹),所用之物都取圆形,以喻孩子终于圆满成人。临汾个别地方,这一天,孩子要坐一种特制的铁轱辘彩车上街游行,郑重地向人们宣告他已经成人。有的人家还要让孩子“戴枷画睫”前往娘娘庙或后土庙祭祀献供,有钱人家甚至还要请唱几天戏,谓之“还愿”。晋中祁县等地的“开锁”仪式最为隆重,家人要在宅神前设供,并请孩子“认义”过的长辈主持仪式;孩子身缠3丈红布,艰难地跪在地上,解下历年来所得的系在红绳锁上的铜钱放入簸箕内;主持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地上抛洒簸箕里的铜钱,凡正面朝上的铜钱由孩子拾起,以此占卜一生福禄,其余的则归主持人所有;主持人一手拿笤帚,一手扯布头,孩子原地旋转身体以解脱红布;在旋转中,主持人要边念咒边用笤帚扫孩子身体;待红布完全脱落,主人即将此红布赠主持人以作酬谢。最后,把蒙过12层红布的项圈开锁取下,挂在枣树上,整个“开锁”启蒙仪式方告结束。然后是大宴亲朋好友、邻里乡亲。这种“开锁”是在少年成为青年时举行的一种特殊礼仪,近似“成丁礼”、“弱冠礼”,勉励少年从今而后要为家庭和社会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2.婚俗礼仪
婚俗礼仪包括议婚、订婚、成婚、婚后等礼仪活动。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大事。在自给自足的生产力标准下,婚姻是生产力第一要素的选择与重组,也是生育生产主体的准备。民间讲究“好媳旺五代”、“有志妇人胜如男子”、“家传媳妇不传女”、“一个女婿半个儿”、“佳婿胜亲儿”等,人们寄望儿女的婚姻能使门第焕彩、家道兴旺。婚姻不是一对男女的私事,而是关系整个家族的历史、现实和未来的大事,因此,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山西婚俗大致是遵循着周代即已确立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仪式和礼节。
议婚又称“议亲”,是商议婚姻的最初阶段,旧时包括“求婚”、“过帖”、“相亲”等几道程序。在这一过程中,往往是由男女双方父母根据对方的门第、家境及品貌等条件决定婚事成否,男女青年是没有多大发言权的。议婚初始,一般是由男方家长委托媒人或托靠亲友、邻里前往女方家中求婚,又叫“提亲”。过帖即在女方家长考虑结亲时,男方再次托媒人到女方家询问女方的具体生辰命相以便“开八字”,晋东南讲是“取四柱”、晋北称是“换婚单”。然后,请阴阳先生“合婚”,审看男女双方的生辰命相是否相合,相克便不宜婚配。若能相合不犯忌,两家无异议,即择吉日传庚帖,晋北一带称“送契”,互换“龙凤帖”。待字闺中的少女,此时因有了郑重与男方交换的、写明双方生辰命相等事项的文书契帖,便被称是“问出去了”、“有主了”。
赵树理的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叙述了破除这一落后婚俗的故事:十九岁的小二黑与小芹相好已经二三年了,可男方的父亲“二诸葛”、女方的母亲“三仙姑”都是满脑子的封建迷信,认为小二黑、小芹“命相不对”、“火克金”、“犯月”,阻挠和反对青年自由恋爱。“二诸葛”为小二黑选定了一个不需要花钱的、八九岁的逃难小姑娘为童养媳,劝说儿子这是“千里姻缘使线牵”;“三仙姑”则为小芹选定了一个能给三千五钱和首饰布匹的、在阎锡山部下当过旅长的退职军官,告诫女儿这是“前世姻缘由天定,不顺天意活不成”。父母欲为儿女包办婚姻,遭到儿女们的坚决反对。民主政府支持青年男女自由恋爱、婚姻自主。同时,小说也生动地揭露了在封建迷信作祟的包办婚姻背后,经济利益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订婚,双方家长要选定吉日分别设筵款待亲友,名为“定亲饭”。主食一般为面条,取意情谊深长。晋南襄汾等地,男方设筵必上饺子,意取“捏嘴”即撮住对方之口,不要再讨财礼了;女方设筵则以“臊子面”回敬,喻彩礼少了是很扫面子要害臊的。
迎娶成婚,双方家长要择定迎娶日子,要通知亲戚朋友。迎娶前夕,要由一批新郎未婚的好友在洞房“暖房”,男方要打发人给女方送首饰、衣妆等彩礼。在大同、雁北一带还时兴给女方送面粉和酒肉,被称是“离娘面”、“离娘肉”。迎娶通常是新郎亲自到女方家迎娶新娘,但在忻州、吕梁的一些地方,也有托媒人或小叔子带领迎亲队伍前往迎娶,而新郎则在家坐候。
迎亲的队伍讲究要用各种仪仗,从前到后,有炮铳、开道锣鼓、开道旗,举“肃静”、“回避”朱牌(这与求热闹的想法是相悖的,说明官僚文化对民俗的侵蚀,又在不经意间讽刺官僚出行实为求显热闹)、宫灯、金瓜、斧钺、朝天镫、龙虎旗、团扇、日罩等等。花轿一般为两乘,新郎、新娘一人一乘。花轿去时,载新娘之轿例不空行,晋南一带要放花糕、喜馍作为镇物;晋中有的地方则由一个与新娘属相相同、父母健在的男孩坐着新娘的乘轿,称为“压轿喜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