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牛撇捺的《中国人的宰一刀》时,我虽是初生牛犊,但也闻说江湖险恶。
遂生杞人之忧,称之"老牛走钢丝"。如今再品《谁能牵猫散步》,颇多感慨。作为宁夏杂文的领军人物,先生早已著述等身。然而,他仍以每年一本书的速度堆垒着自己的硕果。
有人说,文化的最后成果是人格。一切写作,均与人格有关。杂文是忧患、悲悯与批判的结合体,因而更应是作者人格的外化。这是杂文家的另一个"防伪标志"。官员述职时常言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云云。先生也曾直陈仕途之凶险,官人之无奈。但作为官员,牛撇捺却乐于以杂文为"标签",关心支持文学事业,身体力行,积极创作。先生时常固执地把自己划在文学的边缘,那不过是相当于尊贵的客人就席时因过谦而久久不肯上座罢了。
《谁能牵猫散步》这书名乍看有几分嬉皮味,而我从中读出了醉翁之意。文章并非关心阿猫阿狗,而是对独立人格的推崇与期待。用作者的话说就是呼唤人类野性的回归。读罢此文我甚至产生了一个妄想,我们何必去做一个特立的人,能做一个平庸的猫不亦有幸?然而,当我把目光从先生的书卷游移到现实中的这个庸常的小我,顾影之余,感到了阵阵酸楚,喟然长叹:愧不如猫!
文似看山不喜平。在本书的多篇文章中,我发现了作者行文中破与立的某种机巧。在《孔夫子为不作者挡箭》中作者先言"述而不作"是圣贤之举。后来归结了一个观点:"述而不作"是如今许多人的遮羞布和挡箭牌。类似技巧在《关于哲学》《修正主义是啥主义》等篇中也有显露。无论先立后破或先破后立,这种前后的波折与起伏虽非刻意为之,却思出云外。
牛撇捺文字的从容和练达常流于字里行间,先生为文信手拈来,思游八方,时而微言大义,四两拨千斤;时而举重若轻,涉险峰如履平地。《消息与淌血之关系》的写作由头近似荒诞,而作者却将它写得入情入理、严丝合缝,以至理说透彻让你感到触目惊心。也许有人会生发感慨:文章原来可以这样做!先生提倡国人学会忏悔,学会感恩,并说忏悔应该是一种轻松的倾诉。关于感恩,他说我们不仅应该感恩父母,更应该感恩孩子。这不是矫情,而是至理。是的,孩子给父母的快乐、激情与幸福是无与伦比的,难道不该感恩吗?
在《文学与生命》中,先生认为文学应该是工具,而不是生命。对此我有同感。这源于我受凡高的悲剧人生的影响。如今,世界各大拍卖行的锤子敲得山响,凡高作品价格叫得吓人,当无休的喧闹和如磐的金块砸向他的遗作时,试问:难道这就是对大师悲剧人生的补偿?我虽非彻底的利禄之徒,但以个体生命的不幸换得后世的所谓景仰,这是我不愿领教的。诚然,对文学抱定"工具说"也许世故,也许功利。但先生不以为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坚持难免挨骂。然而,独立思考是他不可更改的秉性。
先生说自己坚持写作只是不想断了思想的薪火。如今,老牛将钢丝踏成大道,几近天命之年,他不问收获,只问耕耘。那是宠辱不惊的大将风度。
坚守是诚,平淡是真。且不说燃烧熊熊的思想烈火,在意识的苍穹,能有点点星辰闪烁,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能独立思考、从容表达谁说不是一种高峻?我为他欣慰,也为他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