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再平常也不过的日子,可餐桌上却沉静得可怕。
费恩先生半垂着脑袋,有意装作一付轻松惬意的神情,但他端着汤碗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有一只苍蝇,在他耳朵边飞过。
他像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似地,将汤碗摔到桌子上,湿漉漉的手指哆嗦起来,“莱妮,你是怎么搞的?苍蝇!”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干巴巴地咳了两声,似乎要把眼睛也喷到桌子上,当作晚餐吃掉。
雅宁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不安地看了费恩先生一眼,“爸,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心烦的事了?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费恩先生将脑袋,侧向女儿。
他一肚子的怒气,顿时冰消瓦解了,极其和蔼地说,“不!我什么事儿也没有遇到。真的,一会儿你妈回来,你可别说我发过火。要知道,可能是这两天酒喝多了的缘故。”
“是的,你没有什么烦心事。”雅宁咕哝着,“可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话——”
“真没有任何事情。”
保姆莱妮已经怯生生地走了过来,“一会儿吃完晚餐,我会把它消灭掉的。也许是刚才我开窗通风,它闻到菜香味儿跑进来的。”
费恩先生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耸耸肩,“这可不怨你。我想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你是一个温柔又通情达理的人。我这两天,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怎么会呢!”莱妮马上叫道,面露灿烂的微笑。
有好一会儿,餐桌上十分安静。
雅宁不时抬起眼睛,朝着费恩先生看上一眼。
他还是显得那么焦躁,就好像感觉到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一样。
这种安宁就像是暴风雨前的窒闷,正当雅宁也快要认为,爸爸确实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突然嚷了起来。
“该死的!”费恩先生攥起拳头,“在这儿也住不安宁。那些像虱子一样可怕的家伙,早晚要找上门来——苍蝇真可恶,这么高档的花园别墅,居然能跑进来苍蝇!”
莱妮刚刚平稳的心,又悬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费恩先生平常可是随和可亲,可这两天,他真是古怪极了。
她慢慢地回想着,那几封奇怪的信。
自从费恩先生连续收到几封怪信,他就整天神思恍忽,说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
莱妮期盼着,正在公司处理事务的费因太太回来。这样,她就不用再忍受,费恩先生莫名其妙的火气的折磨了。
只要费恩太太一回来,他就将所有的不悦,都隐藏起来。
虽然所有人看起来,这种隐藏真是非常痛苦,但至少也比他胡乱发火好得多。
费恩先生最近,确实是十分奇怪,就好像遇到了特别不顺心的事情。
而且,这一件不顺心的事情,好像还危及到了他的某个利益。
这两天,他几乎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卧室里。
偶尔,也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走出卧室,在客厅和各个房间里转上一圈。
他不再注重自己的外表。
要知道,平时,他可是一个十分爱整洁、讲究穿着的人。
在他的衣服上,你可看不到一块菜渍、头皮屑,在他的鞋子上,你也休想找到一个污点。
当然,雨天除外。
可是,自从从天而降那几封奇怪的信,费恩先生的眼睛里,突然多了某种恐惧。
他时常焦躁又沮丧地,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转来转去,坐在沙发椅上发呆。
有时候,他垂着脑袋,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要么,就抬起头,盯着花园里的某一棵树出神。
即使连他最心爱的女儿雅宁,几次呼唤,他都像没有听见似的,眼睛里闪烁着愁闷的波涛——
就这样,费恩先生的脾气越来越坏,经常随手抓住什么就摔到地上,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诅咒着“六号房间”。
有时候,他正跟费恩太太高兴地聊着某桩生意,却突然抓起头发,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身体晃来晃去,就好像遭受了什么痛苦的袭击。
无论费恩太太怎么着急地询问,他都是抬起头,凶猛地,就好像摇一棵苹果树似地,摇他那颗脑袋,“我只是头痛,真的!”
如果在费恩先生身上出现的怪异现象,只是这此,也许谁都不会怀疑什么。
只认为是因为他工作太疲惫,而发泄一下而已。
可是,他除了乱砸东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外,身上居然还偷偷地藏了一把匕首。
这是雅宁在一次放学回来,冲到费恩先生身上,右手在他的腰上摸到的。
匕首虽然不长,但足够作为一件锋利的凶器。
雅宁好奇的询问,变成了满腹疑惑。
当费恩先生知道,女儿发现了他身上藏着的匕首,突然又猛烈地摇起脑袋,说只是在模仿某一个电影里侠客的穿着打扮。
他说完,就踉跄地冲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雅宁听到了嚎叫……
雅宁胡乱地回忆着这两天,爸爸的巨大变化,提心吊胆地吃完了晚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爸爸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坐在写字台前,端着笔,却一道公式也没算出来。一直在琢磨着,费恩先生撂在书房桌子上的那几封怪信。
爸爸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
雅宁走到门口,将门掀开一条细缝,发现爸爸还坐在餐桌上发牢骚。
但没一会儿,费恩先生就好像惧怕黑夜似的,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雅宁根据这两天爸爸生活习惯的揣测后,得出结论,现在,他只要一进入自己的卧室,就不会再出来了。
正是去书房,看一看那几封信的好机会。
她趁莱妮收拾餐桌的机会,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费恩先生的书房。
书房里很大,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上,四处黑漆漆的一片。
她径直走到了办公桌边。
那几封信,还杂乱地撂在桌子上,好像已经被费恩先生无数次地翻看过。
雅宁点着打火机,打开一封信,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又飞快地拆开了其它的信,发现所有信上的内容,完全一致。
就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极力想猜透这些信上的内容,忽然看到办公桌的抽屉一角,露出一张牛皮纸颜色的信封。
她预感到,也许这封信上的内容,才是引起爸爸真正害怕的原因,就颤抖着双手,将信封轻轻地抽了出来。
打开信纸,雅宁差一点儿就尖叫出来。
她捂住嘴,好半天都感到双腿发软,无法迈开一步。
等到回过神来,她麻利地收起了这封怪信,返回到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