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朱元璋,是个生着一张马脸和大嘴,有着满面皮黑麻子,原名叫朱重八的家伙。如果你仅仅认为这是个其貌不扬的丑陋男子,靠着天生下来就像《明史》中所说的那样,什么“红光满室,光露于外”的狗屎运做了皇帝,那就大错而特错。
他要杀人,他要用恐怖的政治来使自己睡觉的龙床踏实起来,至少他以为杀了人,就没有谁敢摇动他的床脚了。
杀,杀,杀,朱麻子在梦里都在喊杀。
他朱麻子凭什么喜欢杀人,凭什么拿人命当儿戏?
他不就一个穷光蛋、游方僧出身的暴发户吗?他怎没一点怜悯之心?他小时候,在一次大饥荒中家里就死了三条人命,他是知道死人的痛苦的,后来他在《皇陵碑》里回忆当时惨景时写道:“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淆浆!”他不是没有感情,他不是对死亡无动于衷的人呀,何以他又是个迫害狂、虐待狂、冷面杀手、残酷暴君?
有人说正是朱元璋的少年遭遇留下了心理创伤而产生了可怕的病症,导致精神变态。也有人说,作为一个造反起家的夺权者,他对任何有异于自己的苗头都特别敏感,唯恐别人打他位子的主意,于是宁可错杀,也绝不宽恕。
朱元璋曾将一根带刺的荆条扔在地上,对与他在杀功臣问题上意见不合的皇太子说,拣起来,你用手拣起来试试!
太子将雪白细嫩的两手藏到身后,说,这条上有刺,不扎手嘛怎好拣呢?
朱元璋笑道:儿呀,这就对喽,我杀了这些人,就是为咱朱家皇朝除刺儿,让你到时能接手把这皇位坐下去。
不管怎么说,屠夫杀人都是要找理由的,那理由既要说服自己,也能欺骗他人,使他不认为自己是个阴暗的不可救药的恋尸者或变态狂,使别人认为他是在为人民和国家服务,连希特勒这样的魔鬼也要炮制一套“种族优越论”来屠杀犹太人呢!对这种人,人类应高度警惕啊!否则就是大难与大劫。
但这种人出现且大权在握,你压根就没法警惕。他还警惕你呢!
朱麻子当了皇帝你看他做了什么事?
我所知道的朱元璋,是个生着一张马脸和大嘴,有着满面皮麻子,原名朱重八的家伙。他在人前总是斜横着眼,钩缩着鼻,一副始终严肃而又对下级不满状,让人见到他心里就七上八下,万分小心,唯恐他“龙威”发作。
一个丑八怪而又具“龙威”——别犯嘀咕,其实“四不像”的龙,就是狰狞的丑八怪。
他朱元璋在这种意义上还是具“龙”相的。
那些面貌和善的家伙反而不行,像唐明皇、李后主、宋徽宗之流,相貌漂亮有啥用,不让人撸得难受嘛。
如果你仅仅认为这是个其貌不扬的丑陋男子,靠着天生下来就像《明史》中所说的那样,什么“红光满室,光露于外”的狗屎运做了皇帝,那就大错而特错。
朱元璋原先没什么文化根底,他戴上皇冠后还查过家谱,令他沮丧的是,他家那根苦瓜藤上几乎没出过一个像点样能值一提的人物,稍有点文化的,就算做过巫师的祖父了。可这也拿不出手啊!一个真龙天子的祖上竟是糊弄人的巫师,这让天下人知道了,皇帝的脸上是很挂不住的。
朱元璋动过歪脑筋,他想把自己歪瓜劣枣的家族跟宋代大理学家朱熹拉上关系,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没谱,毕竟没有文化底气,怕让人识破了受耻笑。也罢,索性自学文化。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这小子居然自学成才,创造发明了一整套束缚人让人没法造他的反的专制制度。
他那套制度强化了明朝的国家机器,权力高度集中于皇帝一人之手。
历史学家黄仁宇先生说:“极度的中央集权,如果今日美国也依法炮制,则不仅加利福尼亚和得克萨斯的州长要由华盛顿派充,即使各州的市长与警察局长也要由华府任免,甚至他们的薪给和衙门里的预算也同样要经过中央核算才能算数。世界历史中并无这样的例子,以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由中枢管束严格到如是之程度。”同时,他又建立起庞大的特务机构,设立检校和锦衣卫。
检校不是机构,是种职务,执行察听、侦伺工作,却无逮捕与施刑的权力。他们是朱麻子的特务,专事监视京官的行为,揭人隐私,加以迫害,有点风吹草动,即可向皇帝打小报告——“有着金黄头颅的苍蝇,在潮湿的石灰墙和腐枯的窗棂之间,开始愉快地飞舞歌唱。”
朱麻子的“亲密战友”、开国元勋、做到了左丞相的李善长对这班特务都提心吊胆。
洪武十五年设立的锦衣卫,便是个组织齐全的军事特务机构,设有法庭和监狱。朱麻子是锦衣卫的直接老板,锦衣卫只对他负责。该机构内设镇抚司,人称“诏狱”。锦衣卫身着华丽制服,一口京腔,好像个个都是用舌头尖说话的,卷着小声音在空气中张牙舞爪,他们走到哪儿,人都畏惧,都知道是朱麻子的鹰犬。他们拿手的活儿自然是抓人严刑拷打逼供,再交镇抚司判刑处决,权力凌驾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之上。朱麻子一翻脸,就叫锦衣卫上。
再说那都察院也不是个好东西,它原是监察机关御史台,朱麻子将它一改造,上设左右都御史,下设监察御史百十号人,所做的事都是替朱麻子监视官民,看有谁对皇帝怀有二心的。法律明确规定,所有官员未经一定手续批准的,不能越出城门一步,违者以扰民论罪,处以死刑。朱元璋还发展了古代“传”、“过所”、“公凭”制度,搞起了被称为“路引”的身份证和通行证,法律明定“凡军民人等往来,但出百里即验文引,如无文引,必擒拿送官”。而且“凡人民邻里互相知丁,互知务业,俱在里甲。县、府、州务必周知。市村绝对不许有逸夫”。邻里有逮捕游民的责任,如不执行,处以连坐。
朱麻子有做游方僧到处“串联”的经历,他知道把人民牢牢拴死在土地上,是有利于政权稳固的——“朱元璋的明朝带着不少乌托邦色彩,它看起来好像一座大村庄而不像一个国家。中央集权能够到达如此程度乃因全部组织与结构却已简化,一个地跨数百万英亩土地的国家已被整肃成为一个严密而又均匀的体制。”(黄仁宇《中国大历史》)
光有这些制度朱元璋还是睡不着觉。
他要杀人,他要用恐怖的政治来使自己睡觉的龙床踏实起来,至少他以为杀了人,就没有谁敢摇动他的床脚了。
朱麻子在位期间,一手发动过四次政治整肃运动,每次运动,都杀了万人以上。
这些人里有高级领导干部、部队首长、公费学生、普通市民百姓、乡绅、地主老财等等。
这些“运动”开始,先是检举出一个首犯,多是以贪污或谋反之名造成刑狱——“是否有真情实据不说,只是刑狱的范围只有越做越大,与谋的同犯及嫌犯也愈罗致愈多,和主犯曾有来往也是有罪之凭据,一种含糊的道德上之罪名即可置人犯于死地。”
有人统计,因这样检举牵扯而被杀者在公元1376年至1393年间不下10万,更为恐怖的是,当“案情”结束时,朱麻子也会以各种罪名把审判官也杀了。
杀,杀,杀,朱麻子在梦里都在喊杀——那么多肉体身首异处,血腥弥漫,像屠宰场。
朱麻子惩罚贪官的手段极其残酷,他穷人出身嘛,恨死了贪官,谁不恨哪?
凡贪污上六十贯钱、也就十几两银子者,便作剥皮塞草的严惩!什么叫“剥皮塞草”哇,现在的贪官可得听仔细了。朱元璋那时,凡官衙左侧都建有土地庙一座,某省某市某县某乡若被“纪检”查出贪污干部,甭管他部级、厅级、处级还是科级乃至股级,只要贪污数目上了六十贯,什么门路也别找,乖乖跪在土地庙前,接受死刑。
朱元璋的刽子手会把那贪官的皮完完整整剥下来,吹足气,晾干,以干草塞入其中,制成人形,很郑重地立在公堂一侧,以警示接任领导干部莫有贪念,否则,下一个剥皮塞草的就是他了。反贪如此,人都吓得不敢当领导,只想在家卖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