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让时间都苍老
31946700000012

第12章  小桃

虽然陶渊源答应了春晓,帮她问一问课本的事情,可却如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了音讯。陶渊源似乎忘记了这茬事儿,春晓每回进舞蹈室都期盼地看着他,都被他冷淡地忽略过去了。春晓很失望,可是又不能苛责他,毕竟他当初也没说一定就能拿到书,只是说帮问问而已。如果真的再追问下去,就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了,都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了。这几日郝思嘉不出现,舞蹈室简直成了叶青的个人舞蹈秀,她肆意指挥着所剩不多的几个学生,傲气得犹如一个女王,加之陶渊源的放任不管,她更得意了。

同学间都在流传着叶青很有可能跟着老师巡演的谣言,春晓很不服气,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她虽然基本功比较扎实,可是跳舞的时候四平八稳的,毫无特点,甚至有些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你不能挑出毛病来,可也没有优点可言。如果这样的人也能上,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每当春晓看到叶青迈着八字步在屋里走来走去,就气不打一处来。生性好胜的她很不满大家对叶青的一边倒。

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她的呢?无论是基本功还是灵气,春晓觉得自己都不比叶青差。

可是转念又一想,老师生病了,并没有让她带学生呀,反而把任务交给了陶渊源和叶青,就连郝思嘉也没有考虑,就算自己不如叶青,那么郝思嘉呢,她可是公认的好呀,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为什么非得揪着不放呢。春晓越想越泄气,她干脆坐到地上,背对着叶青,并且跟着她所站的位置调整坐姿,怎么都不想看到她的脸。春晓赌着气想。

后来,叶青与大家的喧闹越来越大,春晓干脆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在关上门的瞬间,她凑巧碰到了陶渊源的目光,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春晓等了几秒钟,见他怎么都不张嘴说,就丧气地摔上了门,把叶青的声音彻底隔断。

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春晓迎着冷风,突然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她吃惊地抹下来,仔细查看一下,确实是泪水。她已经太久没有哭过,都不记得眼泪流下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流泪呢?春晓大步走向家,她心中感情最浓重的就是失望。

对自己的能力失望,小半年了,竟然没能使朝夕相处的陶渊源对自己有所注意,也对同学失望,大家会对平庸的叶青颇有好评,对自己却视而不见,更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恼火,尤一每天都在盘问郝思嘉的下落,爸妈现在在饭桌上唯一的谈资就是尤一,并且对他赞不绝口,春晓几次想发怒,然而又颓然止口。

到家后,爸爸照例在打牌,妈妈还没下班。她今天回来早了,但爸爸并没有对她表示出多余的关心,她满不在乎地缩回自己的小卧室。卧室真的很小,放下一张床,一个小写字台,就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另外,隔音的效果还不好,大人们在外屋打牌的喧哗声惹得她很不耐烦。

于是春晓打开了窗户。

冷风吹进屋来,春晓打了个冷战。

她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用被子结结实实裹住脑袋。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春晓——春晓——”声音不大,朦朦胧胧觉得距离还挺远。春晓正在半梦半醒中间,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又觉得声音非常近,好像就在窗外。

“死丫头!”

粗声粗气的喊声在她耳边炸开,她终于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揉揉眼,发现窗外站着唐宁,他正不耐烦地看着自己,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精神极佳的郝思嘉。

她把头发整个扎成一个马尾,露出了高高的额头,几缕碎发在腮边飘荡着,素面朝天,显得十分清纯。几天不见,她似乎瘦了不少,然而眼睛里却全是喜悦。

“春晓!好久不见。”她笑盈盈地说。

“这样吧,你直接从窗户里爬进去吧。”唐宁彬彬有礼地对郝思嘉说,他故意挺直了腰,好显得自己高大一些。看来在美女面前,唐宁还是有表现自我的心思的。

“哈哈,有意思。”郝思嘉双手撑着窗台,轻松地从外面翻到屋里,她站到小写字台上,再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站到地面上来。

郝思嘉一进屋,屋里就显得更狭窄了。她身上有股十分好闻的幽香,春晓欣喜地拉住她的手,“你是怎么来的?”

“我听别人说你老是在找我。就赶来了,刚才敲门,就是那个小家伙开的,我问他春晓住哪屋,他就带我来这里了。”郝思嘉在床边坐下,把随身背的包放在床上。

“喂,死丫头,这就是你以前跟我说的姐姐啊,呵,怎么不早介绍我认识?”唐宁笑嘻嘻地扒着窗户,死盯着郝思嘉看。

“死玩意儿。”春晓假装生气地站起来,把唐宁推出去,还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这孩子长得挺帅的,将来肯定能长成大帅哥,”郝思嘉赞叹道,“他是你男朋友?”

春晓立刻红了脸,反驳说:“哪有,不是的。我才没有男朋友。而且他也不帅。”

“你还小呢,看不出来,我这可是女人的目光,又犀利又准确!那小子以后肯定漂亮。”郝思嘉得意地冲春晓挤了挤眼睛。

“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春晓赶紧岔开话题,有些责怪地问,她的确还是有一点担心的。

“怎么?你想我啦?”郝思嘉依旧笑嘻嘻的,把背包拉开,从里面掏出五六本书来。春晓不禁眼前一亮,全是初三的课本。

春晓翻开几页,里面的笔记是陌生的。这不是她的课本,边缘也有些旧了,不过春晓还是很开心的,她双手捧着课本抱在胸前,说:“谢谢你,谢谢你。你从哪里弄过来的这些书?为什么你那么神奇,消失了几天,就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还带来了我需要的书。”

“是我一个朋友的书,她现在不读书了,这些书留着也没用,就拿过来给你。”郝思嘉大方地回答,“我这几天旅游去了,去了不少地方,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呢?”春晓瞪大了眼睛,她还是有些介怀这个的。

“哦!”郝思嘉一拍脑袋说,“我手机被偷了,就又换了一个手机,号码还没给你呢。”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款新手机。

她与春晓交换了号码,怕冷似的也钻进春晓的被窝里,倚着靠背坐着,看着春晓翻看那几本书,“怎么,你这么爱学习?”

“一般般。但是好好学的话,能给我的专业课加分,我就能像陶渊源一样考个好大学了。”春晓向往地回答,可是说完就觉得自己失言了,郝思嘉考了这么多次大学,现在还在读高中,她会不会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她。但郝思嘉显然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而在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指甲,抱怨说:“这几天没注意,把指甲上的小花蹭掉了几个,小拇指的长指甲也折断了,真可惜。”

春晓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郝思嘉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她正想问问有关夏杰的事情,还没有张嘴,就被郝思嘉抢了先。

“对了,后天是我的生日,十八岁,以后就成人了,我打算好好庆祝一番,你一定得来呀!”郝思嘉爽朗地说,“到时候舞蹈室的人大部分都会来,你也有伴儿了,不会觉得寂寞吧?”

春晓条件反射般想问,陶渊源会不会来,可没好意思问,于是就说:“好。”

“还有,夏杰也会来。还记得夏杰吧?就是上次你误会是我男朋友的那个,哈哈哈……”郝思嘉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我就是听他说的,你来找我了,还说很担心我。”

这么说郝思嘉果然跟他住在一起。春晓心里想。这个难道就是尤一想让我调查的事情真相?多狗血的故事,尤一那么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自己心爱的女孩子都跟手下小跟班在一起了,难道没有发现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夏杰在那晚要叮嘱春晓,见到了郝思嘉一定要跟她说,不要她继续这么下去了?夏杰真的为郝思嘉着想的话,应该从他这方面就把这畸形的关系了结了呀。

春晓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郝思嘉认真地看着春晓,郑重其事地说:“春晓,如果你认我这个姐姐,那我一辈子罩着你。”

春晓心想这都哪跟哪啊,还没容她反应过来,郝思嘉已经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我这人从小没什么人关心过,长了这么大,头一次有人因为我消失而到处找我,你不知道,我听了这个消息后简直不知所措,当时心想,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要怕麻烦,一定来找我,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慷慨前往。”

春晓木头一般定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告诉郝思嘉,不要这么轻易对人掏心掏肺,她的关心其实是假的呀。但是各种原因横在她的面前,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在点头的同时,她发誓,绝对不做任何伤害郝思嘉的事情,尽管她身上有不少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

“好啦,你继续睡觉吧,我先走了,还有点儿事……”郝思嘉风风火火地说着,拉上包的拉链,打算走。

“慢着!”春晓说,“夏杰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嗯?”郝思嘉边穿鞋边看着春晓,脸上的笑容不断,笑嘻嘻的,十分吊儿郎当。

“夏杰说,”春晓吞了下口水,清清嗓子说,“夏杰他说,让我劝劝你,让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不然会毁了你自己的。”

郝思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了,她的右脚还没穿好鞋,踩着靴子,一手扶着桌子,晃了几下想要倒下似的,春晓想去扶她,她摆摆手,以示自己好好的,而且脸上挤出来笑说:“我没事儿。”可是她毕竟不是脸心两面的人,看来心中的事情一直都在烦扰她。

她贴着春晓坐下来,动作迟缓地穿鞋,穿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他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没有。”春晓摇摇头。

郝思嘉看着春晓的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她确实没听到别的事情后,才强颜欢笑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有把握的。你不用替我烦心……你看,我生日快到了,然后我就是一个成年人了,对吧?”她的话重复且没有意义,啰里啰嗦的,春晓有些怜悯她来,她把手放到郝思嘉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好了,我得走了。”郝思嘉抚掉春晓的手,背上包,重新一跃,跳到了桌子上,然后推开了窗子,蹦了下去。等在地面上站稳后,给春晓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走了。

等她都走了有十分钟了,春晓才想起来告诉她,“其实你可以走正门,不用翻窗户的。”

但是郝思嘉已经走远了。

春晓百无聊赖地翻开课本的第一页,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写名字。这本书属于谁呢?春晓歪着头翻开下一本。

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扉页。

不过在语文书的第一页,不知被谁用黑色圆珠笔画了一只小桃子。

好吧,那就暂时叫你小桃吧。春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