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让时间都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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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一直都在

春晓脖子上的淤血直到五天后才消散,为了防止别人看到,一向不爱围围巾的她缠了厚厚的白绒毛围巾,这是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唐宁妈妈亲手织的。

有的时候,春晓觉得,唐宁的妈妈更适合母亲这一称呼,而她自己的妈妈,总有些粗枝大叶,像编织手工这类的活计,她都不怎么擅长。倒是在练功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叶青首先咋咋呼呼地惊叫道:“春晓!你的脖子被鬼掐了吧!那么紫红紫红的一个大手印!”这么一嗓子喊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就连陶渊源也多看了好几眼,虽然没有过来问,但看了总比无视强。仅这一点点注视,春晓就很满足了。

这个冬日的下午阳光格外好,但是气温却很低,因为天冷,很多学生都不来上课了,而老师的身体也因为气候恶劣日趋下降,最后干脆直接把班级交给了陶渊源。春晓是每天都要到的,就连下午最后一节课外活动她也申请了长期假条,能够时不时来舞蹈室一趟。一方面是为了能够看到陶渊源,另一方面,春晓只有在这里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一连两天郝思嘉都没有出现,她给郝思嘉发了几条信息也没有回复,打电话关机。尤一平均每隔一天与春晓联络一次,时间总挑在凌晨一点,有时候是电话,有时候是短信,春晓老实回答,郝思嘉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尤一回复的只有两个字——去找。

可是要到哪里找呢。春晓只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只知道她就在这所高中读书,可是在几班却不清楚,而且艺术生本来对于文化课不怎么上心,大部分都是两三天出现一次。她在偌大的校园里晃悠了无数次,也没看到郝思嘉的身影。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学校里不少女生都有些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谈论要给心仪的谁送礼物,或者会被谁告白,除此之外,能够收多少礼物,也证明了她们人缘的好坏,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对于这些节日,春晓总是不上心的,因为既没有人给她送礼物,也没有人可以让她费心去送。这时候,舞蹈室就成了春晓的第二个家,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里面,最起码在这里没人讨论圣诞节礼物。

没有郝思嘉的日子春晓很不习惯,舞蹈室几乎没人搭理她,只有郝思嘉还能说上几句话,这么一来,她就更加孤单了。

她模模糊糊记得,当初郝思嘉在路上递给她卫生棉后,在正数第三栋教学楼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夏杰很快出来了。那么夏杰会不会知道郝思嘉的消息呢,他们毕竟在一个学校。春晓在一次训练结束后,来到了安静的教学楼下。

高中部的教室都亮着灯,大部分都在上晚自习,小部分有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春晓犹犹豫豫地站在暗影里,等巡视的保安一走过去,就吹了一声口哨。

可是音量实在太微弱了,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倒是一楼的几个靠窗的人听到了,他们看到缩在窗下的春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带着挑逗意思地问:“小妹妹,你在召唤哪个哥哥呢?”

春晓没理他们,又对着楼上吹了一下,这次不仅没有出来声音,还喷出了口水,看着她好玩的样子,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把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想学郝思嘉吹流氓哨吧?”说毕,一声尖利的唿哨传出,整个楼一阵骚动。

“郝思嘉?”春晓又惊又喜地趴在窗台上,急切地问,“你认识郝思嘉吗?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哪个班?”

“你要找郝思嘉呀?”那个男生一听到她的话就瞬间变得冷淡了,“我不认识她。”

“那你怎么……”春晓疑惑地问,还没说完,很快又一个男生探出头来,他长得挺精神,剃了一个平头,对着春晓大声嚷嚷,“谁不认识郝思嘉啊!你是她的姐妹吗?回头喊你一起出来玩啊!”说完周围的人哄一声笑了。

尽管春晓没太听明白他讲的是什么意思,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话,最起码是不尊重她的。春晓不知所措,她看着这群说成熟还差点,说幼稚但已长大的男生,由心底产生一种畏惧。

她已经习惯了类似唐宁那样的男孩,对她小心翼翼,位置平等,就是开玩笑,也是轻描淡写的,她不习惯与年龄大自己太多的男孩接触。

“你没听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吧?”平头男生见春晓愣神,追问了一句。

春晓轻轻摇了摇头。这一举动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好了,你是来找郝思嘉的吧?那我告诉你,这里面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只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你该不会是她妹妹吧?”戴眼镜的男生终于动了恻隐之心,问春晓说。

“我不是。但我找她有事,你能告诉我她在哪个班吗?”春晓说。

“好像是高三十几班,具体几班我并不是很清楚,既然你不是她妹妹,劝你以后少跟那样的女孩接触,对你不好。你走吧。”戴眼镜的男生用力关上了窗子,还拉上了窗帘。

春晓后退了几步,这些人对于郝思嘉的评价不高,这显然出乎她的意料。是的,她知道郝思嘉性格张扬,做事特立独行,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啊。难道非得灰溜溜,普普通通的大众化才惹人喜欢吗?春晓有些不愉快,她学着戴眼镜男生的动作,把手指扣在一起,放在嘴唇上打唿哨,以前只见别人这么吹过,自己还从来没有试过,第一次失败了,紧接着第二次,终于春晓在几次失败后成功地吹出一声响亮的哨音。

这一下,连楼顶都有人开窗探头了,自然也传来一阵不友好的嘘声。

没多久,一个男孩双手抄兜儿出现在教学楼前,他与春晓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打量着她,由于他站在阴影里,春晓无法看清他的脸。

“请问你是夏杰吗?”春晓鼓起勇气问道。

男孩没有回答,他听到春晓的问话后走到路灯下,没错,就是他。春晓还记得这个个子瘦高的男孩。他习惯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偏低,右耳朵上有一颗黑色的耳钉。今天他没有戴帽子,但是春晓记得他的下半截脸。

“我记得你。”夏杰走到春晓面前,表情十分惊讶,“你是那个打了一哥的女孩,跟着郝思嘉一起来的。”

“没错,是我。”春晓尴尬地承认了,“我是来找郝思嘉的。”

出乎春晓意料的是,夏杰诧异地扬起了眉毛,“怎么?她没去上课?”

“我不知道她在哪个班,只知道她已经有两天没来舞蹈室了,我是她舞蹈室的师妹。”

“哦,这样啊。”夏杰警惕地四处望望,示意春晓跟着他走,“别站在这里说话,一会儿保安要来抓人的,现在学校查得可严了。”

春晓听话地跟在他的身后。

夏杰的肤色黝黑,一双细细的凤眼,细巧的鼻子和嘴,眉毛却长得异常浓密,因此看上去有些异域风情,他穿着一件笔挺的黑色大衣,红黑色格子衬衫翻在领子外面,总体来说还是挺帅气的。春晓不禁有些愣愣地盯着他看起来,每当见了面相俊美的男生,春晓都有些反应迟钝。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找郝思嘉什么事?”夏杰问道。

“我叫春晓,是她的朋友,她失踪了两天,我给她发信息也不回复,有些担心她。”春晓当然不能说是尤一吩咐她跟踪郝思嘉的,就信口胡编了一个理由。

夏杰似乎对春晓的话有所触动,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春晓的眼睛,一时间春晓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夏杰会如此反常。

“怎么了?”春晓奇怪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夏杰有些忧伤地说,“思嘉没什么朋友,你如果是她的朋友,我替她感到高兴。”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春晓问。

夏杰没有说话,他突然加快了走路的步伐,春晓有些吃力地跟上去。他在一栋教学楼后面停住了,他来到一个教室的后面,这时春晓也发现了,最后一排空着一个座位。难道这就是郝思嘉的座位吗?

夏杰轻轻跟靠窗子的一个女生交谈几句,很快回到春晓身边说:“她两天没来学校了。”

“她会不会被尤一捉走了?”春晓忧心忡忡地问。

“不会,如果她被捉走,我会第一个知道的。”夏杰阴沉地回答。

春晓突然明白了,很有可能尤一也安排夏杰监视着郝思嘉,尤一说过的,他不可能只安排一个人监视她,没准儿夏杰的学生身份也是假的,他就是为了方便监视郝思嘉,才被安排在学校里。可是紧接着春晓就发现自己多想了。

“我有一个星期没见过她了,现在课业越来越重,我也没有心思去管她,就连一哥那边也少去了。”夏杰说。

还没等春晓说话,夏杰又自顾说起来,“不过郝思嘉若是回来,一定会先找我的,毕竟她暂时住在我家里。”

“哎?”春晓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郝思嘉住在夏杰家里?他们到底是?

“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她没告诉你?最近她与家里关系紧张,她搬出来了,没地方去,住在地铁站里。我收留她一段时间。不过她的落脚点肯定不止我这一处,因为思嘉太喜欢漂泊的生活,五六天回一次家是常事。她如果回来的话,我帮你告诉她,春晓来找过她,怎么样?”夏杰有些怕冷地抱住了手肘,眼睛看着春晓,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回教室了。

春晓有太多疑惑想问夏杰了,比如他跟尤一是什么关系,跟郝思嘉又是怎么认识的,尤一是不是也吩咐他监视郝思嘉了,可是因为不熟悉,也没法开口,甚至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可信不可信。春晓有些后悔自己卷入这么复杂的事情中了,当初要是不那么头一热,跟着郝思嘉去会所,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她还是那个单纯的春晓,过着简单的生活,虽然有些寂寞,但不至于有这么繁杂的社会关系。

“好吧,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告诉她。”春晓慢吞吞地说着,有些不甘心地往校门外走,她心里还在犯嘀咕,郝思嘉究竟与夏杰是什么关系呢?情人吗?郝思嘉前些日子已经否认了,可看夏杰那种深情款款的样子又不像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且她住在他家里!

春晓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喂!”

身后传来了夏杰好听的嗓音,春晓回过头去,夏杰还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风中立着,衣角被风掀的一动一动,美好得犹如一幅画。

“如果你下次见到思嘉,替我劝劝她,让她不要再这样下去,她会毁了自己的!”夏杰的声音就像低沉的大提琴,充满了厚重的忧伤,他在为郝思嘉伤感吗?

“怎样下去?”春晓回喊过去,她此刻一头雾水。

夏杰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身走了,在凌冽的寒风中,他的背影那么单薄,好像刚刚喊的那句话,已经带走了他所有的力量以及温度。

“到底怎样下去,你说清楚啊?”春晓依旧大喊着,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