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办生日宴的地方是菱湖小区,一个别墅聚集地。这里是春晓父母再奋斗十辈子也买不起的地区之一。
盛装打扮的春晓与唐宁爸爸告别后,由两个穿笔挺西装的人引进大厅。
她从没进过这样大的房子,如果不是有人带路,她肯定是要迷路的。站着或坐着谈笑的人她大多不认识,只认出几个在舞蹈室的同学,她们年纪还小,叽叽喳喳四处游逛。她们都没认出春晓来,大概是春晓从没试过造型与化妆,看惯了素颜的春晓,确实不怎么能把面前这个闪着光芒的女神与灰头土脸的春晓联系在一起。
但凡春晓所到之处,都有男士被她吸引,略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似乎对她的身份很好奇,毕竟来这里的除却郝思嘉的几个穷朋友外,大多数是尤一生意圈里的合作伙伴,他们带来的女伴都十分耀眼,打扮得雍容华贵,唯有春晓,清凌凌犹如一股山涧溪流,气质也与别人不大相同。于是,他们只十分有礼貌地冲她微微点一下头,并没有行礼。但这已经使春晓受宠若惊,怪不得女人都想要变得更美,原来被人瞩目的感觉这么好呀。
春晓在人群中穿梭,想找到陶渊源,可是一无所获。她有些失望地从花瓶里揪了一朵淡粉色的扶郎花,烦躁地撕着花瓣。现在或许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却怎么也碰不到那个人,如果他错过了,该有多遗憾。
“你模样那么美丽,没想到却这么残忍。花那么漂亮,你忍心把它撕碎吗?”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春晓回头看,是夏杰。他今天穿着一件礼服样式的西装,口袋里还放了一个白色的手帕,只露出一个角。
她把花背在身后,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时,楼上下来一个器宇轩昂的侍应生,他对大厅里的人说:“下面有请郝思嘉小姐和尤一先生。”
大家循声往楼梯上望去,是尤一带着郝思嘉下楼来了。
所有人都被郝思嘉的美艳震惊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挽着尤一胳膊的郝思嘉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浓密的长发全部盘在头上,有几络有规律地散下来,优雅地打着旋儿,一袭黑色与金色相间长裙的她头上簪满了半开的名贵暗红色玫瑰,春晓一开始以为是真花,待她走近了,才发现这些红色的花朵是红宝石雕刻而成。她椭圆形的鹅蛋脸上溢满了笑,礼貌地对向她祝福的人点着头。春晓看出来了,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刚刚还觉得自己美丽的春夏顿时自惭形愧,郝思嘉像是从欧美名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华丽得令人乍舌,而这身刚才还耀眼的绿色裙子,在郝思嘉的面前,寒酸得都有些小家子气。
春晓往人群前面站了站,想跟郝思嘉打个招呼。她似乎每个人都很熟,见了面十分亲热地拉着手,寒暄几句,而春晓则被无意忽略了过去。
春晓有些失望地看着郝思嘉走远的背影,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夏杰似乎看出了春晓的心事,在花瓶里挑了半天,找出两朵扶郎花,一朵鹅黄色,一朵白色。他把长长的花柄折断,对春晓说:“你介意吗?”
春晓摇摇头。
于是夏杰帮她把这两朵花别到耳朵上方。
“好了,你也很美丽。”夏杰笑眯眯地看着春晓,“一会儿就要吃大餐了,开心地笑笑吧!”他对着春晓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如果你觉得怕生,就跟着我吧,郝思嘉今天肯定没时间照顾你的。”
春晓有些感激地跟在夏杰身后,他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夏杰时不时低头跟春晓解释,这位是谁,那位又是哪个。
很快,餐厅的侍应生通知大家,餐点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的人可以自由拿取。有的人进去了,有的还留在外面谈天,大部分是女士。
“她们估计在家里都是吃饱了再来的。”夏杰对春晓耳语道,“我们不管他们。”
宽敞的餐厅里摆满了生冷海鲜,熟食菜肴琳琅满目,还有饭后甜点和冰淇凌,而酒水桌上则陈列着各种德国黑啤、干红干白葡萄酒、威士忌、白兰地、香槟,还有调酒用的汤力水和红茶等饮料。
“哇……”春晓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乎没人动的食物,这哪像生日宴呀。夏杰轻轻笑了一声,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当初一哥追求郝思嘉的时候,在他家里举办过比这奢华十倍的派对。一哥一向对心爱的人挥金如土,把另一半宠得像女王。”
“你的意思是,这里不是一哥的家?”春晓问。
夏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栋房子,是一哥打算迎娶郝思嘉用的,如果她肯嫁给他,这栋房子就是郝思嘉的了。”
春晓瞪大了眼睛,“那……”
“没错,郝思嘉一直没答应嫁给他,所以这里一直空着。郝思嘉其实……”夏杰的声音渐渐弱了,他一提起郝思嘉,似乎就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忧虑中,“算了,这都是人家的私事。”
“郝思嘉不爱他是吗?”春晓平静地替夏杰说完。
夏杰似乎被春晓惊到了,他慌张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听他们的对话,警告似的摇了摇头,“你不要这样说,会害死她的!”
春晓闭了嘴,她突然发现,这里面不仅仅是普通的爱与不爱的问题,似乎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在里面,只不过她实在无法捉摸。她看着远处与来宾优雅地交谈的尤一,还有尽管极力迎合着大家,却遮掩不住一脸疲态的郝思嘉,心想,这该是怎样一种游戏,玩得竟然如此复杂呢?
不过,春晓的兴致很快被新鲜的三文鱼刺身吸引了,她端了两小盘鱼肉,又拿了芥末和柠檬,坐在一处相对来说较安静的四人餐桌上开始吃东西。很快,她便不需要夏杰领着了,在餐桌前左右游走,拿了清蒸鲈鱼、蟹黄饺、虾球、鹅肝、水晶墨鱼仔、奶油煎扇贝以及生蚝等等美食,很多精美香甜的点心她都没有尝过,于是每样拿了一个,还把所有的酒都倒了一点,很快,四人餐桌都摆得慢慢的,足够十个人吃的量,春晓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住了,坐到桌前大嚼大咽,与周围只斯斯文文吃一点的淑女们形成鲜明对比,并引来了众人侧目。
对这一切,夏杰只淡淡地笑着,饶有兴趣地陪着她吃了一点,然后开始看着她不停地往肚子里塞,双颊鼓得犹如塞了两个乒乓球。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胃口,恐怕早成了一个大胖子。”夏杰不可思议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春晓,感慨道。突然他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地看着春晓身后。
“怎么了?”春晓一张嘴,喷出一只虾脚,沾到了他的衣服上。春晓满怀歉意地替夏杰把虾脚拿下来扔掉。
“真是没见过世面啊……”身后阴阳怪气地传来一句嘲讽。
春晓气愤地扭过头,正想发脾气,却看到了尤一那双闪着嘲弄的眼睛。
“你先过去。”尤一冲夏杰摆摆手,夏杰知趣地站了起来,正打算走,被春晓一把拽住。
“他是我的朋友,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赶他走?”春晓十分不满尤一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尽管心里在不停地打鼓,可还是硬巴巴地把话撂在尤一面前。
“你的朋友?这屋子里哪一样东西不是我的?就连你屁股底下坐的椅子,嘴里吃的东西,全都是我的。”尤一眼睛盯着夏杰,夏杰冲春晓轻轻摇了摇头,快速地走了。
“是你的又怎么样,我偏坐着,我偏吃!”春晓大睁着眼睛,一把抓起盘子里的扇贝,往嘴里一扔,倒了一大口干红葡萄酒,呛得她几乎落泪,可还是赌气咽了下去。
“哎哟哟哟……”尤一皱着眉头说,“真糟蹋我的东西,你不知道海鲜白肉配的是干白而不是干红吗?说你没修养你还不服气,真是……”
春晓现在对尤一不仅仅是厌烦了,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尤一一番,“是没您老人家有修养,我就怕干白喝多了,白肉吃多了,弄出你这么一张白脸,跟死人似的蜡脸。”
尤一原本还与春晓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听了这句话,他脸一拉,一秒钟之内就贴到了春晓的面前,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伸出食指指着春晓的眼睛,恶狠狠地说:“你别以为这里人多,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只要我一声命令,你的小命很有可能都不保,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打……”
“呵呵,我以为这家主人有多么阔气,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只会吓唬小孩子的懦夫而已,也不怎么样嘛!”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尤一与春晓身边响起,春晓几乎是感激地往后看,真的!真是他来了。
陶渊源来了。
他玩世不恭地用手肘拄着墙,一手插兜,笑嘻嘻地盯着春晓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