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春晓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觉得浑身难受,就坐在窗前,觉得害怕,就打开了灯,可是还是觉得一阵阵心慌,她打开了窗户,发现对面唐宁的卧室也亮着灯。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打开窗子,就能看到唐宁家,这似乎是永远不变的事实了,唐宁一直都在,帮她写作业,累了背着她,每月不方便那几天上体育课替她请假,帮她拧水,挨打了藏到他家,吃他的零食,喝他的饮料,霸占他为未来媳妇准备的床,生气了打他,骂他,高兴了犒赏他,他就像一面镜子,映射着春晓的喜怒哀乐,承受着春晓的嬉笑怒骂。现在这面镜子要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我爱你。
她想了想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大脑却处于一种极度疲劳状态,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唐宁!”她完全不顾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大声冲对面喊道。
不一会儿,对面的窗子开了,唐宁露出了脸。黑暗中,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你换手机号码得告诉我。”春晓憋了半天,终于说道。
“好的。”
“没事儿了,你睡觉吧。”春晓想了想,确实没什么说的了,无奈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好的。”
“吱呀”两人的窗子都关上了。
安静了片刻,春晓突然听到唐宁在叫她。
“春晓!”
她打开了窗户,看到了唐宁的脸,他点了一盏香薰灯在门口,灯光照着他的脸,春晓看清楚了,他的眼角有泪痕。
“喂,不是吧你,你哭啦?”春晓调侃他,他满不在乎地抹了抹眼睛。
这时,院子里的人开始不满了,有的在唉声叹气,有的打开窗子大骂,“大半夜不睡觉干吗啊,神经病!”
春晓笑了,她指着手腕上的表,轻轻关上了窗子。透过玻璃,她看到唐宁还在窗前站着,“春晓!我爱你!”
突然,唐宁对着她大喊道。
“要死了啊!睡觉行不行!”
“他妈的,这小兔崽子,等我过去杀了你!”
“唐宁,你等着!”
“哇呀呀呀,受不了了,睡不着了呀……”
院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了,大家一片谩骂。
春晓笑了,她伸手在玻璃上抚摸着唐宁的轮廓,这个轮廓熟悉又陌生,这个男孩终将要离自己而去。
躺在床上直至天色渐凉,春晓听到外面开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知道肯定是搬家公司来了,他们一家今天要乘车走了,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春晓想要起床再见他一面,可是身体却死气沉沉躺着,一点也不配合。她的耳朵格外灵敏起来,在一群人中分辨哪个是唐宁的脚步,哪个是唐宁的声音。今天她的耳朵格外好用,很简单就找到了唐宁。他在与春晓的爸妈说话,具体说什么不清楚。
紧接着,卧室门被唐宁敲响了。
春晓躺着一动不动。
“春晓,醒了吗?”妈妈要开门进来,被唐宁拦住了。
“阿姨,让她多睡会儿吧,等她醒了,把这个大盒子给她。”春晓清晰地听到他与妈妈说话的声音,可是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去开门,因为她早已经习惯了逃避。另外,她天生不善于处理悲伤的离别。
她听着汽车发动,听着唐宁一家坐上车,听着汽车开走,最终院子回归一片平静。
这时,春晓的手机亮了,来了条信息。
打开收件箱,是唐宁发来的。
“给我写信,告诉我海是什么颜色。”
春晓猛地从床上跃起,她奔向门前,门口放着一个大箱子,她绕过箱子就要往外跑,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揪回屋里,“疯丫头,不穿衣服就往外跑吗?人都已经走远了!”
春晓看了一会儿箱子,疯狗一般扑上去,连撕带扯,把胶带弄开,箱子顶被她抓了个稀巴烂。里面是唐宁妈妈借给她的裙子和鞋子,还有一小瓶香水,整个箱子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气。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
这个香水的名字就叫春晓。意为,春天的味道。
她拿起那瓶香水,打开盖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脑往嘴里倒去。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紧接着,香气充满了整个口腔,辛辣过后是苦涩。
“傻子!”妈妈一把夺过所剩无几的香水,拍着春晓的后背大喊,“吐出来!”
见春晓有往下吞咽的趋势,她拿了一大盆冷水,劈头盖脸地往春晓身上泼去,被冷水刺激过后的春晓清醒不少,哇地一声吐了。
她吐了两口香水,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唐宁家,头发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滴,滴答滴答滴答,没完没了。
可能是冷水的刺激,也可能是悲伤过度,春晓生病了,她发了高烧,在床上躺了足足十天,等她痊愈后,十一月份到来了,而她也再没去找过陶子。
唐宁他走了,他真的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