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想
所谓“儿不嫌母丑”,邢阳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么?
从懂事那天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邢阳拒绝同学到他家里玩,也从不让娘到学校去找他。
娘长得太丑,怕同学们因此耻笑他。
邢阳的父亲死得早,家里的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的,娘身上那件灰不溜秋的衣裳,从冬穿到春,又从春穿到秋。可邢阳的衣着总穿得周武郑王的。刑阳就有点不好意思,说娘:“娘,你也别穿得尽破了,该添件衣服了。”
娘就笑笑,说:“娘穿恁好的衣服有啥用?不像我儿,是学生,是往人前站的人,穿得差了,别人还不笑话你?”
邢阳考上了大学,家里却凑不足学费,娘俩脸对脸抹了一天泪。临报到的前一天晚上,娘打发邢阳睡下,说:“我儿别急,啊,娘想办法给你弄学费。”
娘出门了,走进村头上老光棍的屋子。娘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把一沓破破烂烂的钱放到邢阳手里,跟着就瘫倒在堂屋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邢阳很为娘争气,大学毕业进了省报当摄影记者,常有作品在省内外发表。在画报社当编辑的同学向邢阳约稿,要他根据油画《父亲》走红的路子,拍一幅《母亲》照片。
邢阳还真拍了,不过拍的是二婶。二婶长得有模有样的,拍出来的照片当然错不了。但是当编辑的同学说不行,缺少内涵。邢阳就想:“我拍得不错呀,从角度到用光,直到抓拍时机,似乎都无可挑剔,怎么会不用呢?”
过年回家的时候,娘穿得新新的,老在邢阳面前晃来晃去,还不时摸摸邢阳带回来的照相机,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娘,有事你就说吧。”邢阳为娘抻抻衣襟。
“娘想……娘想……”娘眼里有一抹为难,又有一种渴望,还有一种羞涩。
娘说,她想让邢阳给照张相。
于是,娘穿戴一新,衣服熨熨帖帖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还蘸水抿抿。坐到相机前,娘却又犹豫了,说:“要不,不照了吧,娘长得太丑了。”
邢阳忙说:“照吧,照吧,娘不丑。”
照片洗了两张,邢阳给娘寄去一张,另一张被他藏在文件柜的最底层,然后把底版销毁了。
隔不多长时间,娘的这张照片却刊登在画报的封二上,占了整整一个页码。邢阳这才想起,前不久,那个在画报社当编辑的同学来过他这里,似乎翻过他存有娘照片的文件柜。
又不久,邢阳接到那位同学的电话,告诉他:“《母亲》这幅摄影作品获得本次大赛的金奖。”
邢阳捧着那本画报看了许久,始终没有看出来《母亲》这幅摄影作品好在哪里,更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获得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