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90后获奖者佳作B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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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青春如刀(3)

梦境中下着雪,在寂静的街道,鸽子掠过铅灰色的低空,他看见那个神秘的女人,围着红色的围巾,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的丝绒短裙,背对着他,站在一家饮品店的门口。他能听到她在喊:“皓然,皓然,你在哪里?来看看我吧,我很想你……”一副忧伤而可怜的模样。他走近女人,答道:“我是皓然,我在这儿。”

然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女人慢慢转过身来,一张苍白而没有面容的脸。

在后半夜,周皓然吓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后发现宁湘怡不在身边。他听到浴室响起的水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抽泣声。

周皓然下床,走出卧室。透过浴室没有被遮上的玻璃,能看见在微黄的光线下,喷头冲下的热水流经宁湘怡黑色的长发,轻抚她的眼角、眉梢,又顺着她苍白而单薄的肩胛骨瓢泼向下,划出一道道凌乱而悲伤的轨迹。宁湘怡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发出呜咽的声音。周皓然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掠过一阵急促的疼痛。

他放轻脚步又匆忙地走入卧室,看见床边桌子上那部女人的手机从最左边移到了最右边。他按下键盘,屏幕上亮起了一段字幕:“我看见满世界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了,星星一颗一颗离场了,云彩一朵一朵散佚了。我知道,岛屿要沉没了,你要离开了。”

清晨,周皓然背着工具箱出门上班,宁湘怡在客厅拧着拖把上的水滴,准备拖完地再去公司。如果忽略掉他们脸上各怀心事的神情,两个人的生活过得就和以前一样,仿佛一些人在中途没有出现过,一些事也没有发生过,但是现在,他们的中间还是被时间放进了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彼此站在对岸,河面越来越宽,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宁湘怡拖完地后,在镜子前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当她拿上挎包正打算走的时候,只见周皓然开锁进来,他鞋都没换,就匆匆往平日存放工具的柜子走去,一排很重的脚印落在水渍未干的地板上,像黑色的印章盖在宁湘怡此时气红的脸上。

“又不换鞋子就直接踩进来,周皓然你存心的吧?”

“亲爱的别往心里去,我是初犯。”

“初犯?你又不止一次这样踩进来了,上次我妈来的时候,家里就有这样一排脚印。当时我妈瞅着我的脸,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

“还不是因为工作忙,来不及换……”

敏感的女人往往都会厌恶男人这样的理由,一根细小的导火索瞬间引爆一颗炸弹。

“周皓然,就你忙,忙着在外面找其他女人!”

“小湘,你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

“我没有。”

“是吗,可那部手机又怎么解释?”

“我不是说了吗,是错拿了一个客户的。”

“对,错拿的,就一直不还回去?”

“她出远门了,我暂时联系不到她。”

“是啊,全世界就你周皓然会编故事,而我还傻傻相信了。以为你只爱我,以为你不会抛弃我,我劝说我妈让我和你结婚,还拉下脸来让你开心,做你爱吃的,知道你有志气,不会同意我给你买新手机,就骗你说我哥有一部不要的手机要给你,而你呢,成天放在心里的,只有那个女人的手机!周皓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小湘,你别这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皓然,你知道我妈老跟我说什么吗,光有脸蛋的男人靠不住!我那时还千方百计在她跟前说你好话,说你对爱专一,为人善良能干,不怕苦,我跟着你会幸福。现在想想,你长得帅,要想勾搭哪家的女客户勾搭不上啊?还说什么在我选择不爱你之后你才放手,周皓然,你恶不恶心啊?!”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了解我……”

“不了解?周皓然你胡说!还说那些夜里我的眼睛像星星,身体像浮动在人间的月光,你个小小的水电工,说这些话恶不恶心啊?!”

“……你心里……太黑暗了。”

“我是黑暗,心里没有一颗太阳。你足够光明,足够伟大!我真是太傻了,被你这伟大的外表欺骗了这么久!”

“小湘你总是这样,除了自己高戴的花冠没有别的。”

“对,我是只有那上升的骄傲压着你沉默的卑微,所以你宁愿选择和手机里的那个女人相爱,也不要我了,是吗?!”

“……看来……我们……还是不太适合……在一起……”

“周皓然!我把青春都耗在你身上了,你还想跟谁去适合?!现在,还想甩掉我,没门!没门!”

宁湘怡情绪激动得像只兽崽冲了上来,她双手用力捶打着周皓然。

“你别闹!别闹!”周皓然一边朝着宁湘怡吼着,一边推开她。银色的手机这时从裤兜里滑到了地面上。

手机摔到地板的那一刻,或许触碰到了某个按键,屏幕亮起白光,浮现出的是:

“皓然,你让我成为你的一条鱼,你钓着又放回的鱼,你以你的走,说让我从此自由,可我不想要这自由,我只想要你。”

宁湘怡发疯似的扑到地上,捡起手机,一边读着一边剧烈地流泪,然后又嘶喊起来:“‘皓然’‘皓然’,叫得这么亲密,你敢说自己和她没关系吗?还‘钓着又放回的鱼’,周皓然,我才是你钓完就想放手的鱼!”说完,宁湘怡用力把手机甩出了二楼窗外,并丢下一个冷得让每面墙都惊悚的眼神后,摔门跑了出去。

“那只是和我同名同姓的人!”任周皓然用力大声辩解,宁湘怡没有回头。

楼道里回荡着一阵仓促的高跟鞋声。

客厅一下子空寂了,周皓然感觉自己在这已经爆破成废墟的空间里是一颗静止的心脏,久久地没有丝毫动静。

等他从宁湘怡丢下的眼神中解冻之后,才匆匆跑到楼下,翻遍了楼下草丛,却再也找不到那部女人银色的手机。是不是丢下的东西永远都找不回了?周皓然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女人手机的草稿箱里至上而下数的第二条短信:“皓然,我不想去听森林被风摇出的流言蜚语,不想看到阴影在忧郁的树梢滑行。我只想你能回头看看我,我一直还在原地等你和我一起看今年冬天的雪花落下,12月24日,圣道街,‘冬日时光’饮品店,不见不散。”

今年冬天的城市,因为迟迟未落的雪而显得尤为单调。周皓然在宁湘怡离开之后心情极端阴沉,好像铅灰色的云层积压在胸口,无法排泄又倾吐不出。

他几次打电话给宁湘怡,手机那头传来的总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周皓然知道宁湘怡或许早已把自己的手机号扔进了黑名单里,这个倔强的女人一直都没有长大。此刻,她应该是回她母亲那里了,然后听她母亲说教,无非再添上几条罪名,然后以此彻底来打破女友心中关于自己男友的地位。

周皓然想到宁湘怡母亲说自己时那种刻薄的嘴脸,忍不住把手头还没喝完酒的易拉罐捏成了细腰,扔到地上,狠狠踢上一脚,那变形的铝罐沿着弯曲的路线滚到了厨房里,消失了踪影,就好像不再出现的宁湘怡,或者那个神秘的女人。周皓然抬起头,看了看客厅墙壁上所挂的日历,“12月23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日历前面,伸手翻过了一页,目光久久停留在“24”的数字上,没有移动。

12月24日这一天,周皓然早早便起身打点了一下自己,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出去了。他伸手拦住一辆空的,直往圣道街奔去。那条街,周皓然并不常去,所以对那边的店面都不熟悉,他想早点过去找到那间叫“冬日时光”的饮品店。

他坐在车里,不时望向左边的窗外,不时又看看右边的窗外,心情复杂,他心想自己一定能遇到那个女人,但随着的士每开过一个拐口,他突然又对这个想法变得怀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要去看那个女人,她说的“皓然”明明不是自己。他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等她的前男友,是想告别,还是想重新开始?周皓然看着眼前不断后移的街道、人影,感觉脑袋晕晕的。

的士很快就到达了圣道街,周皓然经过询问,走了一两个路口,就看到了“冬日时光”。这家饮品店店面并不大,但是装修得十分温馨,橘红色的墙壁,落地穿贴着雪花和圣诞老人的卡通,门边挂着一些粉色的假花和翠色的塑料藤叶,进出的大多是学生装束的人群,这让周皓然想起了以前读书的时光,当然那段时光里永远都少不了宁湘怡的身影。周皓然低头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又看了看店门上“冬日时光”这四个字,心里突然被什么拴紧了。

他目光往下落,一瞬间,呆住了。周皓然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女人。

她围着红色的围巾,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的丝绒短裙,背对着他,站在饮品店的门口。就像梦境一样。

周皓然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了过去,然后他开始梦中一样的动作,站在她背后,拍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我是皓然,我来了。”

女人仿佛塑像一般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周皓然无比期待着那张脸,那张神秘又美丽如同一个谜的脸。

异常熟悉的轮廓,略显苍白的脸色,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美丽却忧伤,是宁湘怡。

周皓然的身体刹那间僵持住了,脸上讶然的表情也都凝固了。

宁湘怡拿出那部银色的手机,脸上流下冰凌般的泪水,一滴滴掉在手机屏幕上,又顺着机壳边缘滑落。她轻轻按下了发送键。

一阵冬日里清亮的铃声从周皓然的兜里传出,他拿出那部同样是银白色的手机,按下了阅读键,屏幕上瞬间出现了那个女人手机里最后一条周皓然没有看到的信息:“皓然,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你一直在骗我,但我没有选择揭穿你,因为我还爱你。现在,我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寻找一个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你。”

这个冬天迟来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到了这座城市,纷飞的雪花如同一群莹亮的蝴蝶,一只只翩翩飘落下来,盖住了两部银白色手机的屏幕。两个身影,像雪人一样静静站立在饮品店的门口,彼此对望着,没有说话。

那天,银白色手机从二楼掉下,若空中一个短暂的光点滑入花丛之中。宁湘怡从单元楼里冲出,向花圃跑来,她像一只幼兽疯狂嗅识着那部手机的气味。她要找到那个致使自己现在一切都破碎的源点,她要翻看那个女人在手机里存储的所有信息,以此来加深内心的疼痛以及对自己男友的憎恨。

那个傍晚,女人站在窗口看见对门的老人正在楼下散步。她提起行李箱,走出了家门,与老人照面之后,看着老人去远处散步的背影逐渐淡去,便又折了回来。

她拉上窗帘,最后一缕黄昏的光线从墙壁上消失。浴室里不再有漏水的声音,一切都是寂静的。这是她喜欢的感觉。她坐在浴缸里,想象自己变成一条鱼,正游向一个很远很远的远方。

那个早晨,她听着异常熟悉的手机铃声从那个叫作周皓然的水电工那里响起,她便停在卧室门口,伸手摸了摸自己兜里的手机,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型号。在水电工中途回去拿修理工具的时候,她走到洗手池边上,没有一丝犹豫地放下那部手机。她很想周皓然能看见,并且翻开手机去查看她所存储的一切,毕竟,这些信息和图片原先的接收者就是“周皓然”。

那天夜里,她本想结束自己,但终究被滴水的声音所干扰。她觉得死亡应该是寂静的,她希望世界像真空一样不再有任何声音,她不愿自己的死被任何声音所打扰。她走出浴室,在客厅里翻看着本市水电修理工的联络本,突然游离的目光在一个叫作“周皓然”的名字上聚拢。她迟疑片刻,拿起手机拨打了位于那名字之后的一串号码……

愿我像一粒红尘飘零

离成人礼还有184天。

有人曾说青春再不疯狂就老了。我想真正疯狂地挥霍青春,肆意地挥洒汗水,仅仅限于那些家底深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二代富二代。绝大数人的青春都挥霍不起,都是千篇一律的逆来顺受,然后在羡艳的叹息声中无奈地翻开下一页。

生活绝大多数时候就像困泥于一只水杯中的清水,并非是它不想奔腾汹涌地流向无垠的大海,而是它命中注定只能做玻璃里的一杯水。世间江河都以奔向大海为终生目标,到头来又有多少河流终能汇入大海的怀抱,化作蓝天白云里的一滴自由的海水?总有江河停滞在了城市的人工湖里,总有江河化作了山涧涓涓小溪……舟车劳顿的梦想家,终有一天也不得不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斩断曾经翱于天际的羽翼,终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自己同堂·吉诃德一样也只是个普通人,总有普通的人生……命运从来都不肯安分守己,流离兜转,谁也无法预见在下一秒里会有怎样的或悲或喜的际遇。沿途风景旖旎,却无人相伴。于是纵然有再绮丽壮观的风景也无心欣赏,唯有片刻不停地上路,才不会觉得多孤寂。

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纵使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形形色色的圈子,纵使有再多的人把酒言欢,一场岁月的淘沙之后,终究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依旧不离不弃。那种为数不多的人哪怕是下着暴雨的天气,电闪雷鸣,只要你一个电话一声我心里难受,他们也会二话不说地从另个城市千里迢迢地连夜赶过来,只为让你知道:你开心我不参与,你难过有我陪你。

张爱玲曾说:“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年少时,因为羡慕那些五光十色的陆离荒诞的生活,想要做最好的人,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深不见底的夜空。

可是,期年之后,我才恍然明白,一个人即便是满身绝代风华地凌云而立,以胜利者的姿态俯瞰人间沧桑岁月风霜,换来的也只不过是世人的仰望,心底一定还是彻骨的凄寒。

尘世浮华太过美好唯有烟火不息。世间离愁太多,总是不停地聚散离合。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甚至连音容笑貌都记不真切,一回头才发现早已走出红尘万丈。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指点江山,今天却朝九晚五地掐着秒表赶早班车。地铁里,人流如洪水,拥挤闷热,布满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昨天,载着年少时的梦想冲进熊熊燃烧的火场。没有人惋惜,没有人哭泣,仿佛上演的是他人的戏,而己只是置身事外看客一般冷漠无情。

成人礼,184天。我佩服的一位女作家曾说:“人生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我期许着一个人的旅途,愿我像一粒红尘飘零世间,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遇。愿我像一粒红尘,被遇见的你遗忘,不曾记起……

电台情缘

很多年以后,晓优说的一句话仍然回荡在我的耳畔。她说:“如果现在有媒体采访我做电台的感受,我一定会告诉有梦想的年轻人,趁自己年轻时,去勇敢追求你的梦想吧。”

那个时候我大三,正是面临毕业即将苦恼烦闷、走上每天上班下班波澜不惊的生活的时候。那时候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大学毕业之前,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说电台。

我跟晓优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一位资深电台主播,声音舒适、优美,节奏张弛有度,非常适合做音乐类节目。我们在一座城市,也在同一期栏目里,晓优虽然在节目上对我要求很高,但在生活里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四月四日去看油菜花吧。”正当我在网上购置声卡的时候,她发来短信。

“那得去近郊了吧,会不会太远了。”我回复道。其实有点担心自己的进度,毕竟才刚进入旅行频道,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要学习。

“凯文过来了,我想介绍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