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光明大手印:智慧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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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真诚

1.真诚地面对自己,真诚地对待别人

一些人总说,我喜欢拒绝别人。或许真的如此,但被我拒绝者,都是一些不愿用真心与我交往的人。

我与人交往时,从不看对方有什么身份,有多大的影响力,也不管对方能带给我什么好处与方便。我唯一的原则,就是真诚。很多朋友劝我,这个时代很讲人情、关系,不搞关系会很吃亏,但我好像也没吃什么亏。我的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唱贤孝的瞎子、乞丐,有农民,有官员,有小职员,也有各行各业的精英。总之,愿意用一颗真心跟我交往者,就可以成为我的朋友。不过,我的朋友中,还是以农民为多。我用真心对他们,他们也愿意用真心待我。其中的一些人,甚至愿意把心都掏给我。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的真诚。

我有位朋友在北京经商,他发现身边的人个个尔虞我诈,如果不加入那个潜规则,就很难有机会发展。于是,他非常失望,非常无助,就想自杀。后来我陪他聊天,帮他转变思路,他才慢慢恢复了生活的信心。现在,他过得很充实、很阳光,还把日记寄给我,告诉我“北漂人”的原生态。

所以我觉得,人跟人交往,不需要违心地应酬。需要的,仅仅是真诚。你希望别人如何对你,自己就先要那样对待别人。不管有什么借口,都不要坑别人,不要骗别人,更不要利用别人。那么,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必定能赢得别人的尊重。例如,即使一些人觉得我的作品里有毛病,不完美,他们也还是会承认,我的作品里没有一点虚伪和造作。

但是,现在有些作家不一定这样认为。他们不是在用真心写作,而是在用机心堆砌文字。他们的文字或炫耀自己,或迎合世界,其背后目的,仅仅是为了畅销,或博得世界的喝彩。这样的写作,怎么可能自由,又怎么能赢得老百姓的认可和喜爱呢?

以是故,我总叫别人在磨炼技巧前,先修炼自己的人格。当你的人格日趋完美,你的心灵日趋自由时,世界就会向你展露它最美的一面。而你,也会进入一种自然流露的写作状态。这时的你,已经不是在写作了,而是在享受,享受一种大爱的自然喷涌。

西部民歌就是这样。好多看过贤孝唱词,或“花儿”的歌词者,都被西部百姓的创作力震撼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么能写出那么美的歌词?怎么会有那样的精神力量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他们在说心里话。因此我常说,语出真心,打人便疼——最感人的,往往是最朴素的心里话。

我总是告诉学生,生命易逝,人生无常,世间最值得珍惜的,就是真情。没必要察言观色讨好别人,也不需要刻意经营人际关系。就算得罪人,引起误解,甚至受到伤害,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世界都在哗哗变化着。无论多大的事,还是多小的事,都会很快过去。计较也没啥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就是当下的快乐、明白、真诚。所以,我从不花时间解释些什么,也懒得去管什么人“伤害”过我。我总是忘记那些“伤害”,也总是觉得自己没有受过什么伤害。

当然,我这种爱说真话,不爱说场面话的个性,让我从小到大没少挨骂。读书时,我挨老师骂;上班时,我挨领导骂;在家时,我挨老婆骂。教训很多,但我一直“不知悔改”,于是就成了今天的雪漠。

中学时,有个老师在课堂上批评一个同学,说他“令人发区”。于是我当场大叫:“老师,你错了,这叫‘发呕’,不读‘发区’!”结果老师恼羞成怒,狠狠地骂了我一顿。但我没有汲取教训,长大后还是这样。

有一次,学校领导请客,讲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整桌人都捧场地笑,只有我一个人不笑。当时,大家就怪怪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后来,尽管我被评为当地的优秀教师,也还是被惩罚性地调来调去,最后还被打发到最偏远的小学教书,就是因为我不会溜须拍马。

还有一次,武威市委的一个领导当众说:“雪漠,什么时候把你的小说送一本给我?”我说:“我不送书,要看,你自己去书店买吧。一本书二十多元,是我一个星期的菜钱。”当时,我真是那么想的,但旁边的人却哈哈大笑:“领导是给你面子,有你这么不识抬举的吗?”——后来,经济条件一许可,我就开始了大量捐书,全国的数百家大学图书馆里,就有我捐赠的书。

很多亲戚朋友也怪我不通人情世故。比如,我有个亲戚,品质很坏,我就写了绝交信,让他永远不要进我家门。那是我三十多岁时写下,现在已不会这么做了。但是,如果当时我不明确表态,他还会经常找上门来,一直缠着我。这样看来,那时的做法,未必就是错的。

诸如此类的做法,为我免去了大量不必要的应酬。我用省下的时间读书,每天跟书中的大师们“交谈”,才能慢慢超越闭塞的环境,变成今天的我。我的生命,也因此变得更有质量。

不过,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因此,常有人好心劝我,要懂得看人脸色,要学会圆滑做人。我虽也时时反省,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或许因为,我潜意识里并不觉得这是个毛病。我认为,当好好先生很容易,但会误事、误人。

比如,我有个亲戚,跟丈夫闹点小别扭就想离婚,于是向一位很有威望的长辈求教。那长辈不愿得罪任何人,便不予明确表态,只含糊敷衍了几句。那女人以为长辈也支持自己,就马上离了婚,但很快又后悔了。当她流离失所,再想回家时,丈夫已娶了别人。从此,她痛苦不堪。

这种事,我实在见得太多。很多人一味说好话,不想得罪人,却不知那好话虽听着舒服,但掩盖了真相和真理,也掩盖了问题的本质。所以,就算真话不讨人喜欢,还会让人觉得我偏激、狭隘、刻薄,我也还是坚持说真话。我的一位诗人朋友曾说:“雪漠,你的灵魂在沸腾,别靠近别人,你会烫伤他们的。”但渐渐地,朋友们也就习惯了。

不可否认的是,一些人难免因此觉得我缺乏大度,不懂包容。所以,我很难处理好人际关系,让大家都喜欢我。不过我觉得,作家的使命,并不是讨读者的喜欢,逗读者开心,而是贡献好的作品。因为小说的表达有一定局限,我还会抓住任何一个说真话的机会,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悟告诉读者,用一颗真心与读者交流。不管收获什么,我都不在乎。

不理解我的朋友,总以为我很狂妄。其实我不狂妄,只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而已。很多人表面看来很谦虚,说自己这不行,那不行,但内心对别人的成功又不以为然,甚至非常挑剔。他们嘴里说“佩服佩服”,心里却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如何如何。”这种人,不看别人的长处,不向别人学习,该谦虚时自负、狂妄,该自信时怯懦、退缩。这种心态上的错位,导致了很多失败,但好多人自己根本不知道。

所以,想要进步、成长、成功,首先要做到的不是别的,而是真诚地面对自己,真诚地对待别人,不要自欺欺人。

2.只有真诚,不足以成为伟大作家

有人问我,你怎么看某某问题大讨论?我告诉他,我不太了解。因为,我很少关注一些流行的时尚。我关注的,都是人类不得不关注的东西。

首先,流行也罢,时尚也罢,思潮也罢,很快就会变化。它们只是一些人在某个阶段的想法和情绪。人的想法和情绪,恰好是世界上最善变的东西。

另一个原因是,无论做什么,我都以死亡为参照系。因为,我很清楚,每个人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上意外,或汶川地震那样的灾难。所以,我只读那些不读就会留下遗憾的书,只做那些不做就会留下遗憾的事,其他东西,一律拒绝。因此,我从不浪费时间、虚度人生。我的读书质量很高。

那人又问我,你怎么看道德理想主义?我告诉他,虽然我不关心时下的思潮,但我很尊重道德理想主义。我甚至把它看成一种做人的底线。

所谓“理想”,就是一种超越现实的存在。我们向往这样的存在时,就有了理想。换句话说,理想,就是向往。所以,敢于追求理想的人,往往能超越当下的自己,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升华;不敢追求理想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平庸,最后,再也称不上“人”,变成一种类似于人的动物。因为,没有向往的人,固然在生存技能、生存条件、物质追求等各个方面,明显高于动物,但他们同样活在动物本能中,不拥有人的精神追求和人的精神殿堂。而且,一些没有向往的人,比猛兽更加邪恶、可怕——尤其是一些没有向往的作家。

一个邪恶却没有才华的人,只能荼毒自己和身边的一小撮人;一个邪恶又有才华的作家,却会依托自己的笔,用一种邪恶的文化煽动人群的欲望,让这种罪恶的文化像病毒一样扩散出去,把无数活生生的人,变成心灵的僵尸。所以,我非常尊重那些有向往、有道德操守的作家。

我觉得,就算有人批评他、不认可他,也没关系。真正的道德理想主义者,是不在乎世界的。因为,他有自己的道德标准,有自己的行为坐标,有自己的人生标杆,有自己的向往。他不在乎世界怎么对待自己,永远为自己的心灵活着。而且,他很明白,就算整个世界都在骂他,这茬人消失后,骂声也会消失;同样道理,就算现在整个世界都在赞美他,为他喝彩,甚至高呼万岁,这茬人消失后,喝彩声也会消失。岁月总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什么声音都扫得干干净净。除了一些有益人类、有益未来的东西之外,什么都留不下。所以,真正的道德理想主义者不在乎别的,只在乎自己能否为世界贡献一种真正的价值。那些在乎世界的人,只可能成为时尚作家、畅销作家。因为,他们关注人群的焦点,别人喜欢什么,他们就炮制什么。所以,他们可能会拥有很大的影响力,能发出很大的声音,但这种声音非常脆弱。因为,它没有值得被留下去的价值。

历史在乎的,往往是那些当时不受关注,但建立了一种伟大存在的人。这些伟人有着独立于时代的心灵,和一种孤独的清醒。他们的声音或许不符合当时的潮流,但有益于整个人类的未来。一旦喧嚣的声浪退去,他们就会像礁石那样,屹立在人类的历史中。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苏格拉底、耶稣、孔子等人都是这样的存在,因为他们的作品中有一种精神,有一种敬畏。

许多伟大的作家同时也是信仰者。教徒和信仰者的区别在于:教徒永远是跪着的,他在仰望自己认为的神灵,觉得这个神灵遥不可及;信仰者不是这样,他们敬畏和向往某种精神,并且用行为慢慢向其靠近,希望自己也能变成这种精神的载体,实现对小我的超越。什么是超越?超越,就是向往后目的的达成。比如,我觉得耶稣很伟大,那么,我就一步步消除心灵的局限,变得像他那样博爱。当我实现这个理想时,就完成了超越。

真正的信仰者没有民族、国家、地域、宗教等概念,更不会受到这些概念的局限。我觉得,真正的作家也罢,真正的信仰者也罢,都不该让这些概念限制自己的心灵,局限自己的爱。当然,他不是不爱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了,而是说,他不但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也爱其他民族和国家,甚至爱整个人类、整个世界。他的爱没有任何局限。因为,人类是一体的,不该被一些人为的概念变成彼此的敌人。无论人类世界出现过多少争斗,我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死神。在死神来临前,每一个人类都应该相爱、包容,好好地活着,活得快乐、明白,也让别人活得快乐、幸福、明白。大家想唱歌就唱歌,想跳舞就跳舞,不要用任何对立概念去分割人类这个整体。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世界就会变得非常和谐,非常美丽。

因此,我不喜欢那些狭隘的观念,更反对屠杀,反对一些民族和教派间经常出现的血腥争斗等等。我认为,无论有着什么理由,打着什么旗号,血腥和屠杀都是罪恶的。同样道理,我也不赞同自杀。

有人曾经问我,你怎么看待顾城和海子等自杀的诗人?我回答说,他们不想活了,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顾城不该杀别人。如果你杀的仅仅是自己,那你杀多少次都没关系,那是你的选择。可是,你为啥强迫别人跟你选择同一个东西?至于海子们,如果他们死在父母后面,不娶老婆,不生孩子,那么,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但是,如果父母还活着,你就去自杀,只能说明你不负责任,不值得尊重。父母养你,不是叫你去自杀的。有了老婆孩子,就更不该自杀了。因为,你的行为会给他们带来终生的痛苦。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所以,我并不随喜他们的自杀。

一定要明白,自杀者本质上是凶手,只不过,他们屠杀的是自己和亲人的幸福。尤其是顾城,更不该杀他的老婆。别说杀人了,我连苍蝇都不打。最近外面很冷,老婆说,家里又进了好多苍蝇,我说:“进来就好,进来就好,外面太冷了。”人家到你家里来,就是你的客人。何况,冷的滋味,谁也不好受。

所以,别人问我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时,我总说,一个作家,最重要的就是人格修炼,有了完善的人格,才谈得上别的东西。

3.作品的美,源自作者真诚的心灵

“大漠三部曲”出版后,总有人问我写作技巧。其实,我很少考虑技巧,也总跟一些孩子说,写作时,不要考虑太多东西。不要考虑语言,不要考虑情怀,不要考虑悲悯,也不要想着为老百姓代言。不是说不要这些东西本身,而是说,你在写作前,就要让它们进入你的血液,成为你灵魂的营养,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如果你写作时才考虑这些,就晚了。

我就是这样。我像骆驼一样,只是行走,不去考虑水和草。因为,我的峰子里早已贮存了足够的能量。写作时,我只管让灵魂宁静地、自由地流淌,流出我的真情,流出我的感悟,流出我心中奔涌的一切。这一切,都归于我的自性。在我的自性中,语言也罢,情怀也罢,悲悯也罢,思想也罢,本自俱足。

当你进入极致的宁静,听从心头一点灵光的指引时,也会体验到这种状态。你会发现,需要风雨雷电时,它们自会在你心中出现——你可以称之为“灵感”。你也会发现,无论你在哪个时空,就算闭关写作,或独处一室,你也不会觉得孤独,还会快乐地唱歌。因为,这时,整个人类,整个世界,所有生物和你都是一体的,你和大自然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你不觉得自己在写作,脑子里也没有文字与逻辑,可你一旦坐在电脑前,打开文档,手指接触键盘,却有天籁般的文字,从指尖倾泻而出。你心里充盈的,是巨大的快乐。你觉得,灵魂中的音符,正不断流淌成文字,只要配上曲,就会变成世上最美的歌。你说,在这种境界里,你还会寻找技巧吗?

有人曾经问我,如何提高写诗的技巧?我告诉他,我不懂诗。虽然我写过几百首诗,也博得了很多人的叫好,有些人甚至称其为“天籁般的文字”,并节选其中诗句,制成图片,自发在网上传播,或在文章中引用,但我的写诗,不求发表,不求喝彩,只为表达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对我来说,它跟信仰一样,本身就是目的,不是手段。因此,我从不钻研技巧,也不管那诸多标准。如果我创作时考虑标准、技巧、思想,它们就会变成杂念,将我从极致的宁静中扯出来,让我无法创作。我甚至不去想自己该写什么,有什么还没写,只管让心静得像无波无纹的湖水。因此,我才写出了一些人们觉得很美的文字。

有趣的是,很早以前,武威卫校的几个女孩子读了我的诗,以为我是琼瑶那样的人,见面时,才发现我是个大胡子,木讷无趣。哎呀,大倒胃口。

其实,琼瑶的书,我看得不多。这么多年来,我最喜欢的作家,还是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果这辈子我只能读两个作家的作品,我就会选择这两位大作家、大哲人。这不只因为他们是世界文坛的两座大山,更因为,他们的作品承载了人类灵魂中最宝贵的东西——大悲悯的精神与境界。当然,我同样敬仰人类历史上许许多多的伟人,比如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耶稣,也包括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老子、庄子等等。我认为,他们身上承载的,是一种永远不会被时光冲走的宝贝,一种比岁月更永恒的价值。他们是世界上的大美。他们的行为及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作品。

不过,他们的美,并不源自他们的能力、经验、学识或技巧,而是源自他们的心灵。他们的心,让他们的作品和行为有了一种博大的、充满爱的气息。这种气息感染了无数人,让无数人也去升华自己。那力量,便源自心灵的大美。有些人即使鹦鹉学舌地说同一句话,或照猫画虎地做同一件事,也不一定能产生相同的结果。因为,他们的行为不一定能证明他们的心。不同的心灵,总会展示出不同的景象。

比如,现在有很多人写性,还因写性一炮走红。有人便问我如何看待这种现象。我告诉他,我也写性,但我笔下的性,不会让读者觉得龌龊、卑鄙、堕落,也不会让读者生起欲望,读者还会觉得它很美。因为,我一直觉得,性 爱是上帝送给人类最美的礼物。在《大漠祭》中,我写到了莹儿与灵官的偷情;在《白虎关》里,我写到了猛子和月儿的爱情。它们虽然有着世俗的表象,但却写出了人世间最美的诗意。在《西夏咒》中,琼和雪羽儿的那段双修经历,更是写出了一种出世间法意义上的宿命大爱。读者从中读出了升华灵魂的快乐,进而生起了一种圣洁的向往,而不是堕落的欲望。所以,好的作品,好的文学,应该唤醒人性中最美的东西,而不是加重人性中的贪婪、欲望、嗔恨、愚昧,以及对肉体享受的贪恋等等。但有些作家不这么认为。他们充满了欲望。他们写出的性,会让人产生邪恶的念头,想要发泄欲望。这样的作家,是卑鄙的。因为,他们的文字会让一些读者变得堕落。

一定要明白,并不是所有作家都值得尊重,也不是所有作家,都能真正站在高处的。我甚至认为,一些作家的死比他们的活更好。因为,他的作品或许很畅销,或许很受大众的认可,却有可能让一些纯洁的女孩变成婊子。

一些宣扬虚无主义的作家也是这样。他们在关注人类心灵时,仅仅局限于欲望得不到满足时的失落,于是变得消极、沮丧、绝望,甚至把这种负面情绪与能量,传递给任何一个看过其作品的读者,让读者也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人一旦遭遇苦难,就容易一蹶不振,甚至选择死亡。现在,很多人活得空虚、苍白、疲惫、缺乏目标,就跟时下的价值导向、精神导向有很大关系。

所以,我们在衡量作家的好坏,选择自己该读的书时,应该为自己设定一个标准:他或它的存在,能否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他或它的存在,是否为世界贡献了真,贡献了美,贡献了善?假如答案是肯定的,他们就是好作家,它们就是好作品。否则,他们就不值得我们敬仰,它们也不值得我们花时间去读,更不值得我们去弘扬与传播。

4.作品的复杂,是心灵历程的复杂

很多人都觉得,我的作品很复杂,好像包纳了整个世界,于是以为我的经历也很复杂。实际上,我的经历一点都不复杂。真正复杂的,是我的心灵历程。或者说,我在心灵寻觅时,那些不寻常的经历。

我在小说《无死的金刚心》中描写了一个远离青藏高原,到印度寻找真理的僧人。这个僧人是个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当年,他放弃法王的宝座,放弃世间财富,甚至放弃至美的爱情,经历千辛万苦,去寻找一个他需要寻找的世界。最后他找到了,于是回到雪域,创立了香巴噶举和它那独步千古的文化。你可以把这段寻觅当成他的故事,也可以将其视为我的灵魂历练,但实际上,我写的是整个人类的诸多寻觅。因此,这部小说中,有很多关于生命、灵魂、信仰、人生的话题,也集合了整个人类——包括现代人——的诸多思考。它不是一部普通的大师传记,而是一部有着巨大启示意义的心灵小说。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跟这个主人公一样,在寻找一种东西。只不过,不同的人,寻找的东西可能也有所不同。但本质上看,我们都在寻找自己心灵、信仰和灵魂的载体。就是说,寻找这个东西的同时,我们也在满足着精神层面的某种需要,完成着精神层面的某种升华。没人知道自己的寻觅能否如愿,找到了又能怎样,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在寻找的路上。

书写这种超越肉体和物质的精神追求,是我跟一些作家的不同之处。而且,我会继续写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可能就不写了。那时,我可能会“说”另一种话,比如抢救凉州文化,或者再为家乡写一部关于凉州文化的书。但现在,我心里总有无数的歌,想要喷出来。那么,我就任它自由喷涌。我不在乎有没有人愿意听,也不在乎它能给我带来什么。因为,我在乎也罢,不在乎也罢,它们都会很快消失。一切都会很快消失。金钱如此,喝彩更是如此。唯一消逝不了的,就是文化和精神的载体,例如我的书。只要人类仍然有向往,这种文化与精神就会一直传承下去,它们的载体也会一直传下去,进而实现一种相对的永恒。

回到现实生活中,你就会发现,我的经历其实非常简单:先当老师,再到教委,然后再当老师,最后当作家。说白了,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考上师范,参加工作,然后换了一份工作。这种经历很普通,很多人都跟我差不多,包括一些作家。那么,为什么他们无法展示出这样的复杂与博大呢?

首先,我借助教委工作的便利,走遍了整个凉州,甚至深入老山、沙漠,积累了大量创作素材,对凉州百姓的生活,以及凉州那块土地,都像对自家手掌般熟悉。

第二,面对世界时,我始终保持开放的学习心态。在我眼中,一切优秀文化,都是人类共有的智慧,都是滋养我成长的精神食粮。它们不会,也不可能变成我的精神枷锁。因此,我才走出闭塞偏僻的西部村庄,走出农民和教师的视野,成长为雪漠。我总是要求自己,要将今日之所学,变成明日进步的基石,不能像猴子掰苞谷那样,边掰边丢。所以,三十多岁时,我已构建了独特、丰富的知识体系,涉及宗教、哲学、文学,还有一些民俗学、大文化等各个领域。而且,我习惯将所有知识用于文学,又将文学用于传递我的思想。所以,我的作品也罢,思想也罢,都呈现出世界般的复杂与丰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花了二十年时间,几乎与世隔绝地修炼人格,借助一种大善的熏习,在心灵上超越了自我与环境的束缚,进入了一种大部分人都无法进入的境界。当我用大家能理解的方式,将我在这种境界中看到的东西表达出来时,大家就会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一个复杂、混沌的世界。大部分作家很难做到这一点,就是因为,他们缺少心灵修炼。

不过我也说过,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的大作家,作品中也展现出了一个博大的世界。他们的世界,或许跟我的不太一样,但其中同样承载了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思考,他们的悲悯,他们的胸怀,与他们的境界。这样的作品,就是伟大的作品;这样的作家,就是伟大的作家。因为,他们的呼吸,就是人类的呼吸;他们的思考,也是人类的思考;他们关注的,正是人类关注的;他们在乎的,正是人类需要的。他们不像现在的一些作家那样,为自己的欲望活着,他们的活着,是为了某种使命与信仰。

卡夫卡的作品也很伟大。他不像很多作家那样,在故事、技巧等层面打转,而是深入灵魂,书写心灵。这样的作家非常少。他同样让我见证了一个作家应有的灵魂深度。

卡夫卡的写作毫无功利色彩,纯粹为了愉悦自己的心灵,让自己在孤独中有种安慰,在苦难中有种向往。所以,他既不急于出版,不想换来稿费,也不怕别人盗版,甚至不关心自己能否名垂千古。因此,他才会要求朋友,在他死后,将书稿烧掉。在这一点上,我跟他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好多人还认为,我的小说《西夏咒》中的某些章节,就有卡夫卡的神韵。但事实上,我们很不一样。

卡夫卡的生活环境不太好,他自己也很不满意,一直活得很压抑,只有在写作时,他才感到快乐。否则,他就不会写作。但我不是这样。我的行住坐卧,都是我的修行,也是我的写作。我的写作,同样是我的修行。换句话说,无论做什么,我都非常快乐,不一定要写作。写作,只是我贡献世界的一种方式。如果有一天,世界需要我用另一种方式作贡献,我可能就不写作了。直到现在,我仍然有很多该说的话,都还没有说,所以我会继续写下去。

不过,卡夫卡仍然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的很多作品,我都非常欣赏。比如《城堡》和一些中短篇小说。我觉得,这个时代的一些作家,应该精读卡夫卡的作品,及其存在本身。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像卡夫卡那样,有自己的灵魂叩问和艺术追求,也能在文学形式与内容方面,拥有更大、更多的可能性,不要把眼光停留在物质和名利上面。

当然,鸟爱天空,鱼爱大海,骏马喜欢草原。无论他们选择什么,我们都要尊重他们。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存方式。不同的选择,构成了世界的丰富。我更喜欢像马那样,奔驰在草原上。如果你把我丢到水里,我很快就会淹死的。他们也是一样。只要他们选择了自己需要的,就很好。如果他的活着,能给世界带来一点美好,我们就祝福他;如果他的出现,让世界变得更坏了一点,更功利了一点,他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有颗向上的心,能守住人的良知,不管他能飞多高,飞向哪一个山峰,我们都祝福他。

5.衡量成功的四个标准

如果有人问我,雪漠,你觉得自己成功了吗?我会告诉他,是的,我认为自己成功了。而且,用历史的眼光来看,这很可能是一种真正的成功。

我告诉大家,真正的成功不在于出名,也不在于畅销,而在于你的作品有没有达到这四个标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标准,源于北宋思想家张载。

什么叫“为天地立心”?就是说,你的作品是否具备天地那么博大的胸怀?是否具备大善与博爱?看过“大漠三部曲”和“灵魂三部曲”的朋友都知道,我的所有作品,就想做到“为天地立心”。因此,有些读者一旦喜欢我的书,就会一遍遍地看下去,有的读者甚至能看上几十遍。因为他们发现,在读书的过程中,自己的心变得更加柔软、高尚、安宁、自在了。如果一个人每天都沉浸在大善的氛围中,他就不容易堕落,也不容易变成小人。因为,他很快乐,也很满足,不用去掠夺别的东西,也不会感到空虚、失落或者不安。这就是我一直提倡“大善铸心”的原因。

如果一部作品能做到这一点,就能“为万世开太平”。因为,阻碍世界走向和平、和谐的,就是人类的欲望。如果一个人能远离欲望,升华自己,追求心灵的超越,就不会向往纷争;如果整个人类群体都能这样,就会少了许多战争。假如一部作品不但做不到这一点,还勾起读者的欲望,让他们堕落、放纵,去寻找色 情,或者变得更加糟糕,这部作品就一点都不成功。哪怕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在为它喝彩,哪怕它有上百万的销量,它也是失败之作。所以,“为万世开太平”,就是让读者远离欲望,追求升华,让世界变得更和谐、更和平。

那么,什么是“为生民立命”呢?就是说,你的作品能不能让老百姓活得好一点?大家可能不知道,武威市政府曾赠送了上千本《大漠祭》,对象是国务院农委、国务院政策研究室和许多制定政策的专家。这为武威引来了一些投资,也为老百姓带来了很多看得见的利益。有一次,武威的一位市领导告诉我:“雪漠,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作家,和好多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一致呼吁,才引起了中央的重视,农民的负担才真正减轻了。”当然,他这只是一种说法。我的力量其实很有限。不过,当无数很有限的力量,为一个目标汇集在一起时,就会产生一种大力,进而促成某种结果。凉州人说:“蚂蚁撼动太行山。”许多时候,一个人的心也许只代表他自己,但千千万万颗心,就会构成我们所说的“民心”。记得,以前的政治书上,就说:“民心向背是革命成败的关键。”

另外,《大漠祭》拍成电视剧的时候,投资方花了四百万,这笔钱大部分花在了武威老百姓的身上。若干年后,即使我们这茬人消失,后来的武威人,或许仍然会因为雪漠而受益。比如,将来埋我的地方,可能会成为旅游景点,给老百姓持续地带来收入。

有些人也许会觉得我非常狂妄,但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炫耀自己,而是想告诉大家:不要妄自菲薄,不要以为自己是小人物,对社会难有大的贡献。一定要相信,只要肯努力,够专注,每个孩子都会一天天成长。有一天长成巨人,就能为世界带来一种利益,而且是能留下去的利益。那些本身就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更要多为社会、多为老百姓说些有良心的话,做些有良心的事,不要传递欲望,不要传递愤怒与仇恨,要把大善的精神与文化传播出去,让它影响世界、净化人心。有了这种担当,有了相应的行为,你就能建立岁月毁不去的价值,就能获得真正的成功。

《大漠祭》出版后,著名评论家雷达在兰州大学开讲座时说:“雪漠的成功是个例外,因为,中国文坛已经不再像他那样写作了。他那是十九世纪的写法,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他偏偏成功了。这是第一个例外。《大漠祭》出版前,好多作家都不写农民,《大漠祭》出版后,又有很多作家开始写农民了。”这说明,在写作精神和写作内容方面,我都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此外,我也想“为往圣继绝学”,也就是从古代先贤那里,把濒临失传的学问与精神传承下来,传播出去,为优秀的人类文化保留火种,让它们能继续利益后世子孙。“大漠三部曲”和“灵魂三部曲”就弘扬了一种大善文化,它利益的是整个世界,不光是某个民族、某个国家。比如,一位评论家看过《猎原》之后,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地球是这样毁灭的》,被发表在《文学报》上。文章说,如果有一天,地球真的毁灭了,外星人只要看到雪漠的《猎原》就会知道,噢,地球原来是这么毁灭的。这说明,《猎原》已经上升到人类学的高度,具有一种世界的眼光。其实,不只《猎原》,我的所有作品都是这样。

所以,虽然一些作家比我更出名,作品更畅销,也获了很多奖,但我仍然认为自己是成功的。而且,我得到的,是岁月毁不去的价值。我希望,每个有梦想的孩子,都能有我的这种发心。

6.叩问自己:什么是作家的使命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我上小学时,有个邻村的孩子带来了一本小人书。我这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东西。我向那孩子借书看,最初他不肯借我,后来,我把身上所有好吃的都给了他,他才让我看完那本小人书。

回家后,父亲说第二天要去城里卖蒜薹,我就央求他帮我买那本小人书。父亲答应了,叫我把书名写在纸上,因为他不识字。我兴高采烈地写好,放好,第二天醒来,却发现那纸还在桌上。我想,书买不回来了,就哭了整整一天。谁知道,父亲回来时,带了另外两本小人书。一本叫《生命线》,讲的是一个孩子把玉米粒呛到气管里,医护人员全力把他救下的故事;另一本叫《战马驰骋》,讲的是解放军降服一匹烈马的故事。得到这两本小人书后,我每天都带着它们到村里去,给其他孩子看。因为,我是村里唯一拥有小人书的孩子。

当时,所有孩子都不认识“驰骋”两个字,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猜那小人书的名字。后来,我们一致认可了一个大孩子的说法:书的封面上画了几匹战马,书名还跟马有关,所以,那本书肯定叫《战马四拐》——我们的方言里,“拐”有墙角的意思。“四拐”就是四个墙角里都有马——那两本书,给我和好多孩子带来了很大的快乐。

城里的孩子或许不会明白这种快乐,因为,大家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大量神话书、童话书和漫画书。但是,直到今天,一些西部农村仍然没有书,孩子们很想读书,却得不到书,不知道该读什么书,也读不起书。所以,有时看到一些人不珍惜书,把书弄得很脏,随处乱扔,随意折角,甚至把书当成菜那样,一斤一斤地卖,我就非常心疼。

有多少人明白那些需要书,但没有书的孩子们的心情呢?

人类历史上所有的伟人,都把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感悟、自己的体验、自己的思考、自己一生的梦想赋予了书,让书有了生命。但现在,这种精神也罢,追求也罢,坚持也罢,都变成了一个个正在消失的符号。

那么,我们的书承载了什么?我们的书对整个世界、整个生命、整个人类命运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面对那些渴望书的纯真面孔时,我们该如何回应?当那些孩子渴望认识世界,渴望找到梦想,渴望认识自己,渴望了解人生时,我们该如何面对他们?

有时我觉得,一个作家应该承担的东西,远比创作轻松、有趣、刺激、曲折的故事,让读者得到一时的放松或愉悦更重要。当然,现在有些人显然不这么想。

我告诉大家,我们眼前的那块土地上,或许有过村庄,或许曾经种满庄稼,但今天,村庄也罢,庄稼也罢,都消失了。很快,其他地方也会建起高楼大厦。农民的土地越来越少,整个农业文明,都在渐渐消失。若干年后,可能就没有农民,也没有农田了。岁月迅速将当下变成记忆,然后让它消失得了无痕迹。很无奈,却是一种必然。你不可能让农业文明不要消失,也不可能把世界变回最初的样子。那么,我们究竟能为它做些什么呢?我们只能通过某种方式,定格这个正在消失的世界。当然,你不一定要写作,也可以摄影、画画、作词、作曲等等。如果没有定格,整个人类的记忆,甚至整个人类的存在,都将不断消失,我们留不住任何东西。

试想,如果人类没有了历史,过去的世界是什么?是一段巨大的空白。中国五千年的璀璨文明又是什么?是无情时光中一抹淡淡的痕迹。那么,我们能传承一些什么,又能积淀一些什么?

有的作家很伟大,比如曹雪芹、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他们用文字再现了一批批活过的人——不但再现了他们的生活场景、精神世界、灵魂探索,也再现了他们承载的文化。那些了不起的大作品,无疑是历史资料的一种有力补充。它们,让苍白的记录,变成一种鲜活的存在,一种让我们能穿越时空局限,与之交流的存在——如果不去实现这样的价值,文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不仅仅要做一个作家,更要做一个真正的作家。我要实现一个作家的使命。我不愿停留在技巧的层面,创作一些艺术价值很高,却没有真正文学价值的东西。我更不愿用宝贵的生命,去制造一些迎合时尚的垃圾。

2002年,鲁迅文学院举办了一次研讨会,大家都在讨论如何写出伟大的作品。轮到我发言时,我说,在技巧层面讨论这个问题,就像老鼠想要生下狮子或老虎一样,非常滑稽。因为,无论如何调整饮食结构,让那些不同品种的老鼠杂交,如何进行胎教,老鼠生下的仍然是小老鼠。这只小老鼠或许比其他老鼠更健康、更漂亮,更像老鼠中的贵族,但它本质上还是老鼠,永远都不会变成狮子或老虎。就是说,专注于个人得失的狭隘心灵,永远写不出大作品;只有伟大的心灵,才会诞生伟大的作品。

因为,两者的关注点不一样,视角不一样,思维模式不一样,重视的东西不一样,情感触动也不一样。这些都是无法通过技巧来改变的。就像整容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表,却改变不了他的心一样。原来恐惧什么,整容后他仍然会恐惧;原来贪恋什么,整容后他仍然会贪恋。在心灵发生改变之前,技巧的力量很有限。

我举个例子:如果你很欣赏自己的高贵,还能理解卑微的心灵吗?如果你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正确的,还能理解跟你观点不一的人吗?如果你只关心自己,只在乎自己的付出有没有得到回报,又怎么能理解那些与你立场不同的群体,怎么能看清愤怒、仇恨、嫉妒、纷争的本质呢?有些人自认为很善良、很有同情心,可一旦面对利益冲突,就会不择手段地捍卫自己的利益,或者掠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的心灵,怎么能流出大爱和大美呢?

一定要明白,大作家是敏感的,也是包容的。因为,他们爱这个世界。无论世界给了他们阳光,还是暴雨,都无法减少他们的爱。他们是高尚的,也是谦逊的;他们是伟人,也是奴仆;他们是导师,也是学生。如果理解不了这一点,你怎么可能写出感动世界的作品呢?

世界是一团混沌,但作家的心必须是清醒的。因为,他们的笔,承载了有关未来的一切梦想与渴望。他们必须能理解这个世界,他们的心必须容得下整个世界。否则,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被世界所爱呢?

爱,不是一种姿态,不是一种要求,而是一种充满了诗意的情怀,是一种毫无造作的自然流露,是母亲对孩子的无私,是孩子对母亲的袒露。体会不到这一点,你的笔下就不可能流出天籁。

所以,要想成为大作家,写出大作品,就不要满足于玩弄文字、玩弄学问、玩弄理论,要关注世界、关注人类、介入社会,真正去包容,去感受,去爱,去实现一种心灵与世界的对话和交融。

其实,不只作家,每个人的成功都是这样。想要成功,既要修炼人格,也要接触社会、感受社会、发现真理、证悟真理,最后你才会是一个真正的伟人,一个不可替代的人。因此,写出《红楼梦》的只可能是曹雪芹,不会是别人。

我不一定要得奖,不一定要赚很多稿费,也不一定要获得整个世界的赞美,但我必须成为一个不可替代的人,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作家。我也希望,每个有向往的人,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实现自己最独特的价值,成为令时代无法忽视的、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