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留神看着楼梯口,吴老爷慢慢上得楼来,是个身着华服的中年胖子,油光满面,果然有老爷的样子。酒楼掌柜的看见吴老爷,慌忙上前作揖行礼,嘴里叫道:“哎哟吴老爷,怎么让你亲自上门来了,要用点什么吩咐一声不就好了。”吴老爷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说道:“我今天是去收租的,几个刁民拖欠了好久的租子,哼。”吴老爷长哼了一声,说道:“我吴某人的帐是这么好赖的。”掌柜点头哈腰道:“那是那是,快快请坐。”
吴老爷小眼一瞥,指着王炎这张桌子道:“我便坐那里,将那人给我轰开了。”他身后的两个仆从听得老爷吩咐,挽起袖子走了过来,王炎心里暗怒,但此刻凑钱进入嵩山武馆要紧,反正这姓吴的看起来也是这街面上的人,日后再找他麻烦不迟。王炎不待两人走近,站起身来说道:“既是吴老爷来了,这位置应当让开才是。”吴老爷打量了王炎一眼,哼道:“算你识相。”挪动两条短腿走了过来。
王炎侧身站在一旁,等吴老爷从身前走过之时,袍袖微微一动,吴老爷的右腿忽地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去,王炎慌忙扶住他,说道:“哎哟,吴老爷怎能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口气便和那掌柜说快快请坐时一样,吴老爷被他一扶,站住了身子,见他双手不甚洁净,慌忙挣开道:“去去,把你的脏手拿开。”王炎哈哈一笑,道:“是是,应当用八抬大轿将老爷抬上来才是。”说着转身下楼。
王炎来到一个巷子里面,见左右无人,将方才从吴老爷身上摸出的荷包拿出,说道:“吴老爷啊,你这钱财到了我手中,就好比供奉给了少林寺,就当烧香拜佛了。嗯,‘大慈大悲千叶手’用来掏包倒是不错。”嘴里说着,手上已是将荷包解开。见里面只有两锭小银,总共十两,另外还有几张纸。王炎先将银子放入怀中,再将那几张纸拿在手里细看。
王炎暗道:“原来这姓吴的是个为富不仁的恶霸,他收不到租子便写就了这几张欠条,强人签字画押。这一个佃户所种的田地,一年又怎能缴出一百两的租子。”看到最后一张纸时,那纸上只写着“凭此票于利亨当铺取银贰佰两整”下面有盖着吴某人的钤记。王炎道:“原来这是一张私钞,方才见这荷包不重,以为没什么油水,这下可发达了。“
王炎将那荷包和几张欠条撕得粉碎,抛洒于路旁沟中,心知这吴老爷不见了荷包,必定要找这酒楼掌柜的麻烦,这酒楼上下人等都是一众势利之徒,也懒得去想他们怎样善后。怀中揣着这张银钞,在街上一处拐角找到了“利亨当铺”,本拟这张纸一拿进去,当铺就当如数将银子兑换,谁知那当铺朝奉看了半天,又伸头来上下打量王炎。
王炎本来见这当铺柜台这样高,就有些闷气,这时再见这朝奉像在买什么货似的居高临下不住打量他,便叫道:“怎么,还不将钱拿出来。”见那朝奉不答话,便从一旁拖了一张椅子过来,站在上面和朝奉对视,朝奉微微吃了一惊,说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拿来的?”王炎将柜台一拍,叫道:“他奶奶的,你管我从哪里得来。别说有了这张条子,便是没有,你也得将银子给我送来。”那朝奉更惊,想要出声喊叫,王炎一把扣住他衣领,恶狠狠地说道:“老子拿了钱好回开封去,少给我啰嗦。”
朝奉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力气,只得嘶声道:“有……有话好说,别动粗。”王炎将他放开,朝奉老老实实地开箱取钱,王炎接过银子,每锭都仔细看了看,银子上并未有什么戳记,这才包好走出当铺,故意扬声道:“得了这许多银子,帮主定然高兴。”加快脚步往县城东门走去,走了几步又拐了几个弯,终于来到“嵩山武馆总号”门前。
大门半开,里面放了一张条桌,桌后椅子上坐了一个中年人,以手支头,在那里昏昏欲睡。王炎“咚”地一声,将一包银子扔在桌上,那人被骇得惊跳而起,双手摆了个架式,四下乱看。待看清王炎后,又坐回椅中,垂着眼皮傲慢地说道:“你做什么来了。”王炎此时身上所穿的是顺手从一户人家院里牵来的衣衫,看上去貌不惊人。
王炎道:“我拜师来了。”那人看了看桌上的包裹,说道:“钱可带来了。”王炎掏出一只元宝,放在桌上说道:“带来了。”那人出手极快,将银子抓了过去,看了看王炎,说道:“你的被褥呢。”王炎又掏出一锭银子,说道:“在这里呢。”那人哦了一声,抓在手里,语气已然和气起来,说道:“你是想在这总号,还是去分号。”王炎再次掏出银子,说道:“总号。”待得王炎总共给了那人百余两银子之后,那人竟站起身来,向王炎行礼道:“啊呀,这位小哥双目有神,天庭饱满,日后定将能正式入门。来来,我带你去见总号的教头。”
王炎跟在他身后往武馆里面走去。这武馆占地极大,直走过几条长廊,才来到一处白沙铺就的练武场,场内约有百人在跟随一个精赤上身的教头练习招式。王炎一见,已经认出这些招式正是赵大等人所使的招式,这等武功用来早锻炼还能将就,若用之御敌,却还嫌不够。王炎却没想到当初自己面对赵大之时的惊惶失措。
收钱这人让王炎等着,自己跑了过去,与那教头说了一会儿,教头走了过来。教头打量了王炎一下,问道:“你使孙钱的表弟?”王炎心道:“今天被人打量得多了,只怕身上的泥垢都要给刷下一层。”眼睛往孙钱看去,孙钱连使眼色。王炎道:“远房表弟。”教头道:“可曾学过武功。”王炎道:“学过几天粗浅的拳脚。”教头点了点头,说道:“我姓刘,名号刘一剑。你既是孙钱的亲戚,自当与旁人不同,以后就住在甲字号房内,甲乙丙丁四个房都是两人一间。现在你先练套拳给我看看,我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教你。”
刘一剑走到场中拍了拍手,说道:“你们今天又来个师弟,以后可得好好照看他,现在大家散开,让……”说到这里回头看着王炎,原来他还不知道王炎的名字,王炎道:“颜良。”刘一剑接着道:“嗯,让颜良施展几招。”王炎急切间难以编出什么好听的名字,便以名为姓,取了三国中一个人物的姓名,心想:“叫颜良还不打紧,就怕遇到一个叫关公的,给他斩了可划不来。”
这时众人呈圆圈散开,练武场中空出一大块,王炎走到当中,抱拳说道:“献丑了。”拉开架式练了一套太祖长拳,练完之后,走回刘一剑身旁,刘一剑道:“不错不错,你根基很牢固,与我学上一个月之后,就能荐你正式入门。”王炎心下暗喜,还当正式入嵩山派是多困难,原来这武馆的教头也有推荐的权力,只要招式间不露出破绽,凭借自己的武功,定然可以进入嵩山派。想到这里不由一愣,那吕布被人称为“三姓家奴”,我分别拜入了三个门派,不知这叫做什么。
刘一剑说道:“你武功比这些人要好上许多,不能和他们一块练,你先回房去休息,晚饭后再来找我。”王炎点头答应,回头想找那孙钱带路,却不知跑哪里去了,便离开练武场,顺着走廊一间一间查看各房门上号牌,找来找去从戊号房一直到癸号房都找着了,就是不见“甲乙丙丁”这四间房子。正要回头再找寻一遍时,见孙钱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走了过来,见到王炎便叫道:“颜良,快来将你的被褥拿去。”
王炎接过笑道:“劳烦孙老哥跑一趟了。”孙钱道:“也没什么,刘教头说你有前途,日后进了嵩山派,别忘记我就成。”原来他替王炎跑腿,也不全是为了银子的缘故,王炎道:“孙老哥,那甲号房在哪里。”孙钱道:“你可别叫我孙老哥了,我骗教头说你是我表弟,你得叫我表哥才行。”王炎笑道:“是是,表哥。”孙钱道:“甲乙丙丁四间房屋不在这边,你当然找不到。”当下领着王炎又走过练武场,来到一片小小的院落,孙钱说道:“这间就是甲号房,那间是教头住的地方。一般能住在四间房里的,都是有望进嵩山派的,不过,也不尽然。”说着叹了一口气。
王炎等他打开门之后,将被褥铺好,又问了各种规矩,饭堂茅厕分别在什么地方,孙钱这才走了。王炎奔波了一上午,此时已有些疲累,便合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已是睡意甚浓,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