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约申时,王炎感到肚内饥饿,伸了个懒腰爬起身来,正待出门时,门外忽地闯进一人,进门之后返身将门紧紧扣上,不住喘气。接着有人“砰砰砰”不住砸门,喊道:“你小子以为跑回屋里就躲过了么,快快出来,否则连房子都给你拆了。”这人只管喘气,却不回答。这时敲门的声音变成了踢门的声音,有好几人哄闹不休,一人叫道:“大哥,将这小子揪出来狠狠揍一顿。”另一人道:“揍一顿哪里够,非得让他把这甲号房让出来。”前一人道:“有道理,听说这小子住甲号房都住了好几年,却年年不能正式入门,这不是光占着茅坑么。”有人又喊道:“大哥,让我来将门踢开。”
王炎已听出门外有六人,应当就是“乙丙丁”另外三房的人,与自己同房这人不知怎地惹到了那些人口中的大哥,撵到房内仍不罢休。王炎听踢门的声音越来越想,这门若是给踢破了,又得麻烦去修,于是走将过去,将屋内这人一把拉开,接着打开门。那大哥此时正好后退了几步,一鼓作气往门前冲来用力一踢,谁知门突然打开,收势不住直冲进来,险些摔倒在地,站稳之后破口大骂:“哪个兔崽子陷害老子。”
王炎见这位“大哥”二十出头,满面蛮横之色,其余的五人站在外面纷纷帮腔,王炎听得不耐烦,大喝一声:“住嘴。”喝声中加入了内劲,虽达不到“狮子吼”的效果,却也能让这几人头脑一晕,几要坐倒在地。王炎对那大哥说道:“老子刚睡醒,你这兔崽子就跑来闹个不休,不想活了。”那大哥在兄弟面前丢了脸,已是怒不可遏,听王炎这么一说,更是勃然大怒,两只眼睛瞪得直要掉将出来,指着王炎道:“你是哪处山上冲下来的东西,简直……”王炎听他说得愈加难听,皱了皱眉头,踏上一步,右手抓住他膻中穴,左手握住他脚踝,微一运力,将这大哥举起,一抖手扔了出去。
另五人正站在门外,早已惊得呆了,见大哥被扔了出来,慌忙用手去接,却哪里接得住,一时“哎唷、砰咚”之声响起,六人已是摔成一片。王炎点了点头道:“全倒,还算不错。”将门关上回过身来,却看见屋内这人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眼泪花花地看着他。王炎一愣,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人道:“你是我大哥,以后你就得照看我了。”王炎道:“大哥?像方才那个大哥一样?你先起来好好说话。”这人道:“你若不答应,我就永远不起来。”王炎嘴角微翘,冷笑道:“永远不起来?你要是真的这么有志气,就不会给人揍得落荒而逃了。”
跪在王炎面前这人年岁与王炎相差不多,原本清秀的脸上给人狠狠打了一顿,眼角嘴角青了一片,显是给方才的那六人揍的,听王炎这么说,只得扶着腿慢慢站了起来,站到一半时咧了咧嘴,估计腿上也给人踢了几下。
王炎坐在床上,双手按膝,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听那几人说你已经在这武馆呆了好几年,怎地连那种角色都打不过。”这人也想坐下,看了看王炎,又停下动作,站直身子。王炎笑了笑,说道:“坐下罢,我又不是你师父,也没权力让你罚站。”这人才坐在床上,却又“哎唷”一声,忙侧了身子斜靠着,原来屁股也给人狠狠揍了几下。
这时门外动静渐渐消失,那几人应当远去,王炎道:“先说说你叫什么。”这人咧嘴说道:“游……游怜青。”王炎道:“游怜青?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姓游的,你现在果然是浑身发青,且又可怜。”游怜青道:“不是游,是刘。”王炎道:“哦,刘怜青,这名字不错。”心里忽然一动,仔细看了看刘怜青的面庞,虽给人揍得惨不忍睹,但仍可看出其眉目英俊。王炎道:“你家中还有何人,怎会混得这么惨。”刘怜青道:“家里还有个姐姐,其实我挺喜欢学武的,但几年前失手杀了一个人后,就不敢和人动手打架了,要不也不会在甲号房住了好几年也不能正式入门。”
王炎道:“杀人?就凭你这公子哥的模样也能杀人。”说着俯身拈起刘怜青腰畔系着的一块玉佩,上面篆了两个字,王炎不识得,翻来覆去看了半响。刘怜青以为王炎见这玉佩好看想要据为己有,忙说道:“对不住,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实在不能送给大哥。”王炎放下玉佩,说道:“我怎会贪图你的物事,你原本是住在洛阳附近的乡下是不,你爹爹是在山西上党。”
刘怜青惊讶地张大了口,结果牵动了嘴角伤处,忙又闭上,说道:“你怎会知道。”王炎道:“你姐姐是叫刘怜宜对吧。”见刘怜青点头,接着说道:“我曾在你家住过一阵子,与你爹爹和姐姐都见过。”刘怜青喜形于色,说道:“真的,那可太好了。”王炎道:“你爹爹不是让你不再学武么,他又是怎么死的。”刘怜青垂头道:“我爹爹是不让我学武,几年前将我接回家后,整日唉声叹气,看着姐姐想起大娘,看着我又想起妈妈。才过了一年就病重难治。我待在那园子里像坐牢似的,就又回到武馆里来。”
王炎道:“我看你在这武馆里过得也不快活,那些人又怎么会揍你。”刘怜青抬起头来,微带笑意,说道:“我怎地不快活,虽然现在不再敢和人打架,可轻功却练得不错。方才陈高那几人乘我不注意抓住我揍了几下,还不是给我跑了出来。”王炎笑道:“哦,还看不出来你轻功不错,可惜再不错也给人揍得够惨,你还没说那几人为何打你呢。”刘怜青道:“坏蛋要揍人还有理由么,不过就是见我住在甲号房内,身上有些钱,就胡乱找我的岔子。”
王炎点头道:“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如换个房住好了。”刘怜青道:“我也给教头说过的,可教头说,我的武功比这些人都好,换个房住不合规矩。我说这些人见不得我,老要找机会一起揍我,教头却说我打不过,还跑不了么。”王炎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塞翁失马。等你伤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轻功到底如何。”刘怜青也笑道:“不碍事,我给人揍得多了,一会儿就好的。”说着站起来活动手脚,膝盖不小心碰到矮几之上,又痛得直咧嘴。
这时门又再次被人敲响,王炎皱了皱眉头,莫非陈高等人还不罢休,刘怜青打开门,却看见是刘一剑走了进来,王炎忙站起说道:“教头好。”刘一剑点头道:“嗯,我是来问你一件事情,陈高被人点了穴道,他们说是你弄的,这可是真的。”王炎道:“是啊,那几人先揍了刘怜青,又追到这里来吵我睡觉。”刘一剑看了看刘怜青,说道:“比上次少了点伤,你的轻功有进步啊。”又转头对王炎说道:“你会点穴,这是很高深的功夫啊,莫非你学过练习内功?你既然有这样的武功,又何必到这武馆来。”
王炎道:“内功不内功我不知道,以前的师父只教过我一些呼吸方法,说道可以增长力气,又教我认了穴道,可拳法上就只会一套太祖长拳。”刘一剑道:“哦,原来如此,看来你以前的师父是个高人,后来怎么不教你了。”王炎露出悲伤的神情,说道:“后来我师父老得很了,有一天睡着就没能起来。我葬了师父之后还想找人学武,我表哥孙钱写信给我说现在五岳剑派的名声很是响亮,其中又以嵩山派最厉害,我这才来武馆的。”刘一剑摸着下巴笑了笑:“你表哥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连自己表弟的钱都要赚。以你的基础,直接入门都绰绰有余,不过这样也好,在我的调教下多学点武功,等我师兄来了荐你正式入门就更加顺利。”
王炎道:“不知教头的师兄是……”刘怜青接口道:“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万丈松’史登达史师伯。”刘一剑笑骂道:“你小子在这里都混成精了,我师兄什么时候成了你师伯。史师兄是登封城所有武馆的总教头,还有二十余天就要来了。现在时候不早,都吃饭去吧。”王炎和刘怜青都点头答应,刘一剑道:“颜良,这点穴有很大的弊端,你现在使用不熟,很可能就致人死命,等我好好教你之后再说。”王炎毕恭毕敬地道:“是,弟子知道了。”刘一剑笑了笑,转身离去。
王炎和刘怜青走出门来,王炎径直往饭堂走去,刘怜青叫道:“大哥,你是要去哪里。”王炎道:“去吃饭啊,我和你年岁差不多,别叫我大哥。”刘怜青道:“那我叫你师兄好了,那边是普通弟子的饭堂,我们吃饭另有他处。”王炎道:“哦,那你带路。”王炎跟在刘怜青身后仔细观察,不由啧啧称奇,刘怜青方才还痛得站都站不稳,现在却脚步快捷,看不出有伤,他说自己轻功和挨揍的功夫很好,倒有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