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小心地说道:“师父,你别着急,其实弟子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以前没想通。弟子现在知道,各行各业的每一个顶尖的人士,其成功的路途上必定是一路艰辛,就是师父打的那个比方,一个画师想要绘出名动天下的作品,不但要胸有成竹,最基本的还是要先学会拿笔,若连笔都拿不好,又怎能绘画。这个就叫做什么工……”岳不群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炎儿,这也不怪你,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也怪为师没有发现你的缺点,平时没有加以督导。”说罢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显得甚是落寞。
王炎说道:“师父方才不是要看弟子演练大师哥所教的剑法么,弟子这便试练。”岳不群并不说话,宁中则道:“冲儿的脑子是很机灵,但说到现教你的剑法,他自己对剑法都还未领会完全呢,你练来看看吧。”言下之意是并未抱多大希望。王炎点了点头,将剑刺出,剑招之间转换甚慢,也能说得上熟练,十招剑法所用时间甚短,王炎使完后站在那里,等待评判。岳不群说道:“冲儿能在片刻之中想到适合你的招式,也算难得,但所谓‘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对付一般的敌人也还可以,若是对上高手,敌人的短处都比你的长处厉害,你又怎么办。”想了想,又摇头道:“为师多虑了,若是遇上那样的高手,你又何必挣扎,直接闭目等死算了。”宁中则道:“这几招你使得倒挺熟练,想来是适合你的性子的缘故,但也如同你师父所说,也不必遇上高手,就是遇上内力和你相当的敌人,这方法也是无用,再说你存了‘以长克短’的想法,归根到底,还是想偷懒。”
岳不群此时情绪稍好,站起身来说道:“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让自己的长处更强,而又能锻炼自己的短处,使之不再成为你的弱点。”王炎看着岳不群,说道:“师父,其实弟子非但没有练好剑法,就连内力也……”岳不群说道:“连内力也没有长进了?”言语中也不见有何感情,实在是觉得这原本寄予莫大希望的弟子未免有些扶不上墙,但他却忽略了王炎现在不过十二岁,远未到成人的年龄,可塑性还很高。其实也不怪岳不群,他本来就是华山气宗的弟子,还存有气高于剑的想法,是以一开始见到王炎内力增长甚快,大喜过望之下,对王炎的期望未免过高。
王炎道:“弟子不是内力没有长进,而是觉得体内的内力虽然充沛,但却好像是别人的,与弟子毫无关系。”岳不群道:“这便是缺乏锻炼的缘故了,你内力充沛,就好比手中有一把宝剑,但你没有经过练习如何使用这把宝剑,是以对这把宝剑也仅仅认识到很锋利而已。你每日所作的功课,只是将内力不断增长,但你却没有去锻炼如何使用,宝剑越是磨得锋利,你越是不敢使用。”王炎道:“弟子知道了,弟子现在是需要练习掌控已有的内力,进而再学会如何使剑,让剑也能为弟子所用。”
岳不群摇头叹道:“我此刻最怕听的就是‘弟子知道了’这几个字,你说出这几个字,说明你能领会意思,但武学一途和科举考试相差甚远,你背得了四书五经,领会了其中意思,你便能在写文章时加以使用,也可以说你学会了,但对于学武来说,你记住领会了却还只得一半,还有一半就是运用。你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眼高手低,一套剑法只需使一遍,你就能记住,也知道其中关窍,但你却自以为这就是会了,但御敌之时,又不像写文章,哪有时间容你考虑,你现在的对敌手段,不外乎出招、敌人反应、你想到应对之法、然后再出招,这么一来,在那电光火石间,就失了先机,是以你必须做到看到敌人招式,想也不想就能出招,这‘想也不想’和‘想上一想’差别可就是生死之间那么大。”
王炎喜道:“对对,不但要做到‘想也不想’还得学会如何诱使敌人使出错招。”岳不群哭笑不得地看着王炎,说道:“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宁愿你脑子笨一点,这样在练剑之时才愿多用一些力气,而不是考虑如何投机取巧。”王炎之所以练剑不成,就是因为在他心底深处是认为一套剑法,只要记住招式,明了关键所在便是学会,他这种想法若是用在学文上面,那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不说能考上状元,至少中举是没有问题的。但需知在武功一途,最终的目的是要打倒敌人,你记的招式再多,对敌人的弱点知道得再清楚,你不出招,那一切都是白费。
宁中则将王炎领到西侧的院落中,对他说道:“从今日起,你就当自己丝毫不会武功,从基础一一练起。”王炎忖道:“我本来就丝毫不会武功。”宁中则看了看天色,说道:“嗯,从此刻开始,到午时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之内,你便扎马步吧。”王炎大惊:“啊,扎马步?”宁中则说道:“怎么,瞧不起扎马步,要知道这可是下盘功夫的基础,你连马步都扎不好,别人一推你就倒了,还说什么剑法。”王炎倒也不是瞧不起扎马步,而是知道这个甚是困难,一般人就算是小孩子都能扎马步,但是要坚持一个时辰,却是让人痛苦万分。
岳灵珊笑吟吟地看着王炎,而王炎却是愁眉苦脸。宁中则方才出去之时交代岳灵珊看着王炎不许偷懒,岳灵珊也乐得执行这个任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炎。岳灵珊微笑着说:“二师哥,你这次下山好不好玩啊?”王炎心道:“好玩你个头,整天就知道玩,师娘怎么不让她也扎马步。”但嘴上却不敢丝毫得罪,只得陪笑道:“还行吧。”岳灵珊却双眉一皱,说道:“那二师哥带给我的礼物呢。”王炎道:“礼物啊……”眼珠乱转,“啊哈,礼物在大师哥那里,他不让我看,是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岳灵珊说道:“哦,那我见到大师哥的时候,大师哥怎么没有给我?”“这个,啊,哦。”王炎哼哼哈哈地对付着岳灵珊,心中却在想怎么编这个谎话,“是了,想必是大师哥太忙,忘记了,你现在去找他要,他肯定给。”
王炎刚开始扎马步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难,但他知道越到后面是越难坚持,宁中则说了,一天至少要扎四个时辰的马步,其余时间用来练剑,他这才过了一刻钟,就已经觉得两腿开始打颤了,是以想将岳灵珊诓开,好休息片刻。谁知岳灵珊年纪虽小,却不上当,摇头说道:“我可不敢离开,给妈发现了,也要我陪你站,那可不好玩。”王炎大急,这岳灵珊怎么油盐不进,正在绞尽脑汁想主意时,却听见陆大有的声音在外面喊道:“师娘,师娘?”岳灵珊应道:“我妈不在这里,你找她做什么?”
陆大有听见有人应声,便走了进来,骤然看见王炎满脸痛苦的在扎马步,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嘿嘿的笑起来。王炎先瞪了他一眼,转念却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对岳灵珊说道:“小师妹啊,你看二师哥的头上全是汗,被风吹了可要受风寒的,快去找块毛巾来帮二师哥擦汗。”这时陆大有已经走到王炎身前,手中拿了一支竹条,也不知道做什么的,眼睛上下只管打量王炎,口中还啧啧有声,似乎认为王炎的马步不甚标准。岳灵珊听王炎让她拿毛巾,又是像拨浪鼓似的摇头,王炎急道:“又不让你离开,你去厢房那里看看有没有,没有就算了。”岳灵珊这才倒退着往厢房走去,眼睛却不离开王炎。
王炎趁她走得稍远之际,极快地对陆大有说道:“将她诓出去,片刻就行,我要受不了了。”陆大有嘻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岳灵珊已用两个手指拎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毛巾走了过来,说道:“二师哥,就找到这么一块,你看合不合用。”说着将那毛巾送到王炎脸前,王炎鼻端闻到一股又酸又臭的气味,直欲作呕,慌忙说道:“不用了,现在好像也没风。”连连对陆大有使眼色。
陆大有打了个哈哈,说道:“小师妹啊,方才我看见大师哥正在找你哦。”岳灵珊叫道:“真的,在哪里。”陆大有说道:“好像就在门外不远处,你去看看吧,我帮你盯着二师哥。”岳灵珊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那你可要仔细盯牢了,不得让二师哥偷懒,要不会被我妈罚站的。”说着快步跑出门去。王炎长吁了一口气,正待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却见宁中则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提了个篮子,说道:“小鬼头,就知道你会偷懒,你就等着挨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