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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北岳(四)

王炎定了定神,先将内息运行一遍,这才施展出他所学过的剑法,先是三十六路入门剑法,其次便是防守见长的“养吾剑”,他使到这“养吾剑”时,一旁的仪和仪琳都睁大眼睛,觉得这剑法倒和恒山剑法相似,王炎手中不停,终于使出“养吾剑”的最后一招,王炎低喝一声,手上加劲,剑式骤然变快,已是开始施展“希夷剑”,此时他心中牢记“淋漓尽致”这四个字,将手中长剑当成了饱蘸浓墨的如椽大笔,每一剑招都好似书写狂草一般的泼洒出去。仪和仪琳及成彦三人都感到寒风扑面,只见到剑光点点,却看不清剑招。

定逸师太连连点头,定闲师太则微微而笑,王炎此时已将所学剑法使完,但他觉得内息澎湃,如就此停手却有些不过瘾,当下便将那老者所传“用刀五法”变化而来的“用剑七法”施展开来,他施展“希夷剑”时,仪和仪琳都已看不清剑招,此时虽能看见长剑走向,但怎地每一招都是从未见过,且招式衔接之间也太过匪夷所思,明明见他一剑横削招式已老,长剑却又从另一角度刺出,好似这剑是用一根长线系着牵动,而不是拿在手里一般。

定逸师太与定闲师太相视一眼,定逸师太眉头紧皱,定闲师太却是若有所思。王炎心中已没有想到招式,只管将用剑的基本方法一一使出,想到哪里便使到哪里,同时内息不绝涌出,贯注全身,到得后来略觉内息减缓,全身肌肉开始疲乏,这才收招,持剑而立。其余五人都定定的看着他,这空地之中就好似影院突然熄灯,声息全无。

最先开口的是定逸师太,她问道:“你见过了‘快刀’云奇?”王炎一愣,定逸师太说道:“你先前所使的确是华山剑法,但后来便不是了,倒和‘快刀’云奇的刀法相似。”王炎这才反应过来,这“快刀”云奇必然就是那老者的名号,呵呵,他若与风太师叔联诀闯荡江湖,江湖之中还真会“风云色变”。王炎点了点头,将太原遇到那老者,老者又如何点评他剑法,最终传他“用刀五法”之事,详细叙述。成彦在一旁愈听愈奇,王炎初到太原便将她救下,此后便一直在一起,什么时候又遇上这老者了。

仪和问道:“师父,你说的这‘快刀’云奇是什么人,怎么弟子从未听过。”定闲师太道:“这‘快刀’云奇非正非邪,江湖传闻他只是好与人比试,是以当时他名头虽响,但却不知其行恶亦或行善。听王炎所说,他一生之中便是在追求刀法的极致,师伯也只是在三十余年前与之见过一面。”王炎寻思:“这云前辈曾说他刀法初成之时,由北向南挑战各派好手,胜多负少,最终才到了华山遇到风太师叔,那他必然是与恒山派中的一人交过手,只是不知是和谁,究是谁胜了。”

仪琳问道:“师伯当时又是怎样见到他呢。”王炎暗笑,看来仪琳虽入了空门,但小姑娘好寻根问底的性格却没有多大变化。定闲师太不答,定逸师太道:“怎么见的,他当时到恒山派来,说是要见识恒山剑法,我见他言语无礼,便想将他赶下山去。”定闲师太微笑道:“他虽然言语无礼,可举止间却谦和得很,应当是平时甚少与人接触之故,那时你太师父病重,正处于弥留之际,所以你师父以为他是来挑衅的。”仪琳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最后这云奇前辈是和谁比试的呢。”

定逸师太哼了一声,说道:“比试什么,那时我与你两位师伯都是忧心忡忡的,你师伯和他说了两句话,他就下山去了。”王炎心道:“定逸师太说话当真似孔夫子删春秋,若是她来写小说,一本百余万字的书,估计一万字就写完了。”定闲师太笑道:“其实云奇也是一位高人,只是当时恒山上下都处于悲伤的气氛当中,谁又有心情和他比试过招了,后来他见无法完成心愿,就演练了一套刀法,唤作‘飞沙走石’的,我见这刀法招招都是进攻,好似要和人拼命一般,就劝解了他两句,他听了之后,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就此下山。”

仪琳听了,说道:“那师伯能瞧出王炎师兄得过他的指点,也是因为他后来的剑法都是招招进攻么。”定闲师太正色道:“正是,本来无论刀法剑法,既然创了出来,都是为了制敌的,但王炎适才所使的剑法就与云奇的刀法相似,每一招都不留余地,遇到功夫不高的敌人,的确可以所向披靡,但若遇到高手,一击不中之下,可就太过危险了。”仪琳点了点头,定闲师太又对王炎说道:“我见你方才的剑法,杀机太重,要知人一生之中,难免会行上岔路,但也得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得饶人处且饶人。王炎点了点头,心中却暗道:“唉,出家人就是出家人,若遇到想杀我之人,莫非我也要饶他不成,不管了,到底饶是不饶,得看我当时的心情。”

定逸师太对议和说道:“成彦聪明,但学得快了根基就不牢,你可得慢慢教她。”仪和点头应了,二位师太便转身而去。仪琳见师父师伯走得远了,对仪和说道:“师姊,我想去看看哑婆婆。”仪和道:“哑婆婆在悬空寺好好的,你怎地又要去看她。”仪琳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去陪陪她么,师姊,求求你别给师父说,好不好。”王炎见她目光纯挚,加上软语相求,这任何人见到之下,只怕都会答应。果然仪和说道:“好吧好吧,你去,不过得在晚饭之前赶来啊。”仪琳应了一声,将剑插入鞘内,便待要走。

王炎忙道:“仪琳师妹是要去翠屏山上的悬空寺么?”仪琳点了点头,王炎道:“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见仪琳诧异地望着他,又说道:“你说哑婆婆一个人在那里很可怜,我想多一个人去看她,她肯定高兴。况且我只是听说过悬空寺的大名,可从未见过,此次来恒山若不去上一次,当真遗憾。”仪琳道:“嗯,师兄先去客房稍等,我拿点东西。”然后快步走了。

王炎坐在峰西大屋外面的石凳之上,心中在想:“也不知这仪琳小师妹做了尼姑是好还是坏,她想去看望哑婆婆,是因为觉得哑婆婆一人太过孤苦,显现出她至情至性的一面,这种性格若是身处红尘,遇到感情上的纠葛,可是不容易从中解脱,偏生她又极其善良,不愿扰了旁人,只有自己暗暗吃苦了,所以在这恒山上当个尼姑,远离俗事,倒也不坏。”

王炎看了看见性峰上的诸般建筑,白墙黑瓦,一片静寂,突然又觉得若能在此长久住下,也无不可,但自己在以前已经寂寞地生活了二十多年,整日里看的都是一片白墙,好不容易来到江湖之中,说什么也要快意仗剑行走一番,王炎叹了一口气,世人都说神仙好,但那神仙在天庭之中整日无事可作定然无聊,这江湖之中何尝不是风波暗起,危机重重,可也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其中好与坏,若是真有那种一生下来就什么都知道的天才,估计活不了几年就得自杀。

王炎转念又想:“仪琳小师妹虽然出家,可这恒山派也是处于武林之中,未免要和外界接触,她要是遇到坏人,这番轿怯怯的模样,非吃大亏不可。”王炎站起身来,心中涌起浓烈的战意,奶奶的田伯光,可不能让你这家伙遇到仪琳小师妹。

仪琳手上拿起一个包裹,走过来看到王炎神态有异,轻声叫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王炎笑道:“呵呵,没有什么。我们这就走吧,你拿的是什么。”仪琳道:“天气冷了,我给哑婆婆带件冬衣。”王炎伸出手,说道:“我来拿吧。”仪琳摇头道:“不用了,又没有多重。”王炎却骤然伸手,把包裹抢了过来,说道:“你拎个大包裹,像个寄居蟹,一点都不好看。”然后率先迈步向山下走去,仪琳问道:“寄居蟹,那是什么?”移动脚步跟上王炎,王炎道:“那是一种螃蟹,一只手大,一只手小的。”仪琳道:“呵呵,那可真好玩。”王炎道:“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以后我慢慢给你说。”

王炎和仪琳先后走在山道上,王炎一面回答着仪琳的问题,一面想:“还是小时候快乐啊。可惜人都是要长大的,而在长大的过程中不可避免要受伤。仪琳小师妹,要是能不受伤该多好。”两人说话间脚步不停,到了磁窑口时也只用了两个时辰,比上山时快多了。仪琳指着翠屏山顶说:“这里上去就是悬空寺了,不过我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王炎道:“那是你见得习惯了,所谓‘入馨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就是这个意思了。”两人不再说话,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