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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北岳(六)

两人回到见性峰上,天色已经黑尽,各处房屋窗户中,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王炎想:“这么弱的光线下,若是看那经书,不会近视么,我怎么没有看到一个近视的。”其实古代也是有那近视眼,但是没有眼镜,就算近视了也是毫无办法,所以近不近视,看外表是分辨不出。王炎边胡思乱想,边和仪琳往前走去,却发现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那人挡在两人之前,说道:“仪琳,你可回来了。”原来是仪和,仪琳道:“对不住啊,师姊,我不该这么晚才来的。”王炎怕仪和又责骂仪琳,忙说道:“议和师姊,是我要与仪琳说故事,这才耽搁了时间。”仪和道:“这也没什么,只是你爹爹前来找你,你却不在。”仪琳和王炎同时“啊”了一声,只是仪琳是觉得对不住爹爹大老远的来这一趟,却没见着。王炎心中所想的却是这次浪费了这个机会,那下次不戒再来,可就够得等了,只好直接去那五台山找他了。

仪和道:“你爹爹还在那客房等着呢,你先去吃饭,再去见他吧。”仪琳道:“谢谢师姊了,我还是先去见爹爹吧。”王炎心中大喜:“还好还好,这不戒和尚还没有下山,我今晚便给他述说清楚。”

来到客房外,王炎见门是关着的,正待上去敲,却见门被一下拉开,不戒正站在门口,哈哈笑道:“小兄弟,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你来了。”又对仪琳说道:“琳儿,快快过来,看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来。”

三人进到屋里坐下,不戒取过两个大包裹,打开其中一个道:“琳儿,你的身子一直都很弱,爹爹给你带来不少人参灵芝,好好补一下。”王炎见那包裹中确实有不少人参和灵芝,只是大小不一,成色各异,有的用极其奢华的锦盒装着,有的却是散乱而放。仪琳说道:“爹爹,你哪里去弄来这许多贵重的东西。”不戒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收着,这盒子装的你给三位师太送去。”

不戒接着打开第二个包裹,这包裹四四方方,打开后,露出一个大食盒,不戒得意地笑着,打开盒盖,屋内登时洋溢着一股甜香味。不戒说道:“爹爹知道你不吃荤,这次带的是那个叫什么什么斋的糕点,你肯定喜欢。”仪琳见那些糕点上面雕花镶褶,做得极为精致,不似糕点,倒像珠宝首饰,问道:“爹爹,这个很贵吧。”不戒道:“不管它不管它,你先尝一个。”仪琳拿起一个递给王炎,说道:“师兄先吃。”

王炎中午吃的那点素菜素饭,早就在上山下山的过程中消化得干干净净,此时闻见这糕点的香味,口水已经泛滥成灾,老实不客气地接过糕点,整个扔进口中,也不知是怎样做的,这糕点竟然入口即化,王炎吧嗒下嘴,只觉满口留香,但肚饿的状态丝毫不见缓解。王炎道:“古怪古怪,这东西吃了怎么和没吃差不多。”不戒笑道:“这东西可是那些达官贵人、富豪之家的千金小姐吃的,常人根本吃不着。”王炎道:“我知道了,这些人既要满足口腹之欲,又害怕长胖了不好看,所以这才有了这又好吃,而且吃了等于没吃的东西。”不戒哈哈大笑,说道:“正是,正是。”

仪琳也尝了一个,听王炎这么一说,笑道:“那这不就和那水中之月一样,到头来是一场空。”不戒道:“我也尝尝。”抓起两个统统放入口中,说道:“果然古怪,好玩。琳儿,你拿去分给师姊师妹们,让她们也尝尝鲜。”仪琳背起装了人参灵芝的包裹、拿起食盒走了出去,王炎连忙赶上,说道:“仪琳师妹啊,我们还是去吃饭吧,这东西不管事。”不戒叫道:“小兄弟,你留下。”

王炎回来坐到不戒旁边,说道:“老伯,你不能叫我小兄弟了。”不戒道:“怎么?”王炎笑道:“我与仪琳现在是师兄妹关系,你又是他爹爹,若再叫我小兄弟,那不是乱套了么。”不戒瞪目道:“各算各的,我看你顺眼,就是要叫你小兄弟,有人敢笑话,老子打落他满嘴牙齿。”王炎只得苦笑摇头道:“好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不戒这才恢复笑脸,说道:“来来,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王炎将头凑过去,见不戒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包裹,解开后,拿出一个葫芦,两个油纸大包。

王炎见不戒舌头猛舐嘴唇,说道:“莫非这里面……”不戒忙道:“小声些,给琳儿听到,又要说我了。”正准备打开纸包,却又慌忙将才拿出的几样东西放进包裹系好,王炎正在诧异,门突然一响,是仪琳走了进来,手上仍捧着那个食盒。不戒道:“琳儿,点心都分完了么,下次爹爹多带些来。”仪琳将食盒放在桌上,低声说道:“没有。”不戒道:“怎么,是她们不喜欢。”仪琳摇头道:“是遇到了大师伯,大师伯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叫我不可贪图口舌的欢愉而坠入业障。爹爹,以后不可带这等东西来了。”说完低头走了。

不戒和王炎面面相觑,不戒叹了一口气,说道:“恒山派的三位师太都是好人,可就是太过迂腐。我只是想让琳儿高兴高兴,却反倒做了错事惹得她被说,她们出家人的事情,当真是弄不明白。”王炎见不戒情绪低落,于是故意问道:“怎么是她们出家人的事情,你不也是出家人么。”不戒一听,果然将方才不快抛开,脸上露出既得意又兴奋的神色,说道:“我这个出家人,奶奶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说罢裂开大嘴笑了起来,王炎道:“不知老伯是为何出家,怎地做了和尚之后,又不守清规。”不戒压低了声音,说道:“还不是因为琳儿她的妈妈,当初老子是一个杀猪的,一日见到琳儿的妈妈路过,老子当时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却又偏偏做了尼姑。”

不戒说到这里,又是一笑,将包裹打开,把那两个纸包和葫芦拿了出来,不戒笑道:“你在这山上吃了几顿素的了?来来,尝尝这烤鸡,还有羊排。”王炎道:“你不担心仪琳师妹回来么。”不戒道:“她去做晚课念经去了,念完经就休息的,不会来了。”将葫芦塞子拔开,口对口地喝了两大口,然后又递给王炎,说道:“来来,你喝,我慢慢给你讲,这是老子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

王炎喝了一口,尝出这酒正是那日在雁门的那家小店中喝的那酒,当真是什么人喝什么酒。不戒撕下一只鸡腿,说道:“吃吃,这味道不坏。”将鸡腿啃得净了之后,又喝了一大口酒,这才抹了抹嘴,说道:“我见到仪琳她妈妈后,险些当即发狂,心中发誓,就是这条性命不要,也得娶她为妻。”王炎方才提到这个话题也是为了转移不戒的注意,这段故事他是知道,也就不细问,说道:“后来你为了娶她就做了和尚?然后又生下了仪琳师妹。”不戒笑道:“是啊,我的琳儿漂亮吧,就和她的妈妈长得一样。”

王炎道:“仪琳师妹说从来没有见过她妈妈,那她的妈妈到哪里去了呢。”不戒神色黯然,说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将她妈妈气走了。”王炎想了想,说道:“要是能将她找到就好了。”不戒叹气道:“是啊,可是我找了好多年,几乎天下的尼姑庵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踪影。”王炎心想,若是现在就告诉他仪琳的妈妈就在那悬空寺上,只怕他马上就要赶去,黑更半夜的,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王炎说道:“那这恒山派上你找过没有?”不戒道:“怎么没找过,可就是没有啊。”

王炎道:“我感觉仪琳的妈妈就在这恒山派中。”不戒苦笑道:“小兄弟,我和你谈的来,是见你喝酒爽快,可不是为了要你来宽慰我。”王炎摇头道:“除非她不知道仪琳就在这恒山派,否则定然会在这里。”不戒愣了一下,说道:“这倒有些道理。不说了,来来,喝酒。”

不戒的酒量原本极好,但所谓酒入愁肠,这一葫芦酒不过两斤,不戒竟然还未喝完就已醉倒,王炎只得将他搬到床上,嘴里不住嘀咕:“长这么一个大个子,当真难得搬动,以后与他喝酒,可千万不能让他先喝醉了。”不戒躺到床上之后,片刻间就已鼾声大作,窗户纸随着他鼾声不住抖动。好在这客房不止一间,王炎将桌上酒菜收拾好后,这才来到另一个房间,牢牢关上了房门。

王炎躺在床上寻思:“不戒与仪琳的妈妈完全就是误会,却可怜了仪琳小师妹,说不得,只好明天给他们撮合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