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炎睡到自然而醒时,已经日上三竿,打开门之后,只感到一片刺目阳光,王炎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发现定闲师太正微笑着站在他面前。王炎慌忙行礼道:“小子无状 ,让师太见笑了。”
定闲师太道:“无妨,昨日你陪仪琳去看望悬空寺的哑婆婆,能知道多多行善,便是好事。”王炎道:“弟子只是想去悬空寺看上一看,见见的名闻天下的奇观。”定闲师太道:“山川河岳的奇绝风景,观之固然可以令人心旷神怡,可当初修建之时,未免也有些劳民伤财了。”王炎道:“是啊,世间万物,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定闲师太道:“哦,你也懂得这个道理。”王炎道:“是恩师的教诲,恩师曾言道:‘顺其自然不是要放弃你的目标,而是去寻找一种更好的方式’,弟子以为有些事情需要换一个角度想。”
定闲师太叹道:“岳师兄始终读的书多,能将道理说得这么明白。”接着又道:“你一会儿到无色庵来。”王炎道:“弟子有事要找不戒大师,可否请师太改个时辰。”定闲师太看了王炎一会儿,说道:“我要对你说的,正是仪琳的事情,你既然要去找她父亲,我现在就给你说了吧。”王炎道:“还请师太移步就坐。”定闲师太道:“不用,这阳光甚好,我带你去仪琳的住处,边走边说。”说罢缓步而行,王炎跟在她身侧,一起向无色庵旁的那片房屋走去。
定闲师太道:“仪琳昨晚回来之后,从她父亲那里带来一盒点心。”王炎道:“这个弟子知道的,似乎是被定静师太见到,说了几句。仪琳师妹应当不会为这个事情而闷闷不乐吧。”定闲师太道:“那倒不会,师姊虽然向来心直口快,但这些弟子都对她甚是爱戴。”王炎道:“后来仪琳将那点心又放回客房之中,后面的事情,弟子就不知道了。”定闲师太道:“我也是今日才听仪和说起,仪琳回去后,念了一会儿经,就说精神不佳,睡下了。但今日清晨,仪和发现她还没有起,原来是生病。”王炎这才知道仪琳生病了。
定闲师太道:“本来学武之人,有内力护体,是不容易生病,她这次病倒,想来应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王炎心道:“看来昨天给她讲那个故事,触动了她思念母亲的心弦,原本那个故事是说给哑婆婆听的,早知道不戒要来,我直接给不戒讲清楚好了。”想到这里,心中大是后悔,不断用手轻拍脑门。定闲师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仪琳从小没有母亲,她父亲虽然对她极是疼爱,但又怎会懂得她的心事。而我与她师父还有师姊,终究是方外之人,平日里管教有余,呵护不足。”说到这里,定闲师太微微摇头。
王炎突然站定脚步,说道:“仪琳师妹应当是因为思念母亲,这才生病。”定闲师太道:“你怎地知道。”王炎便将昨日在悬空寺给仪琳讲故事的事情说了一遍。定闲师太点头道:“仪琳和她父亲一样,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当初真不该让她出家为尼。”王炎道:“若是她为了思念母亲而病倒,我倒有法子。”定闲师太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王炎,王炎道:“仪琳师妹住在哪里,我先去看她。”
定闲师太指着一间房子说道:“就在那处,你要用什么法子?”王炎道:“此时不能说,但一定有用,而且很多人会吃惊的。”说着一溜烟钻进了仪琳的那间住房。
由于外面阳光充裕,王炎进到屋内先是觉得一片漆黑,慢慢适应这个光线后,才看见屋内的布置,这房子是面西向东,里面一南一北的墙边放了两张床,仪琳躺在其中一张之上,不戒坐在床前的凳子之上,低头头垂泪。王炎见到这个豪爽汉子的伤心模样,心道:“他一生之中,除了他老婆,就是最爱这个女儿了。”
王炎叫道:“不戒大师。”不戒没有反应,王炎又叫道:“老伯?”不戒仍是坐着,王炎只得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下不戒的肩膀,不戒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看王炎,目光黯淡,王炎却觉得像拍在一块大石之上,手掌发麻。不戒见是王炎,说道:“小兄弟,你来了。”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仪琳。王炎见到仪琳时,吓了一跳,这才一日不见,就觉得她似乎瘦了好多,原本就白嫩的肌肤,现在更像透明一般。
王炎走到床边,轻轻叫道:“仪琳师妹,仪琳师妹。”仪琳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又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王炎道:“仪琳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妈妈找到的,现在就找。”然后不待仪琳的反应,使劲拖起不戒就出来,不戒问道:“要做什么。”王炎道:“去找药,我知道有一副药能治仪琳师妹的病。”不戒叫道:“哪里,快快带我去。”王炎道:“走。”
两人大步走去,在无色庵前,遇到了仪和,仪和见他们风风火火的,张口欲问,王炎道:“仪和师姊,麻烦你替仪琳将窗帘打开,让阳光照入。”说罢和不戒又往前奔去,仪和隐隐听到他说道:“那房子,阴森森的,没病的也要住出病来。”
王炎和不戒并肩而行,见不戒一步跨出就是两丈,却不知是哪一门的轻功,王炎使足了劲都跟之不上,片刻间不戒已远远走到前面。王炎只得叫道:“等等我。”不戒驻足回头说:“那药在哪里,你给我说,我先去找来。”王炎道:“不行,那药不甚听话,得我一起去。”不戒道:“那好。”说着探手过来,抓住王炎衣襟,一转身已将王炎负在背上。说道:“抓紧了。”说着身往前伏,双臂摆动,右足一蹬跨出老远。
不戒的身形一旦展开,当真使疾若奔马,王炎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呼而响,景物迎面扑来,当即紧紧搂住不戒的脖子,大声叫道:“是在翠屏山悬空寺。”不戒脚步不停,问道:“哪里能有什么药。”王炎道:“救命良药啊。”不戒不再说话,脚下再次加快。山道有时而弯,但不戒却是沿着直线奔跑,遇到不高的山丘就一跃而过,甚至一纵身跃过曲折的两段山路间的深渊,当真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速度奔到极致,往往脚下轻轻一点,就窜出老远。
王炎吃惊之余大感刺激,当真是江湖中任一种武功练到极致,都能傲视群雄,想那“快刀”云奇最终返璞归真,练就刀法中的致简致快,而风太师叔当年施展“希夷剑”能与“快刀”的“飞沙走石”二十六式斗个平手,应当也是极其凌厉的,王炎想到此处,胸中涌出万般的自信,就算不去学什么九阴九阳九剑,只要将已经学会的剑法练到极致,将“用剑七法”熟极而流,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加上自己的内力,也未必就比那些神功差了。
王炎回过神来,发现不戒已停住了脚步,悬空寺就在眼前,不戒将王炎放下,说道:“那药在哪里。”王炎见他头顶冒着丝丝白气,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这趟路走得虽快,内力消耗也是不小。
王炎道:“你先调息一下,我慢慢和你说。”不戒怒目道:“说个什么,拿了药好去给琳儿服下。”王炎知道他也是个急性子,只得说道:“仪琳师妹的病,是因想念她妈妈而起,要治她的病,只有将她妈妈找到。”不戒大惊:“莫非,你昨日给我说的都是真的。”王炎道:“当然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将她妈妈接到她身边,病肯定就好了。”不戒捏着王炎双肩,大叫道:“在哪里,快说。”王炎道:“小声,你可不能这么急,她不愿见你,见到了就要逃。你得先想好要说些什么。”
不戒沉默了半响,说道:“当年就是因为我乱说话,她才一走了之的,我现在更想不起要说些什么,不如这样,小兄弟你先帮我去说,我在这里守着,她说什么也跑不了的。”王炎苦笑,心想:“你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好去说。没办法了,只得夸大仪琳的病情。”对不戒点了点头,迈步走入寺中。
这悬空寺房间甚多,王炎找寻了半响,都没有见到那哑婆婆,这哑婆婆轻功甚是高明,走路全然无声,当真难以寻觅。王炎靠在一截栏杆旁边,心中渐渐起急,这哑婆婆不会另有住处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难找了。
王炎轻吸了一口气,冷风进入胸中,心情略微放松,隐隐听到了一阵敲木鱼的声音,王炎大喜,这悬空寺中就哑婆婆一人,这木鱼必定是她在敲,循声走去,来到三楼尽头的一间小房之外,木鱼声极其清晰,便是从这房间中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