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轻轻推开门,果见哑婆婆跪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单调的敲着木鱼,身上穿的正是仪琳昨天给她的那件棉衣。王炎说道:“哑婆婆,我来看你了。”哑婆婆丝毫不动,王炎心道:“她装成聋子当真是像,幸亏我已经知道,要不然不知道还要隐瞒多少年。”王炎又说道:“哑婆婆,今天仪琳师妹病了,所以没有来。”哑婆婆身上没动,但王炎却看见她头上的荆钗颤抖一下。
王炎索性坐到她旁边,看着她说道:“仪琳师妹病得很重,连定逸师太都毫无办法,只怕。”哑婆婆睁开眼睛,停下了木鱼,但却呆呆看着墙壁。王炎趁热打铁,以悲伤难过的声音说道:“仪琳师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上她母亲一面,我对她说,一定能找到妈妈的,但是要先把病治好,可仪琳师妹说。“王炎故意顿了一顿,哑婆婆终于转过头看着他。
王炎接着说道:“仪琳师妹说即使病好了也没用,只因她妈妈一看见她爹爹,就要转身而逃,再也找不到。”哑婆婆注视着王炎,目光有些闪动,王炎见她的面庞其实并不老,依稀可以看出仪琳与之相似的地方,只是双眉间隐隐有一个川字,想是皱眉皱多了,王炎道:“其实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她爹爹当初只是见那女人奇怪和尚有女儿,辩驳了几句,实在是没有大错。况且夫妻两人的误会,为何要让孩子来承担,可怜仪琳师妹小小年纪就要出家为尼,而且当初送到恒山之时也是病的奄奄一息,所以身体才这么不好,现在难道连最后一个心愿都无法完成么。”
哑婆婆终于忍耐不住,张口说道:“那……那个,负……心薄……幸……。”王炎见她开口说话,知道她实是放不下仪琳,只是仍对不戒心存芥蒂,只要不戒来面对面给她说清楚就好了,当下一跃而起,跑到走廊之上,大喊道:“不戒大师,不戒和尚,快上来啊,找到你老婆了。”哑婆婆见状大惊,说道:“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来,却听得“咚”的一声,不戒已跃到楼板之上,震得楼板轻轻颤动。
不戒一见到哑婆婆,张大了口,双手张开,直欲将那婆婆拥在怀中,却又是不敢,哑婆婆一见不戒,双眉一竖,神色间甚是恼怒,身形微动,王炎急忙叫道:“当心。”那婆婆欲从不戒身边窜过时,却被不戒一把抱住,说道:“再也不让你走,再也不让你走了。”眼中似有泪留下,王炎见不戒阻住了哑婆婆,知道不戒武功甚高,这哑婆婆可是再也逃不掉的,不知他夫妻俩有何亲密话要说,自己在一旁甚是不便,于是走到楼梯口拾级而下,下到第二层时听到哑婆婆叫道:“放开。”不戒却道:“不放。”
王炎微微一笑,这两人倒像似两个小孩,不知不戒怎样劝解他老婆,可也不好听人壁脚,下到一楼之后,走出寺外,来到山道口站定,心说你们再说什么我都听不到了。
王炎等了片刻,觉得应当劝解好了吧,怎地还不下来,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亮之极,王炎听见,脸颊也随之抖动,不知是不戒打自己耳光,还是那婆婆打的,不过那婆婆手上功夫了得,最喜打人耳光。
又过得盏茶功夫,才见不戒与那婆婆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不戒右脸红肿发亮,却是笑盈盈地,婆婆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依稀瞧见脖颈间微微发红,也不知不戒对她做了什么亲密举动,让她如此害羞。不戒走到王炎身前,大笑着说:“小兄弟,谢谢你啊,一定要请你好好的喝上一顿。”王炎也是笑着说:“恭喜恭喜,二位破镜重圆,大师焕发第二春啊。”那婆婆却哼了一声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话语流利,应是方才和不戒说了不少话。
不戒说道:“小兄弟,我与琳儿她娘这就去看琳儿。”王炎正色道:“快去快去,仪琳师妹见到妈妈,病定然立刻就好,你带的那些补品可就派上用场了。”不戒点了点头,说道:“那小兄弟,我先走了。”那婆婆道:“快走,啰嗦什么。”两人展开身形,掠下山去。王炎见这二人身影飘飘,并肩而行,实是令人羡慕的武林眷侣。
王炎笑盈盈地看着这二人身影消失,这才叹道:“这样多好啊,仪琳找到了妈妈,以后的日子应当幸福快乐,向定闲师太讨了回信之后,我也得回到华山去了。等等,不对,不戒和尚,你两人和好如初,却把我一人剩在这里,这路途这样远,天又快黑了,叫我怎么走啊。”王炎叫了半天,也只有山谷回声响应他,只能拖起脚步,慢慢走下山去。
王炎来到见性峰上之时,身上衣衫已被挂破了几处,来到客房,却见一个人站在那里,见他过来,喊了一声:“哥……师兄。”王炎道:“是小彦么。”那人点了点头,走了过来,说道:“师兄,你今天做什么去了?我已经将你的那套衣服洗好,给你送来却没有看到你。”王炎笑道:“我今天做媒去了,撮合了好大一桩姻缘。”成彦奇道:“什么,是谁啊。”王炎推开门,说道:“进来,我给你细说。”
进屋之后,成彦见王炎的衣衫破了,便让他脱下,换上那套已经洗晾好的衣衫,然后又去取了针线,一面听王炎述说,一面缝补。王炎讲完后,叹道:“无论是夫妻还是兄弟甚或父子之间,最怕的就是误会,所以有了误会一定要及时说清楚。”成彦将线打好结之后,咬断线头,说道:“是啊,不过现在好了,仪琳师姊一定高兴的不得了。”王炎道:“那是当然,若是你也……”急忙改口道:“你有了我这个师兄,还有了恒山派的众多师姊,也是很幸福的呢。”成彦低声道:“我有了师兄就很幸福了。”王炎却没听见,站起来说道:“你们刚吃饭不久吧,应当还有热的,我去厨房去。”
成彦将补好的衣服裹成一团,随王炎来到饭堂,对王炎说道:“你很快就要走了吧。”王炎点点头,说道:“也学明天就走。”成彦道:“你坐着,我去给你拿饭过来。”不顾王炎劝阻,快步走到厨房里面。
王炎吃着饭,心中在想:“小彦对我这样好,不会是……,唉,不管了,现在年纪还小,以后再说吧。”他肚腹正饿,也不嫌弃这饭菜过于寡味,连菜汤都喝了个干净,心道:“什么最好吃?这肚子饿了的时候最好吃。”将碗筷收拾好,准备去看看仪琳,却见仪和走了进来,看见他之后驻足说道:“你原来在这里,师伯有话要和你说。”
王炎到了无色庵中,见只有定闲师太一个人在,上前行礼之后,坐在蒲团之上,说道:“师太找我?”定闲师太道:“你可真是办了件好事啊。”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王炎忙谦道:“弟子也是为了仪琳小师妹的病。”定闲师太道:“你说我们会吃惊,当我们知道那悬空寺上待了这学多年的哑婆婆便是仪琳的母亲时,还真不敢相信。”王炎道:“是啊,谁又能知道呢。”定闲师太笑道:“那你又是怎样知道的。”王炎怔住,心说总不能告诉你,我是看书知道的吧,只得扯道:“这个,弟子是瞎猜的,仪琳的妈妈疼爱她女儿,一定不会远离,而这恒山派中没有她的妈妈,那只有悬空寺的婆婆有可能了。对了,仪琳师妹的病好了没有。”
定闲师太道:“仪琳见到她母亲,病就好了八成,然后又喝了些人参汤,现在已是无碍了。”王炎道:“这就好了,但愿他们三人这次重逢,今后能一直这样幸福才好。”定闲师太道:“仪琳的母亲既然已经找到,他们一家三人是当享受天伦之乐,我准备劝说师妹允许仪琳还俗,让他们在翠屏山上建屋居住。”王炎惊道:“什么?还俗。”这仪琳还俗不做尼姑,那仪琳还是仪琳么。
定闲师太点头叹道:“你也看见了,仪琳心中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当初为她剃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寻回了母亲,更是坠入红尘业障,不再适合出家修行了。”王炎道:“那定逸师太会同意么。”定闲师太道:“仪琳只是还俗,仍然是她的弟子,仍然是这恒山派的人,再说尘世之人当回到尘世之中,随其自然,换个方式做恒山弟子,也无不可。”说完话,脸上现出微微笑意。
王炎心道:“仪琳师妹还俗,不知以后改叫什么名字,唉,我本是想让她寻回母亲,能够健康幸福的长大,这下子我连带影响的事情可就大了。”王炎看着定闲师太,觉得这位睿智的老人应当做事不会有错,至于以后是个什么样子,谁又能知道呢。
定闲师太说道:“我寻你来,还有一件事情,给你师父的回信已经写好,你这便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