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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秋风(四)

这几日中,王炎白天就陪着刘怜宜聊天、四处闲逛,晚上就回到西厢房中去睡,这里的夜晚极其安静,不过若是要起夜,可就麻烦了,这刘府没有给他准备恭桶,王炎只能施展轻功跑到园子北边的茅厕去,好在这几天没有闹肚子,而他对刘府的环境也慢慢熟悉。

这天终于到了刘大官人五十大寿的日子,天公作美,一片晴朗。刘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地,连洪仁和他手下的庄丁们都换了一身枣红色的衣服。王炎看了看空中挂的骄阳,心念一动,跑到“怜宜轩”门前喊道:“小姐,快出来,我让你看看明媚的阳光。”丫鬟月儿冲出来叫道:“你嚎什么嚎,不知道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吗。”王炎纳闷道:“小姐今天心情为什么不好。”月儿正要说话,刘怜宜已经走了出来,说道:“月儿,别凶他,他不知道。”然后对王炎说道:“我母亲就是在父亲四十岁那年做寿的时候亡的。”

王炎道:“原来你那么小就没有了母亲。来来,明媚的阳光就在这里。”刘怜宜边走边问道:“你怎么让我看见呢。”王炎道:“好了,站着别动,抬起头来,再抬高点,闭上眼睛。”刘怜宜依着他的话做了,王炎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脸上暖暖的。”刘怜宜轻轻点头,王炎道:“这就是明媚的阳光,就像你母亲轻轻摸着你的脸一样。”刘怜宜的嘴角浮现出意思笑容。

王炎道:“你的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了吧,你眼前的颜色就是红色,就是鲜血的颜色,就是你想知道的栖霞山上枫叶的颜色。”王炎等刘怜宜在阳光中站了片刻,走过去牵着她的衣袖,说道:“我们再去那边,我让你知道长长的游廊是什么样子。”月儿叫道:“你要把小姐带到哪里去。”王炎皱眉道:“你知不知道成天这样叫唤对嗓子不好?你也得多照照太阳,免得发育不良。”

王炎带着刘怜宜来到长桥之上,对她说道:“听到脚步声了吗,这种空空的声音下面就是碧蓝的湖水。”走过长桥之后,进入一道长廊,王炎让刘怜宜站着别动,重重走了几步,说道:“我就在这长长游廊上,你仔细听我的脚步声。”刘怜宜呆呆地“看”着他,王炎道:“听清楚了。”说着脚下加劲,沿着长廊飞快地奔跑起来,跑到彼端后喊道:“现在我是在长廊的东边。”然后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如此来回跑了几趟,王炎才对刘怜宜说道:“知道长廊是什么样子的了吗。”

刘怜宜使劲点头,一滴泪珠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王炎替她拭去眼泪,说道:“今天是你父亲大喜的日子,一定要高兴,知道吗,你母亲在天国看见你高兴的样子,也会很欣慰的。”王炎见她舒展了双眉,突然弯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刘怜宜问道:“你要做什么?”王炎道:“我想让你知道天空中的小鸟是怎么飞的。”王炎抱着刘怜宜走到长廊之外,看准了前方的一棵大树,深吸一口气施展轻功掠了上去,王炎抱了一个人,重量增加不少,竭尽全力刚好站到树干之上。

刘怜宜问道:“刚才就是在飞么?”王炎笑道:“是啊,我们现在正站在一棵大树上面。”刘怜宜听了,双手紧紧抓住王炎衣服。王炎看了看最近的另一棵树,估摸着应该能跳过去,说道:“抓紧了,我们要飞到另一棵树上去了。”双膝盖微弯,然后猛然伸直,向着那树斜斜地飞了过去,到了半空之时,王炎突感内息不纯,暗道不妙,将刘怜宜用左手搂紧,腾出右手,瞅准一根树枝抓去。手虽然是抓住了,可那树枝实在太细,“咔嚓”一声断成两截,王炎与刘怜宜落下地来,王炎将刘怜宜放下之后,刘怜宜笑道:“我现在知道小鸟是怎么飞的了,但却是一只笨鸟。”

两人回到“怜宜轩”,王炎说道:“要开心,知道吗。”刘怜宜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是我母亲走后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王炎道:“这就好,我现在去找刘梆……我的大伯,你可以对月儿说说小鸟是怎样在天空飞的。”

王炎来到刘府大门,却没看见洪仁等一干人,只见大门外两旁一字排开两队衣着整齐的庄丁,人人昂首挺胸,站得笔直,这队列一直排到街口,足有二、三十丈,不下一百人。

王炎将刘梆子接到洪仁的住处,说道:“你现在就在这里玩着,别走太远,我会叫人送饭过来,到了开戏的时候,我再过来叫你。”刘梆子哪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说道:“你去忙你的,这里挺好,我先睡上一觉。”

王炎安顿好刘梆子,觉得若是去那“怜宜轩”也太过无聊,但又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够帮忙,于是便在这园中闲逛。随着时间推移,这园中大道两旁陆续的都站满了庄丁,也不知这么多人平时是藏在哪里的。王炎又来到大门处,见刘管家、洪仁、李大头三人站在门旁待客,王炎上前问道:“怎么没见陈二、吴不全他们。”刘管家不答,洪仁冲门房那里努了努嘴,说道:“那帮行子,就那寒碜模样往这里一站,怕不把客人都吓跑了。”王炎跟着笑起来。

刘管家说道:“好了,你们三个这里先等着,我去老爷那里看看有什么吩咐没有。”洪仁道:“你可不能走,你这一走,我们三个全不识字,连拜帖上写的什么都不知道。”刘管家白了洪仁一眼,对一个庄丁叫道:“你去把小武喊来。”等那庄丁将小武叫来之后,刘管家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刘管家刚走,洪仁就说道:“小武、大头,你们这里先守着啊,今天起早了,我去休息休息。”说罢对王炎使了个眼色,王炎心中正后悔,在“怜宜轩”虽只能和刘怜宜闲谈瞎聊,但刘怜宜至少秀色可餐,还有些情趣,哪知跑到这里来当门神更是乏味,见洪仁要溜,当即跟上他。

两人方才进到门房之中,就听得小武大声叫道:“李员外,白玉狮子镇纸一对。李员外,您里面请。”洪仁道:“嘿嘿,我们一走,那边就开了张,看来我们是走对了,来来,坐下喝点。”王炎坐到桌前,那桌上早放好了杯盘碟筷,洪仁将两个杯子倒满,说道:“把今天守过,大寿做了,明后天虽还有宴席,我们却不用来了。”王炎与他一起举杯饮了,问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是怕有人来刘府捣乱么。”洪仁道:“捣乱倒不会,就怕有那混帐行子混水摸鱼,那些贺寿的礼物就送来这里。”说话间果见一个庄丁将那李员外送的礼物捧了进来,礼盒之上放了一张大红拜帖。

洪仁指挥那庄丁将礼盒在一张案桌上摆好,又将酒倒满,说道:“我们这边还算清静,陈二那边估计又开始赌起来了。”王炎笑着和他将酒干了。自小武迎接李员外开了张后,前往贺寿的客人陆续增多了起来,官场上的什么通判、参将,武林中的张老拳师、王屋三虎等等三教九流,不一而足。王炎道:“这刘大官人的面子当真广得很,有这么多人来给他贺寿。”洪仁道:“那是当然,不过现在时候还早,要到了快开席时,那些大官才会来。”王炎问道:“那最大的官,是多大。”洪仁挠了挠头,说道:“这官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大约是知府吧。”

王炎看了看案上已经堆积如山的礼盒,说道:“这些礼物放在这里,刘大官人也放心?”洪仁道:“那有什么不放心的,给你说,放在这里的都是他瞧不上的,真正贵重的要直接送到他手上去。”王炎随手打开一个小巧的礼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白玉钗,这玉钗做工甚是精巧,钗头雕的凤凰眼珠还会转动,王炎递到洪仁面前说道:“这东西都不算贵重的么?”洪仁乜了一眼,说道:“这算什么贵重,玉色不好,而且周身匠气。”洪仁说着翻了翻礼盒,找出另一支翡翠钗子来,说道:“你那个比这个都不如。”王炎凑近细看,见洪仁手里那支钗子果然看上去要舒服很多,却也说不出好在什么地方。

洪仁说道:“这好玉讲究‘光滑凉重’,这支比那支好上不少,但仍然不够清润透彻,所以只是中品。”王炎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豪门大宅果然培养人,像那韦小宝不学有术,在皇宫里混了许久,无论心计还是鉴赏力都提高不少。洪仁见王炎拿着那支玉钗不放,说道:“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回头我让那写礼单的把这玉钗划了就是。”王炎想了想,离开这刘府之后就要回华山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到成彦呢,于是说道:“我只是觉得好玩,我要它干什么。”

洪仁点点头道:“你的武功不错,应当是喜欢兵器了,一会儿有人送了兵器来,你看见合手的拿去就是。”王炎讶道:“还有人送兵器?”仿佛回答他的疑问似的,小武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嵩山派,宝剑一口。”王炎的手轻轻一抖,洪仁却将翡翠钗子捏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