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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囹圄(二)

镗、镗、镗、镗……,悠扬的钟声好似从天际传来,隐隐让人心弦随着振动。王炎循着钟声往前走去,却发现自己是在悬空寺中,身上仍是穿着师娘给缝制的那一套白色衣裤,长剑悬在腰际。此时钟声已然停住,王炎隐隐看到前面有人,走过去时,那人却是背对着他,身形十分熟悉。王炎问道:“你是何人。”“嘿嘿”冷笑声中,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却是劳德诺,只是脸上皱纹全无,年轻了许多。

王炎一惊,将长剑拔出,喝道:“你怎会在此。”劳德诺双目凝视着他,面容甚是阴鸷,突地纵声大笑道:“你知道我是嵩山派的卧底又怎样,我恩师还不是一样地统一了五岳。”说罢转身而行,王炎叫道:“站住,你要到哪里去。”劳德诺却越走越快,怎么也追不上,直到绳桥之上劳德诺前方跑来一人,娇叱道:“你这恶徒,陷害我大师哥。”一剑向劳德诺刺去,劳德诺并未闪避,就此躺倒。那人越过劳德诺尸身来到王炎身前,问道:“你看见大师哥没有。”

王炎仔细看她,才发现是岳灵珊,而且是长大后的岳灵珊,王炎摇头说道:“我没有看见。”岳灵珊不再理他,从他身旁跑了过去,王炎目送她消失之后又转过身来,却发现劳德诺的尸身已经不在了,这时有个声音在叫:“王炎哥哥,你快过来啊。”王炎抬眼望去,见是成彦和仪琳站在绳桥的尽头,仪琳已长出一头飘逸的黑发,两人都微笑着看他。王炎正要走过去时,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王炎回头一望,却看见刘怜宜站在绳桥另一端,满目幽怨地看着他,轻轻说道:“你不带我去治疗眼疾了么。”

王炎站在绳桥当中,左右彷徨,上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这时一声佛号传来,定闲师太脚踩祥云,身披万道金光,缓缓从远处飘来,面容慈祥地对王炎说道:“孩子,你本不属于这里,何苦卷入这是非之中,又何必妄图改变别人命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将手一挥,王炎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自己已被击出绳桥,迅速之极地往下掉去。

王炎大惊之余醒了过来,全身冷汗,湿粘粘的。身下甚为柔软厚实,盖着厚厚的被子,十分暖和。王炎胸闷燥热,只想将被子揎开,可四肢无力,头脑中昏昏沉沉,玉枕穴仍然隐隐作痛,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再次昏睡过去。

王炎又醒了过来,这次才是真正的清醒,缓缓睁开双目,眼前一片漆黑,玉枕穴的疼痛虽然好了许多,可腹中饥饿,口渴难耐。王炎慢慢呼吸了片刻,这才运力将被子从胸前移开,这一动,就发觉双手手腕上箍有硬物,小腹上似有一条状物事压着,王炎将双手缓慢之极地举到眼前,腹上之物随之而动,耳中听到“呛啷”轻响,惊惧之下用手去摸,始知自己已被手铐之类的物事缚住,他动弹之下,感到两足上也有硬物,看来是手铐脚镣全上。

王炎心跳如鼓,只得深深呼吸,鼻中却没有闻到任何异味,王炎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手足被缚,显然是被人极为谨慎地关押,可身下垫子如此柔软,方才感到那被里也甚为光滑,莫非还怕自己吃苦不成。王炎用手摸了摸双手之间系着的铁链,似乎不算太粗,于是潜运内力想试试能否将之撑开,谁知不动还好,这一运内力,脐窝处的神阙穴就一阵剧痛,令王炎眼冒金星,王炎大惊,制住自己的这人当真极其谨慎,还对自己下了如此重手,疼痛使得他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揉,却在肚脐上摸到一圆形硬物,牢牢地嵌着,好似一道铁闸将内力关住,摸不出是何质量,只觉甚为光滑。

王炎不敢乱动,停了片刻之后,双肘用力,让自己斜靠在枕头上,后脑轻轻向墙上移去,所触之处也是十分柔软,好似厚毡。这个姿势舒服了许多,王炎又休息了片刻,不断提醒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着急,现在反正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大叫大嚷也于事无补,不若找些事情来混混时间,于是从入刘府之日起,将整件事情缓缓梳理。

首先是那刘含豫初次见到自己时,神色十分奇怪,脑中回忆当时情况,似乎高兴中带有几分惊疑,是了,他后来之所以说救他儿子非得自己帮忙不可,定然是因为自己与他儿子模样相似,可笑自己当时还以为那刘大官人有特殊癖好,只觉得恶心。现在自己身下所垫,身上所盖,包括手足上所缚之物,原原本本都是属于那刘公子的,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

可这也极为奇怪,若是嵩山派真想卖他一个大人情,只需将刘公子直接救出即可,又何必花费喏大心力,来个狸猫换太子,王炎只觉思绪又开始纷乱,腹中饥肠再次搅动,只得再次闭目养神。

王炎来到这个时代,最危险的一次境遇不过是在古墓中与那赵大对峙,但那时有令狐冲在一旁,虽然他说绝不帮忙,但心中毕竟有所凭借,后来下山送信、路遇六仙、救出成彦、上到恒山、得遇怜宜,都是既好玩,又刺激,甚而有些香艳,使他觉得仿佛并未真正处于这个时代,而是像在玩一个新奇的游戏一般,直到现在身陷囹圄,且两处大穴都在隐隐作痛,这才深切知道,自己确实是被困了,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且远比书上所写要复杂得多,自己并不能像想像中的那样,预先知道一些事情,就能左右他人。

王炎叹了一口气,自己未免也将“人”太为小觑,若事情都是那么简单,又哪能得出那些洋洋百万字的宏篇巨著,自怨自艾之余,王炎慢慢将思绪转到自己现在的境况来,当下最为要紧之事,就是脱困,但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且又身受重伤,原本所凭仗的内力,也是无法可用,脱困一事只得稍缓,先想想自己是如何被困。

这第二个奇怪之处,便在于刘怜宜与刘含豫了,若说他们早知道此事,与嵩山派联手设置这个陷阱,可刘含豫对自己述说往事之时,脸上表情不似作伪,要是他演技高超,那为何初次见面之时,对自己内心波动毫不掩饰。刘含豫还罢了,那刘怜宜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哪能有如此城府,且双目的确是真的盲了,以现在的科技手段,绝无可能作假。

以自己现在的眼光观察,刘含豫不像身怀武功之人,除非他精华内敛,超出自己实力许多,但最后自己被袭之时,他正在身前,袭击却是来自身后。这也正是第三个奇怪之处,那揽月阁中,并未感觉到第三个人存在,那么只能说明那人是个高手,自己受袭之处是在玉枕穴,这乃是要害穴位,此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将自己击晕而不致命,之前又未听到暗器破空之声,那这人不仅武功与师父相若,且必定在暗器一道上,下了数十年功夫,这人是谁呢。王炎将自己所能记得的名字统统想了一遍,却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左冷禅?不会,他此时忙于布置合并五岳的大事,怎会为了区区在下从嵩山赶来,再说左冷禅也没有使用过暗器,若他想要制住自己,又何须使用暗器偷袭,直接正面对敌,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啊。莫非是魔教中人?不不,左冷禅若与魔教联手,那是公然与武林正派为敌了,以嵩山派现在的实力,即使最后成功一统江湖,也不过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左冷禅没有这么笨的。

这人与五岳掌门武功不相上下,即使直接将自己擒下,也是容易之极,之所以从背后偷袭,定然是不想被自己看见,那自己所见过的人中,谁有如此高明的暗器手法?王炎再次苦苦冥思,仍然是毫无所得。会有哪一个高手如此看得起自己这个无名之辈,不但偷袭,而且还以这种阴毒手法制住自己的神阙穴。

整件事情疑点甚多,王炎苦思不得其解,而且就算能思考清楚,那也不过是马后炮而已,烦躁之下觉得手上所戴镣铐甚为讨厌,再次运力一挣,神阙穴又是一阵剧痛,这次疼痛更甚,王炎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血来,耳中嗡嗡作响。王炎颓然躺在床上,不住大口喘息,奶奶的,要死便死,要活便活,这般如同一个废人似的躺在这里,当真令人闷煞。

王炎虽然暗骂自己该死,可不到那万不得已的关头,谁会想死。吐血之后,全身更觉乏力,饥渴之感更甚,王炎现在只想有饭吃,有水喝,至于会如何处置自己,不外乎就是替人顶罪,被斩去头颅,哪又能及得现在所受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