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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囹圄(三)

王炎只得闭上眼睛,故意去想一些无关之事,以转移注意。可想到仪琳之时,又不免想到与她爹爹不戒和尚喝酒吃肉时的快活情景,想到令狐冲,更是极其容易地联想到常常与他偷偷喝酒,至于以前之事,自己是常年卧病在床,吃不得东西,天天输营养液,不知那营养液喝起来滋味怎样。总之他无论怎样转移注意,胡思乱想之下,最后都想到这吃喝二字上来。王炎不免叹息道:“富可敌国有什么用,武功高强又有什么用,饿上你几顿,便与一个病夫没有什么两样。”

王炎想到受袭昏迷之前,在揽月阁上的那一桌酒席,要是早知道如此,何不多吃上一些好菜。不对,若是早知道如此,自己又怎会上当,必定……,必定怎样,王炎却也说不上来,那躲在身后的高手,即使摆明了目的,满脸冷笑地直接来抓他,那也是无法逃掉的。他奶奶的,王炎不由骂道,这样一个高手,不在那深宅大院中喝酒吃肉地享福,偏偏自甘堕落来为难自己,不对不对,好歹我也是从后世来的人,现今天下估计只有这么一个,那高手亲自出马,其实是慧眼独具,害怕让一些不知名的小辈侮了自己身份。

王炎一时间又是自怨又是自大,转念想到刘含豫,那老小子演技当真高明,眼泪说来就来,嗯,一定是这样,他以前必然是个戏子,奶奶的,古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果然诚不我欺,要我去救他儿子,脸上感激淋涕得不得了,暗地里却设下毒计,可自己已然足够小心,那饭菜中也没有下毒,为何在受袭之前,头脑会微微发晕呢。

王炎想到刘含豫那副假仁假义的面孔,不由怒从心起,等老子出去之后,定要将他杀之而后快。刘怜宜,她自小失明,到能绕亲双膝共享天伦之时,母亲却又病亡,好容易有了治眼的希望,若是此时父亲突然不见。嘿嘿,出去,自己还能出去么,就算出去了,武功已失,在这江湖之中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也只能偏安一隅,碌碌一生了。

王炎现在却又开始自怜起来,不过总算是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去想食水之事。突然觉得就这么躺着,也还不坏,至少不像令狐冲被囚于一间四面均是铁板的硬屋之中。王炎将身子躺平,缓缓拉过被子盖了,右手摸着肚脐上的那个圆物,轻轻捏了捏,质地坚硬光滑,好像是瓷器一类,想要将之弄出来,但无从作力,且不知会有何后遗之症,想到方才两次运行内力时,都痛得不得了,若是用力去挖,估计真要吐血而亡了。

王炎心想:“这物事不知是凭借什么道理才能嵌在这肚脐之上,我不能由丹田将内力运出,却不知道若是再次修炼,让内力加强又会怎样。”王炎缓缓将身子撑起来,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依照华山修炼内力的法门,在四肢百骸中渐渐聚成内息,一丝丝往丹田缓缓汇拢,但这些内息一到神阙穴处,立刻大痛,好在王炎心有准备,运行得极其缓慢,这才不至痛极难忍。内息既不能汇藏于丹田,随着王炎将浊气吐出,也就随之散去。

王炎叹息道:“这等阴毒之极的手段,当真厉害,也不知是谁发明的,任你武功多高的人,此处被制,内力再深厚也无法施展出来,此时内力不但无用,甚而有害,若是不自觉地运行,那内力越高就死得越惨。”王炎垂头想了一想,莫非只有学那天门道长将筋脉冲断,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将筋脉弄断那得多高的武功,而且一样是死,还不如就这么让它放在那里,反正现在好歹行动还算得上自由,若自己是个女的就好了,也不用花钱去镶那什么脐环。

王炎想到此处竟然轻轻笑了起来,却听得喀地一轻响,似有人开门,王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心中砰砰跳动。渐渐一丝光亮透了进来,嗒嗒声响处,一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这困屋之中顿时大为明亮,王炎眯缝着双眼看去,那人的脸却在火把之后,无法看清,右手拎着一个物事。这肚饿之人,嗅觉大为灵敏,王炎已闻到食物的香味,心道果然送吃的来了,喉头一动,不觉已是吞了一大口口水,也不知这口水是怎样来的,方才口渴之时拼命想那些酸的东西,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星半点。

那人将食盒放下,又将火把插在墙上的一处所在,却并不就走,而是在那里静静站着,双眼看着王炎。王炎此时已能适应光线,双目睁开看着那人,心道:“现在你可得意了,将我这无名小卒囚困于此。”那人正是劳德诺。

劳德诺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二师兄现在可好,我心中甚为害怕那人下手太重,让二师兄就此变成白痴,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语气中担忧之情显著,倒似真的替王炎在担心,王炎心中暗骂:“奶奶的,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这‘二师兄’了,此时却来说风凉话。”心中打定主意,不去理他,看他有何好说。

劳德诺站立了片刻,见王炎并不答话,却也不气恼,而是蹲下身来,将食盒之中的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末了还有一个小小的酒壶。王炎心道:“他要干什么,想要让我像狗一样地向他乞食么。”王炎强制忍耐饥渴,等着看劳德诺的动作。

王炎与劳德诺之间隔了一层栅栏,以碗口粗细的柱子组成,其间缝隙刚好够劳德诺将碗筷酒壶递将进来,劳德诺缓缓做完这些事情后,拎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却将火把留在原处。王炎不觉大感奇怪,将我抓来,不会就这么养着吧,常人得胜之后,不免要讥刺嘲讽失败的一方,又或迅速遗忘,再寻人再战,甚而杀之取其钱财物事。哪有这么关押了,却什么也不问的,是了,我身上现在一样东西都没有,那两本册子早就被拿走,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希图的,嗯嗯,定然是计议早已定好,只待那被杀了儿子的大官,什么时候想起我来,就什么时候拖出去斩了。说不定这就是我最后的晚餐,王炎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凄凉,但其精神终究被物质诱惑战胜。

王炎下得床来,发现地上也是铺了厚厚的绒毯,光足踩上去丝毫不觉冰冷,心想住在此处倒也享福,只是幸福来得太晚,而且地点不对。王炎走到酒菜之前,盘腿坐下,先拿起酒壶,对口便饮,只觉这酒味道甚淡,好似甜酒一般,正好解渴。喝了两口之后,放下酒壶,拿起筷子挟菜吃饭,这菜肴不知是何种材料,十分爽滑可口,王炎吃下肚之后,想再去挟时,头脑中又出现那熟悉的懒洋洋的感觉。

王炎心中奇怪,自己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没必要再下毒吧,转念一想,随之释然,这人在空腹之余吃下食物,血液必会大量集中在肠胃之处,以帮助消化,是以吃饱了之后总是想睡觉,这浅显的道理此时才想明白,却去怀疑菜中有毒。王炎放下心绪,只管大嚼,不一刻已将饭菜吃光,酒壶也被他喝了个底朝天。

王炎慢慢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又回到床上。他方才醒来不久,并不想就此睡去,只是卧在这被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人生“吃喝拉撒睡”诸般大事都以解决,现在就来想想如何才能脱困。

要想脱困,必定先要将要穴中所嵌之物取出,方才吃完饭后,在火光下仔细看过,是一枚指头大小的黑色珠子,确是陶瓷制成,陷在自己颇为白皙的肌肤之中,艳丽之余不免有些妖异,心道还是女子好,若我是女子,这东西也不用取下来了,就这么嵌着倒也好看。呸呸,怎么和那东方不败想到一处去了,这辈子连男人都还没成呢,想那些做什么。

王炎手指缓缓顺着那珠子绕,心想干脆使劲挖出来得了,但又怕痛,却突然发现这珠子似乎比一次发现的时候又微微深陷了一点,王炎大惊,这是什么道理,若是这样,那几日之后,这东西不是要钻进肚子里面去了?王炎心念一动,方才汇入丹田的内力过多,这才触动穴道,若是少成一丝呢。想到此处,王炎用手摸着珠子,缓缓生起细若游丝般的内力,往丹田极其缓慢地注去,果然神阙穴只微微一动,却没有痛,随着内力注入,似乎那珠子又慢慢陷了一点。

王炎停住不动,双眼看着天花板,心中大喜,看来这珠子是丹田内力越多,就陷得越深,如果丹田之中毫无内力,那不就会脱落出来了。可是这丹田之中怎会毫无内力,没有内力那不就是常人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