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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囹圄(七)

劳德诺面皮微微抖动,说道:“你怎知道的。”王炎心道:“我怎知道的,我依稀记得书中内容是在左冷禅并派大典上,有一个武功古怪的人制住了天门道人,后来天门道人强行冲破经脉后,反将那人杀了,我为了取出这神阙穴上的珠子,也曾想过学天门道人般冲破经脉,这人的名字就留了一点影子,这人似乎并不出名,真正有名的是这人的师父。后来想到易容,易容一般是在脸上,而我是想一张什么都没有的脸最好易容了,这才想到‘白板煞星’这名字,谁知果然就是。”王炎看了看劳德诺烁烁的目光,心想总不能就这么给你说吧,估计说了之后,你立刻气息紊乱,走火入魔而亡。

王炎突然想到一事,说道:“你没来华山之前,有一天小师妹不知为何哭闹不休,师娘就用‘白板煞星’的名字来吓唬她,后来我问师娘,这‘白板煞星’到底是何人,师娘说这人是旁门中的一个高手,只因没有鼻子,面孔是平的,常需掩盖自己脸部,是以易容之术甚为精湛。我回想那刘管家似乎从未有过表情变换,这便猜上一猜,谁知竟然猜对了。”

劳德诺听了,将信将疑地看着王炎,说道:“你脑筋果然转得甚快,偷袭你那人的确如你所说正是‘白板煞星’,我也是来这刘府之后,师父才给我说起这刘府中有这人,是师父花了喏大代价才将之请来的,可你只是猜上一猜,便知道了这人身份。”王炎寻思,这人是左冷禅为了对付其余四派埋下的一枚棋子,可为何要躲藏在这刘府之中呢,若说是因为刘含豫的儿子是嵩山派的,在这里躲藏比较方便,那又为何扮成管家,整日里忙碌,还要让刘含豫呼来喝去,为了钱财?这倒也有可能,但又为何不直接将刘含豫杀了取而代之,反正那园中熟悉刘含豫的刘怜宜又看不见。不对,肯定还有重大图谋。

王炎看着劳德诺,心想还是乘你现在为了邀我入派,对提出的疑问回答甚是仔细,何不问过清楚,一旦你得知我现在已解了禁制,再要问时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王炎说道:“不知那刘府之中有什么宝贝。”劳德诺奇道:“宝贝?”王炎道:“是啊,若没宝贝,怎会让高手在那里守着,而且还扮成一个管家。”劳德诺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恩师只说过这刘府极其重要,让我在刘府中待着,不可张扬。”王炎心道:“果然极其重要,重要得连你也不能告知,到底是有什么图谋呢。”绞尽脑汁想了片刻,连脑袋都痛了还是想不出来。

劳德诺见王炎不说话,心道你总算问完了吧,于是说道:“你还有何疑问,这便提出来。若是没有,我们就走吧。”王炎道:“走?去哪里?哦,怪不得你今天没有带饭来,原来是要放我出去,是去见你师父么。”劳德诺道:“是啊,莫非你不愿去见我师父?”说着站起来取下火把,说道:“你若不愿见,那也不用吃饭了,这光亮也就用之不着,我等你想好之后再来问你。”王炎暗骂这老小子当真是可恶,竟然还想饿我两顿。

这时劳德诺离那栏杆约有两步之遥,即使用暗器将他击倒,也无法从他身上取出钥匙,王炎忙道:“愿意愿意,我怎会不愿。”劳德诺看着他,说道:“我都给你说了这么多话,该讲不该讲的都讲了,你却还要犹豫,看来只有让你饿上一天,你脑子才会清醒。”王炎道:“你怎地是都说完了,你还没说为何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答应。”劳德诺笑道:“这还不简单,答应了就有饭吃,不答应就挨饿。”王炎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这是逼迫我答应,就算我此时答应了,出去之后定然会想法逃走。”

劳德诺往前走了一小步,王炎心里着急,暗道再近些、再近些,又骂自己,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情形,一开始就该将他击倒,偏生自己好奇心重,要喋喋不休地问个半天。劳德诺走了一小步之后,却不再走,原地站着说道:“你为什么会不愿意。”眼神古怪,好似看着一个白痴,劳德诺接着道:“我已说过,你年纪这般小就如此了得,前途不可限量。那华山派的岳不群虽然也甚为了得,但却不会教导弟子,且华山派在这五岳之中,无论是门人弟子,还是钱财土地,都是微薄之极。当初若不是你出主意将那处大宅改为客栈,估计现在华山派中还是天天吃青菜豆腐,你连喝酒的钱都没有。”

王炎不觉恻然,的确如劳德诺所说,这华山派作为五岳剑派之一,却弄得跟贫苦百姓一样,师父虽颇有智谋,但却不会理财。劳德诺道:“你在这里行动虽然不自由,但身上所穿,地上所铺,床上所用,无一不是精致华丽之物,每日所吃的菜肴,也是这晋城中有名的‘玉华搂’的大师父所做,这些难道不能帮助你下定决心?”王炎笑了一笑,却不答话。

劳德诺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不错,若你是贪图荣华、无知浅薄之人,我也不会向恩师极力推荐你。恩师下了极大决心要将五岳剑派合为一体,并派之后恩师必然是掌门人,而你那时年岁已大,也立下喏大功劳,除了总掌门之外,其余四派中的掌舵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哪似你在华山派中头上始终有令狐冲压着,岳不群必会将掌门传与令狐冲,你却始终只能屈居于人。再说就算岳不群突发奇想让你来做掌门,这华山派的掌门却也没有什么滋味,哪里能像恩师合并的五岳派那样,人才济济,威名远播。到了那时,只怕少林武当的弟子见到你,都要恭敬地叫一声‘王舵主’。”说完面带微笑,似已看到左冷禅合并了五岳,与少林掌门方证大师、武当掌门冲虚道长坐在一处,畅谈天下大事,而其余峨嵋、昆仑、崆峒等各派掌门却只能另坐一处。

王炎心想:“以财物诱之不成,又以权力地位为筹码,不错,若是常人听到此处必然答允了。”脸上故意露出向往之色,说道:“却不知左掌门又为何花费喏大精力来合并五岳剑派,若说是为了与少林武当一争短长,未免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以嵩山派当前的实力,再过得几年,也未必就比这两派差了。”劳德诺道:“恩师的为人哪能似你想得那么不堪,别说几年之后,就是现在,我嵩山派中的门人弟子未必就比少林的少了。”王炎心道:“那是那是,你们将无法入得少林的那些人一股脑收了,放在那嵩山武馆之中,恐怕要论人多,也只有魔教能将你们比下去了。”

劳德诺接着说道:“恩师心中所担忧的是,魔教这几年来都未出现过什么动静,必定是在暗自谋划、积蓄精力。且魔教前教主任我行突然失踪,现任教主东方必败初掌大权,那魔教之中新旧交替,所以在会如此偃旗息鼓。待到几年之后,东方必败坐得稳当之后,就会大举进攻我武林正派了,少林虽大,但那些个和尚向来不理俗务,而俗家弟子在这江湖之中只会凭着少林的名头耍威风,也没听说有几个急人所难的。武当的牛鼻子整日里光会躲在山上炼丹修道,至于其他各派,哪个不是明哲保身。因此只有靠我们五岳剑派内部团结,方能渡过大劫。”

王炎装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左掌门当真是高瞻远瞩,好生令人佩服。这其余四派的掌门,全都是些糊涂蛋,哪能想到如此许多。你快快开门,我恨不得立时见到左掌门,好聆听教诲。”王炎这话说完,自己都是忍不住一阵恶心。劳德诺喜道:“你的确是一点就透,入了嵩山派之后定能做出大事,日后这五岳总掌门之位,也未必不是你的。”说罢快步走近,要打开门锁。

王炎见劳德诺缓缓开门,心中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那扣在拇指和中指间的瓷珠突然一滑,掉在地上,这地上虽铺了绒毯,但这静室之中除了火把燃烧之声,再无旁的声音,劳德诺动作一停,已然听到,劳德诺举起火把照过来,问道:“那是什么。”王炎道:“那是,那是……”口中含混回答,身子却迅疾冲向劳德诺,劳德诺大惊,匆忙将火把一挡,王炎的指尖触到火把,立时剧烈灼痛,鼻中嗅到一股焦糊之气,慌忙将手撤了回来,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劳德诺此时已退得远了。

劳德诺冷冷看着王炎,缓缓说道:“你竟然骗我,枉我这么信任于你,为你布置这个房间花了许多钱财精力,天天为你端茶送水、倒屎倒尿,还将恩师的宏图伟计详细与你述说。”劳德诺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嘶声叫喊:“枉我为你向恩师说了许多好话,还梦想你若能加入嵩山派,将会是多大的贡献,将能替恩师的计划省下多少时日。可惜,我错了。”劳德诺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眼中似有泪光闪耀。王炎呆呆地看着他,手指放在嘴里也忘记拿出,心道:“不至于吧,怎么像个怨妇似的。”

劳德诺凄凉之极地说道:“可惜我甘愿失去内力,却连一件事都办不了。”摇了摇头,恨恨道:“待到魔教大举进攻之时,你就守着华山派,守着那‘伪君子’一起死吧。”说完将火把用力掷了过来,王炎大叫不好,看准火把飞来的方向伸手去接,那火把却在栏杆上弹了一下,立时去劲消失掉在地毯上,火焰好似水中涟漪一般,迅速呈扇面散开,这地牢之中顿时火光熊熊。

劳德诺跌跌撞撞地走出地牢,将门紧紧关住,脚步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