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夫妇走后,令狐冲向王炎问道:“阿炎,怎地师父说你最好找大夫看看,你莫不是有什么病。”王炎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才有病。”说完施施然地往前而走,令狐冲叫道:“好你个小子,我好心问你,你却说话呛我,站住。”王炎早有防备,见令狐冲追来,已是展开身形跑得远了。两人一追一逃跑回洞中,令狐冲见王炎站住脚步,说道:“看我‘金针渡劫’。”王炎也是喝道:“看我破‘金针渡劫’。”两人以掌作剑,在这狭窄的前洞之中拆起招来。
王炎见令狐冲以一只手掌将剑招使将出来也是虎虎生风,突然想到一事,于是收招说道:“师兄慢来,我有话要说。”哪知令狐冲却不停手,手中加快,将王炎的肩井穴点住之后,才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王炎苦笑道:“这样你让我怎么说话。”令狐冲奇道:“我点你的这处穴道,只是让你双臂不能动而已,怎地不能说话。”王炎道:“可是说话也还要加上手势的,这样僵硬着不能动,我说不出来。”令狐冲哼了一声,说道:“谁不知道你狡猾,每次要输的时候都是说有事要讲,等我停手后你又乘机反击。还不能说话,你这不都讲了好几句了。”
王炎苦笑道:“好好,我方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令狐冲问道:“什么。”王炎道:“师兄,你说风太师叔要教我们‘独孤九剑’,是好事还是坏事。”令狐冲道:“当然是好事了,你没听风太师叔说这‘独孤九剑’比我们现在所学的将各招浑成还要厉害么。”王炎道:“我是知道‘独孤九剑’厉害,但是如果手里没剑的话,又怎样使用剑法呢。”令狐冲走到王炎身前,“咚”地一下,使劲给了他一个凿栗,说道:“你又来了,以前你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么。”王炎额头痛极,却不能用手去揉,想用嘴吹又够不着,脸上肌肉扭曲,神情极是古怪。
令狐冲道:“我以前就给你讲过,若连手中长剑都看不住,你还练什么剑,不如去练轻功好了,一见敌人就溜之乎也。”王炎道:“是是是,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万一……”见令狐冲作势又要敲他,忙道:“我是说万一,在某种情况下,身上无剑又当怎么办。”令狐冲摇头道:“那不可能,你身为剑客,怎么能不带剑呢。”王炎见令狐冲肯定的样子,心中暗道:“你为了扮那哑婆婆,不是就没带剑么。不过现在事情乱了套,哑婆婆现在已经不是哑婆婆,你想扮也没法扮。”
王炎说道:“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令狐冲道:“哦,你倒是说说看。”王炎道:“我本来想的是学了‘独孤九剑’,若是手上没剑,岂不是连江湖上的二流好手都打不过。”令狐冲道:“然后呢。”王炎道:“然后我转念一想,如果不学‘独孤九剑’,不管手上有剑没剑,也是打不过。因此盘算下来,还是学了比较上算。”
令狐冲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这是把学武当成了做生意,有这种想法又怎么会学得好武功。”令狐冲俯身拾起放置在洞中的长剑,说道:“我自小就喜欢剑,连睡觉都抱着剑,觉得这三尺青峰当真是变化无穷,因此我听到太师叔能教我上乘剑术,那是比什么都高兴。”王炎见令狐冲的眸子熠熠发光,暗自点了点头,令狐冲接着说道:“你这次下山吃的苦头还不够么,若是能多学上几手剑法,也不会这么狼狈。何况习练剑法不但可以御敌,这其间更有无上的乐趣,你想想,这样一件冷冰冰的死物,在你手中使出之时,宛如活了一般,你难道不高兴么。”
王炎道:“师兄,我都说我想通了,你就将我放开吧。”令狐冲道:“你不是内力高深么,你倒是自己将穴道冲开啊。”王炎气极,暗运内力往肩井穴冲去,便在此时脑中又是一阵眩晕,王炎晃了两晃,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令狐冲见状忙过来将他扶起,说道:“你果然还是有病,这就下上去找大夫看看吧。”王炎闭目休息了片刻,说道:“不碍事,我这是血糖过低。”令狐冲道:“你还在逞强,师父都说你有病了。”随手将王炎的穴道解了。
王炎坐在地上,将内息缓缓运行了一遍,尤其是后脑玉枕穴处,但仍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眩晕之感消失后,站起来说道:“师兄,我好多了。我方才想到的是师父虽然让我们现在别去学本派高深的剑法,可是没有不让我们学那破掉剑法的招式啊。”令狐冲道:“莫非你想去学。”王炎道:“也不是去学,但那些招式能破掉五岳派的剑法,其实是很厉害的。不如我们一个模仿那招式,另一个想法破解,这样总比我们在脑子里相像怎样将剑招贯通要容易些。”令狐冲道:“这也有些道理,好吧,你先学几招,然后我来给你破解了。”
当下两人在后洞中点了十数支松柴,相互拆解从壁上看来的招式,这样的确比光凭想像的快了许多,而且那魔教长老创出的招式虽然简单,但无一不是凝聚了大量精力和经验的,两人越玩越是兴致浓厚,直到累得拿不动长剑,这才随便寻了个平地睡去。
第二日陆大有送饭来时,篮子里又有了一葫芦酒,只是那葫芦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不准多喝。”看样子是出自岳灵珊之手,令狐冲拔开塞子,才喝了两口就没有了,令狐冲苦笑道:“六师弟,还是麻烦你跑一趟,到山下去打酒上来,这只能喝一点,比喝不上还要难受。”陆大有忍住笑意,点头去了。令狐冲将葫芦扔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风太师叔怎地还不来,早日学了剑法,也好早日下山。”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风清扬在二人身后说道:“你想下山?不想多陪陪我这老头子了。”王炎苦笑道:“这前辈高人怎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令狐冲慌忙对着风清扬行礼道:“哪里能呢,只是听太师叔说起那‘独孤九剑’的神奇之处,心痒难搔。”风清扬笑了一笑,向王炎问道:“你呢,你也想通了要学这剑法。”王炎道:“那是当然,我不学这剑法连江湖……”被令狐冲拽了一下,这才住口。
风清扬见状说道:“那好,你们随我来,这剑法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周易中的卦序。”令狐冲讶道:“怎地剑法和算卦扯上关系了。”风清扬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着说道:“谁说是算卦了,只是让你们记住步法及出剑方位。”王炎跟上去说道:“太师叔,我怎么觉得学这剑法倒好像作弊一样。”风清扬驻足回头看着王炎,奇道:“作弊?”王炎道:“是啊,昨日我听你说这剑法其实是无招之剑,但我想凡是有剑就必定有招,所谓无招其实只是这招没人见过而已。”风清扬点了点头,说道:“你接着说。”
王炎说道:“而且太师叔方才所说,要先学什么周易卦序,我就想这是不是像在科举考试之前,将考官能出的考题统统都做一遍,这样无论考的什么,都能从容应对。这剑法应当就是先将敌人能出的招式都预想好,以有心算无心而已。”风清扬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这么说倒也有些相似,但是你想想,这天下间的武功招式何止千万,又怎能都事先料想到呢。”王炎结舌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风清扬笑了笑,转身而行,将两人带到一片开阔之处。
风清扬站定说道:“其实这‘独孤九剑’就是将各种武器拳脚气功的招式一一归纳,而后寻得破绽,方能破之。天下武功招式虽然繁多,但其中总有相通之处,就好比华山派剑法和恒山派剑法,虽然招式不同,但都要用到手,你手欲动,臂必然先动。再诡异古怪的招式,总是有其破绽,独孤九剑就是让你能找到其中破绽。”
风清扬从王炎手中拿过长剑,说道:“找到破绽之后,当然就是攻其破绽了,至于你是用华丽飘逸的招式去攻,还是用笨拙难看的招式去攻,效果都是一样,所以独孤九剑才说是无招,以无招对有招,敌人当然就会无所适从。比如这一招你们怎么破。”说着将长剑随意举起对着二人,令狐冲道:“‘苍松迎客’接‘白虹贯日’刺你小腹。”王炎则道:“蹲下身子砍你脚面。”
风清扬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欢畅愉悦之意,笑了片刻后才渐渐止歇,说道:“好极好极,你们果然聪颖过人,那这一招呢。”手中长剑一晃,光芒大盛,已将他全身笼罩住。令狐冲和王炎相视一眼,说道:“这个徒孙就不知道了。”风清扬正色道:“独孤九剑并不是剑法,而是找寻敌人破绽之法。我方才所使第一招甚是粗浅,所以你们能立时破解,而第二招却变化繁复,你们就不知道了。所以你们得从‘总诀式’学起,这才能开阔眼界,见到任何招式都能找到破绽而解之。”
王炎禁不住问道:“那要是遇到也没有招式的敌人,找不到他的破绽怎么办。”风清扬说道:“没有招式的敌人,要么就是不会武功,要么就是高手。不会武功的自然不怕,若是高手么,就得看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了。”王炎心道:“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两人自此便跟随风清扬学习独孤九剑,那‘总诀式’极其复杂,光是口诀就有三千余字,王炎和令狐冲都是记性极好之人,但虽记熟了口诀,其中的意思仍得要风清扬详加解释,尤其是牵涉到什么‘归妹’‘同人’等等的,更是令两人头痛。到得第十日上,两人终将‘总诀式’学会。风清扬道:“你们年纪幼小,也是难为你们。学会了总诀式,独孤九剑也就学了一半,后面虽然还有八招,其实都是从总诀式中延伸而来,又详细分为各种武器招式而已。”
学剑的这几日,风清扬只是让他们理解记忆,又去那石壁上观看各派招式找出破绽,却不让这两人互相拆解。令狐冲学了这总诀式之后,越来越觉得独孤九剑奇妙无比,且又是毫无招式,简直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剑法一般,恨不得立时全部学会,好找王炎来试招。因此听到陆大有的叫声,心中恨恨不已。
此时正是中午,陆大有刚送过饭,本已走了,不知怎地又回来叫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哪。”风清扬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晒晒太阳。”令狐冲和王炎向风清扬行礼之后,往山道那里走去,令狐冲喊道:“你叫唤什么。”陆大有道:“山下来了几个人,有三个说是什么华山剑宗的。”他这喊叫被风清扬听见,风清扬脸色微微一动,心道:“剑宗的,不知道是哪几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