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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朝阳(四)

风清扬关切地问道:“炎儿,你怎么了。”王炎连连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突然被呛了一下。”心里暗自嘀咕,怎地这当世第一牛郎跑到这里来了,可惜有屏风挡着,要不就可以看看他到底帅不帅,究竟为何被那东方不败瞧上。知道扬莲亭这位名人就在隔壁之后,王炎也没心思点菜,胡乱说了几样菜肴,那满脸青春痘的店小二便躬身退去。

杨莲亭接着说道:“李先生,晚生虽然对你是极其尊敬,但你的看法却是有些不敢苟同。”那被称为李先生的声音干巴之人说道:“杨公子,我知道你甚为急公好义,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境况,所谓食君俸禄,就当替君分忧,便以日月之昭昭,也有影子。何况当今也只是人而已,更何况这小小三门峡的知县。”杨莲亭顿了半响,这才说道:“虽常言道寄人篱下,怎能不低头,那我何不换个人寄之。”李先生惊道:“杨公子,这可越说越不成话了。”

杨莲亭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不成话,你没见这知县一听说是神教一位重要人物要来,便缩起了头,任由那‘天河帮’在此胡作非为。”李先生道:“可是这‘天河帮’也不能说是胡作非为,人家堂堂几千人的大帮会,要接待客人而已。”杨莲亭道:“可他们凭什么把住各个路口,先是准出不准进,待到想要出去之时,却又说道这三门峡中的人不能太少,竟连出都不允许了。”这时另一个声音尖细之人说道:“杨老弟,你可是有何急事要办。”杨莲亭道:“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手头甚紧,想回去取钱。”

王炎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开始杨莲亭说话语气颇为义愤填膺,原来是触动了自身的利益,这手上没钱的确是难为人,想让人送来,天河帮不让进,想回去拿,却又不让出,非不怪杨莲亭会这样不平,连朝廷也怪上了。王炎是因为知道杨莲亭这个人,对他们的说话才听得入耳,风清扬却是颇不耐烦,说道:“几个腐儒酸丁,没钱又还来酒楼,怎么不去找事情做,哪怕去偷去抢。”王炎偷偷补了一句:“去卖。”

这时店小二已将王炎点的菜送了上来,这间酒楼的大师父手艺还算不错,几样菜肴是做得色香味俱全,隔壁杨莲亭等三人显然是闻到香味,一齐“嗤嗤”吸气,接着是吞口水的声音。店小二将盘子放下后,见二人没有旁的吩咐,便走到隔壁雅间,问道:“三位,这盘子可能撤了。”那李先生说道:“你忙什么,没见我们还没吃完吗。”杨莲亭道:“将这茶壶续满水,也不知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那小二退了过来,走过风清扬和王炎这间时,王炎听他嘀咕道:“三个人就点了一盘菜,半天吃不完,茶壶都续水八次了,这又不是茶楼。”王炎笑得肚痛,强忍着说道:“太师叔,先尝尝这个。”风清扬道:“嗯,炎儿,你也吃。这松花蛋倒是许久没有吃过了。”王炎心想太师父在玉女峰后山居住了十余年,日子必是过得清苦,好容易下山来一趟,应当享享口福,当下连连替风清扬夹菜,风清扬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王炎的头,说道:“你太师叔哪里吃得了这许多。”王炎嘻嘻笑道:“慢慢吃。”然后冲隔壁努了努嘴,轻轻说道:“人家一盘菜都吃了半天呢。”风清扬哈哈大笑。

二人正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自天际流来的黄河,一时心情大好,风清扬道:“炎儿,你要喝酒不。”王炎道:“太师叔要喝,徒孙就陪上几杯。”风清扬奇道:“你不是喜欢喝酒么,听你师父说,你常常与冲儿到柴房之中偷酒喝。”王炎笑道:“那也是陪师兄的,我喝着这酒没什么味道,光是涨肚子。也就在五台山下的雁门喝的那酒有些滋味。”风清扬道:“那好,你就陪你太师叔喝上一点。”正要招呼店小二过来,却见几个人抬了一张大大桌面上楼来,等另外几人将桌架在大厅正中放下后,已是在那里支起了一张大桌。

然后又有人过来铺上绒毯,放置一张软椅。那招呼二人的店小二也在其中,待到布置完之后,那店小二大声说道:“各位客官请了。”王炎心道:“莫非那天河帮就是在此处请客,现在要情场不成。”这时各宾客听到他的声音,都纷纷停箸,看着那小二。小二说道:“天河帮要在这里邀请一位重要客人,若是想要离去的,还请立时离去。不想离去的,今日花销天河帮包了,但还请低声说话,勿要喧哗。”

王炎心想这可奇怪了,既然是重要客人,为何又不清场,方才听那杨莲亭说,连这城里的人都不得外出了,莫不是所谓的“体察民情”,但明明是那魔教中的人,又不是大官。这时有几个人都离席而去,但听说有免费的午餐,是以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隔壁那李先生问道:“现在点的菜天河帮包不包的。”店小二点头道:“那是自然。”于是隔壁这三人又点了好几样。

王炎等店小二从身边走过时,拉住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店小二道:“大约是那位重要人物想来体会体会普通百姓过的日子吧。”风清扬哼了一声,说道:“在这酒楼吃饭是普通百姓过的日子么。”王炎却在想,是哪一位重要人物的,突然心念一动,脑子里想到一个名字,莫不是任盈盈,应当就是,这里离她隐居的洛阳甚近,她此刻不过十岁左右吧,也无怪会有这样古怪的念头,心里大是兴奋。

隔壁又传来杨莲亭的声音:“李先生,看见没有,这是多大的排场,与其替官府做事,还不如到这天河帮中去当一名普通帮众。可惜我毫不会武功,要不早就去投靠了。”这时酒楼掌柜走到厅中大桌之旁,拱手说道:“天河帮即刻就来,还请各位小声,多多包涵。”

他话音刚落,就只听得脚踏楼板之声不绝,十余名黑衣汉子自楼梯口鱼贯而入,两人一组地看住了各个雅间。风清扬眉头微皱,却也不加理会,仍是缓缓地吃着菜肴。王炎见这些汉子双手紧贴腿侧,挺胸抬头,双目直视前方,端的是站得再标准也没有了,而且让人称奇的是,这十余名汉子均是八尺左右的一般高矮,也不似在路上所遇到的那些‘天河帮’帮众那样良莠不齐。王炎心想:“这莫不是魔教出行时的仪仗队,个个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看他们走路,武功修为也是不低。”

众汉子站定之后,又有两名魔教教众走了上来,一齐捧着一卷红色地毯。两人将地毯仔细铺在楼梯上后,便即下去。此时楼上众宾客都觉得希奇,且各雅间之旁站着的黑衣汉子也只是笔直地站着,并未有什么举动,于是许多客人都伸出头来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弄出如此大排场。过得片刻,脚步声“咚咚”大作,好似有一头牯牛走上搂来似的,震得整幢搂都在抖动。

风清扬道:“这人功夫不错。”王炎道:“徒孙却听不出来。”风清扬道:“武学一途,练到一定程度自可举重若轻。然则更为难得的是举轻若重,炎儿,你想想,若一掌击出声势大作,别人自然就会心生惧意,必定小心防范。而如果是轻飘飘地使出一招,却含有万钧之力,不但自身更易控制,且可令人防不胜防。”王炎点了点头,心想就好比玩飞镖,要想掷得准,先练的不是准头而是力量,直到能将飞镖轻易掷出老远之后,再来练准头就容易多了。这人能在平常的步伐之中使出如此大力,那与人对敌之时,力量更是非同小可了。

这人走得虽慢,但过了这么半响,也已到了三楼,王炎仔细看去,这人也是身作黑衣,须发花白,模约五十岁年纪,身材极其魁梧,双目转动间凛然生威。先前上来的那些黑衣汉子虽然也算健壮,但与之相比就好似猎豹与雄狮一样。这人眼光在厅内扫了一圈,众宾客都被骇得坐了回去,眼光转到王炎这里时,见王炎毫不害怕地盯着他看,却是笑了一笑,露出柔和嘉许之色。

王炎见这人也是一般身作黑衣,只是腰间系着黄带,以前从书上看来腰系黄带的必是魔教中长老一级的人物,以为这便是‘天河帮’帮主黄伯流请来的重要客人了,心里大为失望,原来不是任盈盈,谁知这人上来之后也不就坐,而是侧身站在楼梯一旁,神色恭敬。等他侧身站好之后,王炎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人,那人年纪更大,估计七十有余,一部银白的胡须垂在胸口,虽也是一身挺刮的黑衣,但却将裤腿卷起,赤着双足,走到先前这威猛老人对面,笔挺而立。

王炎问道:“太师叔,这人就是那黄伯流么。”风清扬转头看了看,说道:“正是,这可真是怪了,这人掌管着偌大一个天河帮,那是谁的帐也不会买的,此刻竟然做起了门童,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王炎嘻嘻笑了一下,却不答话。

那威猛老人见都准备停当,轻轻击了三下掌,与黄伯流以及楼上的十余名汉子一起大呼:“风雷堂长老童百熊,天河帮帮主黄伯流,恭请神教东方教主!”众人整齐而呼,加上童百熊的声音本就甚大,当真是声震屋宇,窗户纸簌簌发抖。王炎听了,嘴里好似含了个榴莲,大大地张着,含混不清的说道:“东、东方……”风清扬却是眉头大皱,双目之中陡地射出精光。王炎心如乱麻,怎么不是圣姑,而是圣教主,太师叔,这个热闹未免太大了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