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目击天安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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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义和团血染紫禁城!八强盗蹂躏天安门(19)

对此,当时的当事人丁士源,曾经有过“更正”,但被文学家认为“没意思”,未予理睬。他记述当时的经过如下(译文):

德国翻译葛麟德,嗜好甚多,经常到妓女赛金花处吸鸦片,所以北京石头胡同的妓馆,如有被德兵侵扰者,就请赛金花转恳葛麟德宽恕或查办。

有一天,我和军机大臣王文勤的儿子,到赛金花那里酬应。葛麟德也在那里。赛金花说:葛大人,我们认识有好几个月了,上次我恳求您带我到中南海游览,你答应了,可至今未见实行。

葛麟德说:瓦德西大帅在中南海紫光阁办事,军令森严。我这个当翻译的不能带妇女入内。

说到这儿,葛麟德对我说:听说阁下曾入内谒瓦帅多次,昨日又认识了他的参谋。阁下也许能带领她到中南海去参观一下。

我说:可以。只是,赛金花必须男装。

赛金花一听,大喜。

我说:我得先看你的男装有否漏洞,然后再定。

赛金花于是散发编辫,头戴四块皮帽,擦去脂粉,穿一件灰鼠袍,金丝绒马褂。化装之后,我们都觉得她真似一青年男子。我就说:化装得还可以,可你的三寸金莲怎么办呀?

于是让赛金花买了一双缎子快靴,以掩饰她那双小脚。赛金花遂命窑子里的伙计把靴子买来,用绒布两大块分包双足。穿靴后,试行步履,觉得还算自然。

于是约定第二天早晨十点同往。当天晚上,赛金花就留下我们三人一起睡在她那里。

次晨,起床,葛麟德回他的办公处。我便和赛金花骑马出石头胡同,经观音寺,越前门,到了景山三座门。

守门的是美兵,问我:到哪?

我说:拜见瓦元帅。

美兵就让我们进了门。

经过团城时,法国水兵守门,又问我哪儿去,我说了。法兵也让进去了,经过金鳌玉练桥时,赛金花大呼:好景,好看!

我说:别出声!

到了中南海大门,我对守门德兵说:要见瓦帅。

德兵说:今天早晨,元帅外出了。

我问:参谋长在否?

德兵说也和瓦元帅一起外出了。

这就没法进去了。于是返回,到了赛金花那里,已钟鸣一下。

午餐后,我就回家了。

我的朋友们见我昨晚未归,认为必有“妙事”。我就把一切经过告诉了他们。

这两位朋友,一个姓钟,一个姓沈,回去以后,每人戏草一稿。一篇寄给了上海《戏报》;一篇寄给了上海《新闻报》。稿件中说:赛金花被召入紫光阁,与瓦德西元帅如何如何。说得活灵活现,好像真的一样。对此,瓦德西回国后,发表《剿拳日记》以反证之。

但后来有文学家写作《孽海花》一书,更加蜚语伤人,以讹传讹。懂事的人,就拿它当个笑话吧。

毫无疑问,赛金花并没躺过瓦德西的“龙榻”。而且,就算是瓦德西曾经睡过她,而赛金花这个妓女也是个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一个妓女的枕边风,就能吹得本想瓜分中国的瓦德西不再瓜分中国了,这才真是笑话!

瓦德西的性格是:“我在中国期间,从未使任何人受到咨询之扰,以至终局。我平生行事,最少向有咨询,偶然咨询一次,而其结果并不常常有益。因此我在中国期间,始终依靠我自己的独立判断,自己作主,寻途而进。”

但瓦德西确实是在中国期间改变了他的瓜分中国的意图。是什么事情、什么人物促使他作出了这样的“独立判断”呢?

是因为他终于了解了中国人民。

但这个“中国人民”中,似乎不包括当时在北京的知识分子。

在许多中国人眼里,瓦德西是个喜欢交际的西方统帅。他到北京以后,建议招致京中绅士,参与安民善后事宜,每日开会议事。“一时士民颇颂之”。

于是遍设警察,巡逻各地,维持治安,由中国绅士主持。瓦德西本人,除军、政大事系联军自主,其余民事,都和中国绅士商榷而后行。他的中国顾问差不多有数十百人,俨然外国政府的座上宾,走出“瓦德西的紫禁城”时,一个个都得意洋洋的。

其时,军机大臣等西走随驾,朝例一空,显宦眷属,多避津门。走不了的,商民以外,就剩下落拓穷途的知识分子。

有一天,瓦德西偶然与绅士们纵谈中国政治,忽然说道:“我在民事方面做了许多事情,只是在文化方面,到今天也没提倡什么。你们学界人才,不要说我是武人,不懂得是非黑白呀!我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长研学问,最喜赞助文化上的事情。现在,我既然在这里主持一切,不可冷落了学士文人。我有一个想法,遍招全国学界,考其优劣,一施赏罚。但这将用何种手续,请你们谈谈。”

于是绅士纷纷建议,有的说,应该开科取士;有的说,应该特行殿试;有的说,应该临时举行博学鸿词科。并一一为瓦德西解释。

瓦德西说:“贵国考试,重在八股试帖。开科取士当然是正办,但需时太久,全国的知识分子哪能一时都给招来?我恐怕不能在北京住得太久,因此开科取士是办不到的。至于殿试策论,当然可以一现贵国知识分子的治国之道,但这种做法,是皇帝才有的特权。我国也有皇帝,两国权衡,此等名分,我不可僭越。至于举行什么博学鸿词科,根据你们的说法,亦与殿试相同,而且是特典,若仓促举行,恐怕反遭贵国知识分子讥议,这也不是妥善之道,还请诸绅士另议办法。”

这时,绅士中有一个姓丁的,很狡黠,他说:“聆将军之教,真是令人悦服。所谓临事不苟,聪明正直者也。我想给您献一策,不知可否采纳?”

瓦德西说:“快说。”

丁绅说道:“鄙国平时校试士子,都在书院中,这就好像外国有学堂一样。京师最大的书院叫做金台书院。凡是被选任当官的,都要到该书院应试。将军您有意嘉惠鄙国士林,应当拥戴将军您为考试的长官。如承将军不弃,弄些士子来,请您考试他们一番,就在金台书院中举行,如何?”

瓦德西大喜,一边鼓掌一边说:“这才是我的意思。书院恰如学堂,我正想问这个呢!你真是善解人意呀!校试学堂,适合我现在的位份。明日就通知考试的日期,三日之内开考。”

瓦德西又说:“那么,就请丁先生为考试总裁。凡考试一切事宜,都由丁先生全权办理。应拨费用若干,预算一表,即付鄙处照拨,好好地筹划,千万不要太节省。你要知道,这可是难得的事情呀!”

确实难得。瓦德西想通过这种方式,考验一下中国知识分子的“学问”和“德性”。第二天,丁绅呈预算表于瓦德西,一切布置费用,需要五万多两银子。瓦德西说:“贵国崇尚节俭,凡事都不铺张,如此表可以概见。你真是一位热心办事的人呀。”丁唯唯而退,喜极欲狂。

又过了一天,北京城内贴出了瓦德西的“谕旨”:“瓦德西将军考试金台书院,名次靠前者,都能得到优厚的奖金。”

当时,流落北京的知识分子们,正苦衣食不给,听说考试可得奖,都跃跃欲试,就好像饿虎逢狼,较之平常在自己国家的朝廷主持下参加考试,情形更为激切。平常为了虚荣,现在为了实利,果然有所不同。报名应试的知识分子,涌如怒潮。定额本拟千人,三日之间,逾额两倍以上,最后,居然来了三千多人。

丁某命令“截止”,并向瓦德西报告说:“以将军威德,士子闻风而来,云集波涌,院中位置,实不能容,估计需要扩充坐位。可是添置之费很多,原先的预算就不够了,而奖金更当加额。是否可行,不得不请示于将军。”

瓦德西摸着自己的胡子,喜滋滋地说:“这是盛事,怎能小气吝惜,辜负了贵国知识分子的好意?快去添办。经费一切,随加随支,事竣决算,决不限制。就请你作主,一定要来者不拒。”丁唯唯奉命出,趾高气扬,如登云雾。

考试那天,金台书院中,坑谷皆满,咿唔之声,数里之外,声声可闻。

题目出来了,章楷为《不教民战》,试帖则是《飞旆入秦中》。前者需指斥自己的政府“纵容义和团匪”,后者则要歌颂瓦德西统帅的西方联军之侵略为解放中国,才算压题。起初,知识分子哗然,认为这是对中国的侮辱。但为了得奖,没一个人捣乱败事。于是,考场上,人人研思抽秘,鏖战夺标。

悬奖之额,第一名为100两银子,依次递减。这在瓦德西看来,过于省钱了。而在金台书院过去的考试中,从来没有过如此大奖。

考试的时候,凡是与试者,都赏给外国点心两枚,以示优待。

终于考完了。丁某把卷子呈送瓦德西。瓦命分派各校试者阅荐,然后由丁某总阅。阅定,再次呈送瓦德西。

考得最好的,本来是位浙江人。当时在京的知识分子,正穷困潦倒,如能得到100两银子,不无小补。所以便都顾不得耻辱了。不料,瓦德西对中国的文言文,如观天书,他认定的考试好坏,只看是否楷书匀整。那浙江人本来善书,但过去,此等考试不重书法,因此,他的卷子,半属行草,被瓦德西抑置第五名,只得到了30两银子。

终于榜发。为了奖励知识分子如此听从他的号召,瓦德西特于前三名加奖200两银子。

而考试之后,主持其事的丁某,囊中已经装了3万两。

按照北京知识分子的这份“德性”,瓦德西认为,要瓜分掉中国,并征服中国人的心,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很快发生了“娘子关事件”,一举改变了他的看法。

事件起因于正在逃亡途中的中国政府,对于西方各国要求“惩治战犯”一事,态度暧昧。所谓“战犯”,自然是指“纵拳屠洋”的慈禧太后、载漪、刚毅、毓贤等人,慈禧等当然不会同意惩治自己。此事先引起法国不满。当时,慈禧刚刚逃到太原,法军决定进军山西,活捉祸首,为被义和团杀害的法国传教士报仇雪恨。但瓦德西认为,如果进军,也要他统一指挥。于是,他首先下令德军进军,以着先鞭。

瓦德西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先遣部队,刚刚行进到娘子关附近,便遭到中国军队的伏击,居然“全军尽没”。

瓦德西大怒复大惊。他曾是指挥普法战争的德国名将,一个军事专家,很有政治头脑。他深知:倘若中国人真为“东亚病夫”,则可以征服。倘若不是,则所谓瓜分中国,不过是西方人的一厢情愿而已。北京知识分子的表现,本来坚定了他彻底征服中国人的信心。但“娘子关”一战,又使他的信心顿失。这中国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决定亲自考察一番。

他首先命令原德军军法处长、现任北京知府的格耳,派军医官26人,下士52人,分布北京十三门。凡中国男人出入城门者,均按德国军队检验入伍兵体格章程,强迫检验。结果每一百个中国人,从18岁到60岁者,竟有95人符合德国士兵的体格。

瓦德西大惊。这怎么能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呢?!他命令部队停止西进,并向德皇威廉二世汇报。威廉也大惊,亲自组织了一个调查团,包括几十名著名科学家,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专门调查中国人的性情、习惯、体格、脑力以及生活情形。该调查团在华北各省,分头游览,深入中国民间达一年之久。最后形成的调查报告说:中国人的体力、知识和智慧,都不亚于白种人,而其勤苦耐劳,尤在白人之上。

瓦德西的试验取得了成果。他在其《瓦德西拳乱笔记》中说(译文):

中国文化在400年以前,常有若干方面,比欧洲文化优秀得多。但自从那时以后,中国就呈现出停顿不进的样子;尤其是对于火车、轮船等现代技术所引起的世界巨大变迁,未能加以理会。而且数世纪以来,中国没有遭受外来敌人的严重压迫,以至于养成为一种不能战争的民族。所有的上流阶级,对于世界情形,毫无所知,只是骄傲自大,盲目反对白人。至于官吏人员,则为腐败之气所充塞,毫无精神之可言。其在皇室方面,则又似乎不能再行产生振作有为的杰出人物。

但说到这里,有一件事情,我们西方人千万不能忘记:这就是,中国领土之内,除开西北两面的蒙古和西藏不计外,共有人口4亿,全都属于一个种族;不仅不以宗教信仰相异而分裂,而且有“神明华胄”的自尊思想,充满脑中。

此外,还有一件事也不能忘记:我们西方人,对于中国群众,不能视为已经成为衰弱的,或者已经失去了德性的人;他们在实际上,还是充盈着无限蓬勃的生气,而且备具出人意外的勤俭巧慧等品质,还有,中国人守法易治。

而且,我认为,中国的下层阶级,在生理上,实在比我们西方多数工厂区域的下层阶级要健全得多。

因此,倘若中国方面将来产生一位聪明而有魄力的杰出人物,成为中国的领袖,他能够利用世界各国的贡献和他们的近代文化方法,来振兴中国,那么,我相信,中国的前途,有无穷的希望。这只要看一看日本明治维新后的迅速崛起与成功,则我指出的这一点就值得我们西方人加以特别注意了。

至于中国人所有的好战精神,尚未完全丧失,可以在这次中国所谓的“拳民运动”中看出来。在山东、直隶两省之内,至少有几十万人参加了这一运动。当然,他们失败了,但那是因为武器不如我们的缘故,他们的大部分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火器。

倘若中国一旦强盛,那么,受其影响,首当其冲的是其邻居俄国。俄国人肯定将会看到,在距其首都数千公里远的长长的边境线上,一个危险甚至势均力敌的对手就要诞生了。

这一篇被称为“瓦德西论中国”的论文发表后,西方舆论大哗。德皇威廉二世也对此感到惊奇、恐惧。他认为,如此一个中华民族,决无久居人下的道理。于是一个震撼世人的说法,通过这位西方皇帝的口诞生了,这就是延续到20世纪末仍然汹汹然的“黄祸论”。

西方人想象着,当中国成为一只老虎的时候,西方将臣服于中国的脚下,恭恭敬敬地“给虎爪戴戒指”――“不错,中国人至今还在做梦。但当他们梦见自己做梦的时候,他们就要醒了!”

所有这些舆论都影响着即将开始的北京和谈。一位牧师在德国的《未来》杂志上撰文说:“灭亡中国?请问:我们俘虏了4万万中国佬干什么?养活他们都很困难。如果我们遇上4万万条毛毛虫,我们会怎么做?把他们都统统碾死吗?!”

在舆论的喧嚣声中,瓦德西开始理会被他在北京干晒了三个多月的中方议和大臣李鸿章。他开始向后者伸出了他曾经不可一世的手。

李鸿章的逻辑

78岁的李鸿章在北京坚忍了3个多月,才握住了瓦德西的手。从1900年10月到12月,他一次次地请求与瓦德西会面,对方就是置之不理。他感到有些累了,而且终于病倒。但每当有机会与西方列强进行对话,他总是勉强支撑病体,挺住。

多年前,李鸿章还在帮着曾国藩干事的时候,认曾为老师。在他的一生中,只要提到曾国藩,必称“我的老师”,即使曾已去世多年,李鸿章也已七十多岁,这一称呼仍然未改,显出他对曾国藩无比的崇敬。在那段师生戎马,共剿太平军的年代,李鸿章向曾老师学了不少东西,自称“一生受用不尽”。其中的精华就有“十八条挺经”。

遗憾的是,这“十八条挺经”通过李鸿章的叙述,留到今天的,只有一条了。那是一个好像很平常的故事(译文):

有这么一家子,老翁请了贵客,要留在家里吃午饭。早晨吩咐儿子,到集市上买些肴蔬果品回来。但眼瞅着就到中午了,还不见儿子回来。老翁心慌意急,亲到村口看望。

村口便是水田,只有可容身一人的一条土埂可行。老翁看到,儿子挑着菜担,正和一个京货担子在土埂上相对着,谁也不肯退回去让路。

老翁就赶上去婉言道:“老哥,我家里有客人,正等着这菜吃饭呢。请你往水田里稍避一步,等他过去,你老哥也就可以过去了,岂不是两相方便么?”

那个人说:“你叫我下水,怎么他就下不得呢?”

老翁说:“他身子矮,一下水,恐怕担子就浸湿了,坏了食物。你老哥身子高些,可以不至于沾水。因为这个理由,所以请你避让的。”

那个人说:“你这担子里的东西,不过是菜蔬果品,就是浸湿了,也还可以将就用的。我的担子里都是京广贵货,万一着水,便是一钱不值。这担子的身份不同,怎么能叫我避路呢?”

老翁见说不通,就挺身走上前来说:“来来,我看这样办:待我老头儿下了水田,你老哥把货担子交给我,我顶在头上,请你从我儿旁边岔过去,我再把担子奉还给你,如何?”当即俯身解袜子脱鞋。

那人见老翁如此,一下子就过意不去了,说:“既然老丈如此费事,我就下了水田,先让你们的担子过去吧。”

在李鸿章的后半生中,他经常给他的同僚和朋友们讲述这个故事。每次讲完都赞道:“好个老头,他只挺了一挺,一场竞争就消解了。这就是我老师的‘挺经’中开宗明义第一条。”

众人洗耳恭听,请他接着谈,李鸿章含笑挥手说:“就这一条,够了够了,我不说了。”据当场记录下这条“挺经”的吴永体会,它的意思是:“大抵天下事在局外呐喊议论,总是无益,必须躬自入局,挺膺负责,乃有成事之可冀也。”

在后世的许多史家那里,李鸿章至少有这样两个罪名:一个是“恐洋”,一个是“媚外”,因此导致了他的“投降主义”。

然而,检索当事人(不是后来的历史家)对李鸿章的记载,他却既不怕洋人,也不巴结洋人,恰恰相反,他“卑视外人之思想”常常倒有些过分。

李鸿章领导外交工作时,有许多故事流传着。一位总署(外交部)官员记载道(译文):

在总署,过去凡是有外国大使到来,一定要拿出酒和水果款待,而且只要外国人还在,酒和水果就不能少。仅仅这一项开支,一年要花掉几千两银子。

李鸿章来领导总署后,一天,诸使要来拜见他,依例摆上酒和水果。

李鸿章挥了挥手说:“意思一下就行了。”

于是,外宾始至,乃款待以酒果,吃完了,后面就没有了。诸大使等着,见还是没有,脸色都变了,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和李鸿章争执吧。

法国驻华大使施阿兰,是只老狐狸,就是恭亲王也很头痛他。后来,李鸿章和他相见,正谈论公事,骤然询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啦?”

外国人最恶别人询问他的年龄,但慑于李鸿章的威望,不能不答。

李鸿章听说后,笑了:“这么说,您和我的三孙子是同岁呦!你知道吗:去年我路过巴黎的时候,曾经与你的爷爷谈了好几次,这事儿,你知道吗?”

从此,施阿兰的气焰给杀掉啦。

实际上,李鸿章不怕洋人是有了名的。一年岁暮,俄国大使忽然来书来见,李鸿章立刻批复:“准于明日候晤。”

总署的人很惊讶,说:“明日?明日是大年三十呀!您怎么能有时间会晤外国人呀?那个俄国大使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来瞎搅和而已,不如辞掉吧。”

李鸿章说:“你们的家属都在北京,儿女妻妾,团圆情话,守岁迎接,可也。但老夫不过一个人在北京,逢年过节,就这么干坐着,没意思。不如招几个洋鬼子来,与他们嬉笑怒骂,这也是一种消遣的方法呀。明日你们都不要来署,老夫一人当之可矣!”

有一位同文馆(中国第一所公办学堂)的教师,生平没见过李鸿章,但无意中有次会面,从此印象深刻,终生不忘:

清朝同文馆就设在总署。一天,我偶然和两位老师一同到总署去访问朋友,经过一个客厅的后廊,听到人声嚣嚣,就从窗外窥看。只见座中有三个洋人,六七个中国官员,还有司官翻译,全都翎顶辉煌,气象肃穆,正议论一件重大交涉。

首座上的一个洋人,正滔滔汩汩,大放厥词,好像正在指斥我方。他忽起忽坐,矫首顿足,另外的两个洋人也轩眉努目,以助其势,态度极为凌厉。

洋人说完后,由翻译传述之,中国官员危坐祗听,面面相觑,支吾许久,始由中方座在为首位置的官员答了一语,声细如蝇,殆不可闻。

翻译未毕,一个洋人就耸然起立,词语稍简,而神气悍戾,频频以手攫拿,好像要把桌子推翻的样子。

翻译述过,中方官员彼此愕顾多时,才发一言,一个洋人就用手指指驳驳的,其势汹汹。另外一个洋人,也是如此,不容中方有任何插嘴的余地。只有另外一个洋人,意态稍为沉静,偶发一言,则所有的人都安目凝视,好像他很有控制能力。但中方官员的应答,始终只有只言片语,满脸都是汗,局促得很。

我见此情状,血管几欲沸裂。忽闻外间传呼声,不一会儿,一个人报“王爷到!”但三个洋人竟不起立。只中方官员肃立致敬,三个洋人视若无睹,虽勉强起立,满脸的看不起,口中还念念有词。

那王爷先趋至三洋人面前,一一握手,头低得几乎要垂到膝盖上了。而洋人傲岸如故。那王爷尚未就座,洋人就又开始厉色聒噪。王爷含笑以听,意态殊极恭顺。

我看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了,立刻扯着两位开始走了。找到我的总署朋友后,把所见所闻告诉他。

我的朋友问:“中堂(李鸿章)在座否?”

我说:“我不知道谁是中堂。”

朋友说:“李中堂啊!只要中堂在此,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我就拉着他再到那个地方。朋友为我逐一指认,告诉我他们的姓名,然后说:

“中堂还没来呀。不过,他今天一定来,你等一等。”

我就等着李鸿章的到来。忽然听到呼报,我以为李鸿章来了,但其实是另外一人,还是趋前与洋人敬谨握手,然后就座。我大失所望。

就在这时,又听到了呼报,一个侍者挟着衣包,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地快步走进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我的朋友说:“这一定是中堂到了!”

果然,李鸿章走了进来,身边只跟着两个侍者。他走进大厅,只几步,便止步不前。此时,三个洋人的态度,不知何故,立时收敛,一一趋就李鸿章的身畔,鞠躬握手,既恭敬,又谦虚。

只见李鸿章好像很不经意的样子,举手一挥,好像是请那几个洋人还座,随即放言高论,手讲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