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正浓,闲话和平皆有罪!
黎明未启,蓦然觉醒竟捐生。
在追悼大会上,学生们再一次悼念死者的生平,痛悼他们壮志未酬。烈士们的血并没有白流,他们的鲜血照出了好战分子的狰狞面目,照亮了青年学生斗争的道路。
23日,为烈士出殡,几百个学生在处委会率领下,从珞珈山出发,经武昌轮渡过江时,受到军警的阻挠,棺柩在江边马路上停歇二小时,才运到汉口。出殡队伍在悲壮的哀仪曲中缓缓前进。同学们戴着黑纱,执着花圈,举着挽联,沉默而沉痛地前进。没有贴标语,没有喊口号,也没有唱挽歌,有的只是血的事实昭示给苦难的人民。马路两旁的商店、住户纷纷燃起鞭炮,表示他们的哀悼和愤怒。
抬棺出殡游行后,军游宪特对武大师生,特别是学生自治会的负责人和处委会的成员,采取了严密盯梢的办法,并炮制了一份黑名单,其中包括抬棺游行的总指挥姜传书和进步学生张继达、崔明三、萧隽等十几人。地下党掌握了这份黑名单后,以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些学生转移出去,有的送到解放区,有的送到北平、上海、成都、香港等地。
广州:中山大学罢课声援京沪同学。
南京“五二”血案后,消息传到广州,中山大学学生非常愤慨,很快就在石牌学生宿舍、膳堂、洞庭湖边、海滨路上和民主墙上,贴出许多反对政府残酷镇压学生的标语和壁报,犹如雨后春笋,触目皆是。5月22日晚,一批在“爱国民主运动协会”领导、影响下的学生,在福利膳堂举行座谈会,纷纷以具体事实,揭露国民党当局发动内战,残酷镇压人民的罪行,要求中山大学同学们立刻行动起来,向京沪平津同学看齐;还议决由膳团联合委员会出面召开全体学生大会,讨论福利问题。由于学校当局对膳团联合委员会进行威胁,全体学生大会改由参加22日晚座谈会的学生803人发起,于24日上午在学校体育馆召开,约有2500学生参加。大会充满了斗争的气氛,国民党、三青团骨干带领一批人提前来到会场,并抢占了中央的座位;大会一开始,他们就吹口哨起哄,捣乱会场秩序,寻衅滋事。广大学生不断高唱《你这个坏东西》歌曲,此起彼伏,压住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他们捣乱不成,转而抢先推荐他们的支持者竞选主席团,但经大会表决,他们的支持者只获得37票,遭到惨败。接着,大会混入会场的十几个特务(非中山大学学生)被轰了出去;然后,经过热烈讨论,通过了下列几项决议:从24日起罢课三天,响应京沪同学的革命行动;要求增加教育经费,应占全国总预算的15%;通电慰问中央大学受伤同学;半公费生改为公费生;否认御用的广州市学联的中山大学代表。最后,大会决定成立工作委员会(简称工委会),负责执行上述决议,并推选学生45人为工委会的委员。
中山大学学生罢课,使广州学运迅速高涨起来,从而成为全国学运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此,广州当局既十分害怕,又恨之入骨,乃一面封锁消息,同时派特务进行破坏。
中山大学罢课期间,工委会紧张地进行了学生的组织工作和思想工作,举办了一系列活动:出版壁报,组织漫画展览,访问教授,进行球类比赛,组织流动歌咏队,举行游艺晚会,演出《阿Q正传》等。许多进步教授热情地支持学生的正义斗争。
27日,工委会召开第二次全体学生大会,决定向学校请愿,要求学校承认工委会的合法地位,但训导长以“外间压力”为借口而拒绝。于是,工委会45名委员在训导长面前举行就职仪式,向全体同学宣誓,尊重大家的神圣委托,为大家服务;2000多学生也宣誓,以全体同学的力量,保障工委会同学的生命安全。这实际上是一次向学校当局示威的大会。这次大会还决定:响应“六二”反内战、反饥饿的号召,举行游行示威。广东省文理学院、侨师、文化学院、国民大学、岭南大学、广州大学等大专院校学生纷纷响应,决定采取一致行动。30日,工委会获悉,广州军警当局对“六二”游行已做秘密布置,准备武力镇压。工委会决定把游行提前于5月31日举行,以使军警措手不及,出奇制胜。为此,工委会进行了紧张的动员工作和组织工作。
“五三一”血案
5月31日清晨,天气阴沉,乌云密布,不时落着稀疏的小雨,由男女生组成的晨呼队和歌唱队,在晨光熹微中,分别来到九个学生宿舍进行呼喊和歌唱。8时整,紧急集合的钟声长鸣,2000多学生仅十多分钟便集合完毕,人人精神抖擞,手拿各种颜色、写着鲜明口号的小旗,唱着雄壮的歌曲;为了表示不畏强暴,游行队伍出发前,在孙中山铜像前宣誓:“我们不怕风,不怕雨,不怕暴风雨的到来;为了反对内战,要求和平;为了反对饥饿,要求温饱;为了反对迫害,要求民主;我们准备迎接可能的牺牲。”10时许,游行队伍浩浩荡荡由瘦狗岭经沙河镇向广州进发,一辆货车为前导,在“国立中山大学挽救教育危机暨反饥饿反内战示威大游行”的巨幅横额下,女学生挺身走在队伍前头。接着,是中山大学附中、文、法、理、工、医、师、农七个学院的队伍。游行队伍中有各种巨幅标语和漫画,有的是揭露统治者的卑鄙无耻,有的是讽刺教育危机,有的是反映内战的残酷,最引人注目的是由两个学生抬着的大花圈,上面写着“内战千古国立中山大学敬挽”。大家高呼着口号:“反对内战,反对饥饿”“改善学生生活,增加教育经费”“反对征兵征粮,取消苛捐杂税”“反对新闻封锁,要求言论自由”,还齐声唱着“向京沪杭的同学看齐”,英勇地迈步前进。到了沙河,宣传队向市民散发传单,在马路上、墙壁上和来往的汽车两侧或贴标语,或绘漫画,还在人群密集处作街头演说,痛陈内战给人民带来的苦难。
游行队伍到达长堤一景酒家、中央银行门前时,从马路两旁突然冲出几十个穿黑胶绸的便衣大汉,手持一丈多长的大木棍、铁尺,像恶狼疯狗一样,向徒手的学生扑打过来,打碎卡车车头玻璃,车上的女生躲避不及,被击晕倒,整车标语漫画和宣传用品被捣毁、抢走。走在队伍前列的女学生队伍首当其冲,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鲜血溅洒在马路上;男学生也因手无寸铁,又猝不及防,致有十多人被暴徒击倒,昏迷在地,暴徒还对倒在地上学生的胸部腹部乱踢乱踩。这时候,高举旗帜走在队伍前头的工学院学生胡泽群(中山大学地下党组织负责人)取下旗帜,挥动旗杆,振臂高呼:“我们要反攻呀!”带头向暴徒冲去。霎时,学生像潮水般拥向暴徒,强烈的呼声如山崩地裂,震动长堤。在学生的英勇反击下,有四个暴徒倒下,其余惊惶逃遁。这时,长堤的许多搬运工人和商店职工对暴徒也极为痛恨,纷纷把手里的竹杠和店里的木棒拿给学生自卫,追击暴徒。救护队将受伤同学送往医院,游行队伍整队后继续前进。队伍到达海珠路口时,又遭到第二次袭击。这时走在队伍前面的学生就以手里的竹杠、扁担和木棒为武器,冲向前去迎击,后面的学生也捡起石头砖块作为武器迎战,徒手的学生也上前助战。经过这场反击斗争,暴徒有八人被击倒,其余相继逃逸,有一个暴徒被活捉后供认:他是受广州市政府社会局以五万元雇来乔装工人打共产党的,打伤一个,钱加一倍。在两次被袭击中,学生共有近百人受伤,其中21人受重伤。学生在与暴徒搏斗时,充分表现了不畏强暴的英雄气概。
游行队伍秩序井然地循原路返校。一路上,宣传队学生向沿途群众讲述了这次血案始末,说:“我们为了全国人民能活下去而游行,为了呼吁停止内战而游行,政府为什么要镇压我们?为什么要雇用特务来残杀我们?今天我们四五十位同学被击倒,有的受重伤,有的生命垂危,大家想一想,政府的手段多么卑劣?!多么残酷?!这还成什么政府?还像什么世界?”学生声泪俱下地控诉政府的暴行,深深感动了广州的市民。
下午2时,学生经过几十里游行示威和几场搏斗,都感到相当疲乏,就回到惠爱路平山堂中山大学附中的操场歇息;过了一些时候,就在操场上临时集会,首先向受难同学致敬;接着,作出了罢课抗议政府暴行的决议,并决定当晚在石牌体育馆开全校学生大会,共商应急措施;还公布受伤同学姓名,号召大家捐助治疗费用或献血。游行队伍刚离开附中,军警宪特又包围了附中所在地平山堂,见学生就抓,有些暴徒还毒打过路的中山大学学生。
下午4时,游行队伍冒着风雨回到石牌,傍晚,2000多学生不顾劳累在体育馆开全体学生大会,群情激愤,作出了六项决议:
一、要求严惩凶手,严惩行凶现场指挥者广州社会局督导陈某;
二、立即释放被捕同学;
三、要求政府负责全部受伤同学的医疗费,赔偿一切损失;
四、全校同学绝食一天,捐款慰问受伤同学;
五、罢课抗议政府暴行;
六、定“五三一”为中山大学“学生日”,作为永久纪念。
大会正在进行时,附中同学跑来报告,军警已包围平山堂,到市区采购的同学也被毒打等消息,群情更加激愤,于是大会提早结束,并告诫全校同学要互相关心,提高警惕,准备应变。
6月1日清晨3时左右,军警宪特1000多人将石牌中山大学校舍团团围住,所有通道和宿舍门口。都架起了机关枪。枪上膛,刀出鞘,特务手持黑名单闯入宿舍抓人,逮捕了胡瑞良、严子颖、陈梅生等学生,还把梅龚彬夫妇和丘琳、廖华扬等教授捆绑关押在三青团中山大学团部里,又逮捕了章导、彭芳草教授,封闭了章导主编的《每日论坛报》。
当学生发现宿舍被围、人被抓后,像黄河决堤一样,齐声怒吼,不约而同地敲打洗脸盆,纷纷走出宿舍,向士兵进行宣传。师生集合起来,冲破封锁线,包围保安队的临时指挥部,以胸膛迎着枪口,步步逼进指挥部,要求放人,否则决不罢休。保安队在群众压力下,不得不释放梅龚彬等教授,然后撤退。愤怒的人群当即捣毁了三青团中山大学团部,将三青团骨干分子逐出石牌。
中山大学学生面对国民党的残酷镇压,进行了顽强的斗争。工委会发表了《为抗议“五三一”血案及“六一”非法逮捕事告社会人士书》,向社会各界揭露政府镇压学生的血腥罪行,驳斥中央社对“五三一”“六一”事件的造谣诬蔑;同时,成立了营救被捕同学的组织,呼吁各界人士援助。6月9日,国民党当局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释放了无辜被捕的胡瑞良、严子颖等14名学生,全校同学鸣放鞭炮,热情欢迎,亲切慰问,有些同学高兴得热泪盈眶。
6月11日,法律系和司法组学生为了抗议国民党当局毁法、乱法、无法无天的罪行,决定在孙中山铜像前焚烧《六法全书》和《宪法》。铜像上贴着“六法千古”四个大字,铜像附近站满了学生,一个学生宣读了《为焚烧六法全书哭总理铜像文》,祭文读毕,一缕青烟,《六法全书》《宪法》在学生欢呼声中烧成灰烬。14日晚,举行游艺大会,欢迎、慰劳被捕、受伤同学。15日,工委会召开全体大会,讨论通过参加学期考试的决议,胜利结束了这一场斗争。
长沙:湖南大学“五二二”反内战游行
长沙学生反饥饿、反内战运动,是从湖南大学(以下简称湖大)反对更改校名运动开始的。
当京沪学生反饥饿斗争风起云涌的时候,教育部决定将湖大改称岳麓大学。对这一决定,湖大师生一致反对,并成为湖大学生久郁内心的愤怒大爆发的导火线。5月17日,有的学生发起建议学生自治会召开全体学生大会的签名运动。到19日,签名者达847人,超过全校学生总数三分之一以上。
同一天下午1时,学生自治会理事会召开紧急会议,议决20日召开全校学生大会,下午3时,校长胡庶华召集学生训话。他说:反对更改校名一事,为学校师生一致要求,我当负责向教育部力争;惟罢课游行,徒废学业,不宜举行。
地下党湖南省工委提出:把反对更改校名运动转变到反内战运动上来。省工委分析了当时形势,认为反内战、反饥饿已成为全国广大人民群众一致的要求,湖大虽只有一名地下党员,但党的外围组织“世纪社”已有20余人,学生中的进步力量有了扩大,中间学生逐渐抛弃了正统观念,落后群众对国民党的政策也表示不满,所以,只要深入发动群众,是可以把反对更改校名运动转变到反内战运动上来的。随后,地下党员黄泽畲通过“世纪社”和学生自治会中的进步骨干作了部署,一批学生连夜赶写了大量反内战、反饥饿的标语和壁报,贴在学校的公共场所,引起学生广泛的注意和强烈的共鸣。
20日上午8时,学生自治会在大礼堂召开全体学生大会,出席的人数之多,打破了历次大会的纪录。会场四周贴满了反内战、反饥饿、反对更改校名的标语。大会首先由学生自治会主席戴伯淳作了简短说明,然后选举了大会临时主席团;接着,开始自由发言,第一个发言的学生就指出:当前一切问题的症结在于内战。此后,发言一个接一个,掌声一阵紧一阵,都把反对更改校名的重心落到了反内战之上,群众情绪炽热,反内战火焰在胸中燃烧。主席团中的国民党学生企图扭转大会的方向,强调今天召开大会的主题是讨论更改校名问题。台下的国民党、三青团学生也叫喊:“内战是共党发动的,反内战要到共区去反”“不要为奸党所利用”。进步学生纷纷予以严厉地驳斥。会场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主席团随即宣布停止自由发言,转入讨论程序问题,并通过了下列议案:
(一)大会定名为“国立湖南大学反对内战、反对更改校名运动大会”;
(二)决定自22日起暂定罢课一周,等候政府圆满解决;
(三)决定22日联合长沙各学校举行反内战大游行;
(四)确定大会组织,追认临时主席团为大会正式主席团,并补选主席团成员,确定经费等。当天下午,大会主席团、学生自治会、班代表会举行联席会议,决定成立秘书处、总务组等机构,并推定各组负责人。“世纪社”社员和其他进步学生一道,分别在各组紧张地工作。
湖南省当局闻讯后迅速作出反应。20日晚,省教育厅长、省三青团干事长渡江会晤湖大校长胡庶华,召集三青团学生开会,研究如何阻止游行。会上,一个三青团学生说:只有靠军警封锁湘江,把河西岸的船只全部弄走,才能阻止游行。21日,省政府秘书长、省警察局长、宪兵团团长赶来湖大,会同学校当局对学生代表进行恐吓威胁,责令“停止游行”。学生代表回答说:“游行是全体学生大会的决议,我们无权改变,如要停止游行,就要再次召集全体学生大会讨论,看通不通得过?”秘书长等人也无可奈何。同一天,长沙军警宪联合督察处致函湖大校长和反内战运动大会,说什么“为遵奉政府法令,维持社会秩序,对于游行示威,决予制止,如因游行发生一切不幸事故,贵会要负一切法律责任。”主席团成员中的国民党学生也为游行制造种种障碍,甚至把大会的动态随时密报省党部。21日上午,学校当局召开紧急会议,议决“为防止意外事件的发生,劝导学生终止游行”,还以取消公费、取消贷金相威胁。晚间,国民党、三青团学生向各学生宿舍投了不少恐吓信。
面对来自外部、内部的恐吓、威胁、阻挠和破坏,湖大学生并没有胆怯。相反,激起了更大的愤怒,加快了游行的准备工作。大会除派人联络长沙各大中学校外,21日还在城里青年会举行茶会,招待长沙各机关团体和新闻界,说明这次游行的意义,呼吁各界给予支持;宣传、出版两组通力协作,做了大量发动、组织工作;纠察组则派人驻守沿江渡口,守护渡船,防止军警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