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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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瓜棚记忆

石志藏

小时候瓜棚管瓜,一直是我心中最美好的记忆。

当生产队那种在半山腰的大片西瓜将熟未熟时,队长就会叫上几位社员在观察西瓜地最佳的位置,搭建西瓜棚。

西瓜棚通常用松木做基本框架,用榫头搭拼好后,人字形的顶部盖上一爿爿草扇,再用绳子绑扎住就行了。

瓜棚管瓜白天通常叫老弱病残、小孩等次劳力管,因为正劳力大白天田间劳动要唱主角,而晚上则由正劳力管,通常晚上管瓜以睡为主。

我刚上高中的那年暑假期,曾被指派在白天管瓜。开始几天,认真负责,瓜田四周巡视不止,后来见没什么大事,天气又热,就待在瓜棚懒得出去。中午,母亲捎来中饭,吃了中饭后在瓜棚撑开手脚,“呼呼”大睡。

渐渐地感觉白天管瓜很枯燥乏味。毒辣辣的太阳烤得西瓜耷拉下叶子,泥土被晒得泛白,一串汗珠滴下去,“扑”一声就没影了,空气也似乎在骄阳下被晒得抖动。

我躲在瓜棚里,外面的热浪一阵连着一阵逼来,伏在树上的知了弓着腰拼命叫嚣,烦得很,到树下,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树上扔,“吱……吱……”几声飞走几只,过一会又飞来几只,故伎重演。

有天晚上,生产队的阿根伯值夜。我想夜里管瓜一定挺有意思的,说与阿根伯,他答应了。

吃过晚饭,我和阿根伯坐在夜空下的瓜棚里。这时的瓜田开始缓过气来,不一会儿夜露湿漉漉地爬上来,暑气有些消退。阿根伯摸出一支“雄狮”香烟,烟头在夜空中红红地闪。睡觉前,阿根伯带我去瓜地四周巡视。他故意拿着手电筒在瓜地各处乱晃,以示夜间有人管瓜,小偷“光顾”当心被捉。夏夜的星空特别美,就像一只擦得锃亮的倒扣下来的蓝瓷碗,上面嵌满了繁星……

在瓜棚,劳累了一天的阿根伯早已响起了呼噜。我倒反而睡不着了。

半夜时,已有凉意。夜晚的山野,却显得热闹。最不安分的是形形色色的蟋蟀们,有拖长声的,有短促叫唤的。偶尔也有夜鸟的啼鸣……

对面的塔山顶发出了一片银白色的光,一会儿,半个月亮爬上来,似有一点羞涩。夜间的月亮,以山顶为参照物,似乎能感觉到上升的速度,没多少工夫,月亮的整张脸就升上了天空。这时的月亮不再羞涩,开始大胆地张望人间,于是山野洒满了一片水样的银光。

我走在瓜地的路边,“嗖!”一只肥肥的小田鼠从我的脚面蹿过,吓我一跳。我于是打开手电筒四处乱照。月光下的手电光,不太明亮,但光影还是有的,可以壮胆。

像阿根伯那样巡视了瓜地四周后,我有了困意,于是也回到瓜棚,枕着蟋蟀声睡了。

第二天早上,等我醒来时,阿根伯早已巡视了瓜地。瓜棚边上放着几只鲜红的开了瓤的西瓜。

我问其故,阿根伯笑着说,昨晚小偷倒没来,来了动物小偷——竹狗。

原来竹狗(当地一种以叼鸡啃瓜为食的狗样的野生动物)到瓜地来偷瓜吃了。这种动物很精,用鼻子嗅嗅、爪子拍拍就能知道西瓜熟否,并且一个西瓜叼几口再去吃另外的几个,因此,竹狗光顾会毁坏好几个成熟的西瓜。

阿根伯说,吃吧,不吃也扔了,可惜,不过大半只还是好的。我于是和阿根伯一起吃了野生动物的“剩食”。清晨的西瓜清凉而又香甜,味道好极了。

边啃瓜边心里暗想,我管瓜以来身在瓜地不吃瓜,现在有瓜吃了,倒是要感谢那位姓竹的不速之客。

(2010年5月14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