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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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祭灶果

陈旭东

祭灶果,实在是一样好食品,它的起源本是为了让灶神爷吃了后上天庭多讲些“好话头”。于是,祭灶果中所有的果子都是甜在舌头上,黏在嘴唇里。我不得不佩服宁波老百姓的想象力。这种食品,既能让灶神开心,又能让祭拜的众生心安。更重要的是孩子们,在抢着分食祭灶果时,隐隐约约听到新年临近的脚步声。

孩童时代的我就是其中一个。祭灶之夜,大考已考好,成绩也知道了,定定心心地等过年。那一夜,因为有灶神的馈赠,吃过晚饭后,哪里也不去玩,专心致志地等待。冬夜寒气入骨,但被窝是不敢去坐的,生怕坐进后不知不觉地睡着;看书又心神不定;最后灵机一动,坐在灶膛前的板凳上,既能让余火温暖身体,又能掌握信息及时出动。

祭灶果的组成一般是:冻米糖、花生糖、芝麻糖、油枣(黄鼠狼尾巴)、红白麻蛋。其中我最喜欢吃的是麻蛋,香脆酥松,而一袋祭灶果中,最多只有两个麻蛋,尽管我知道麻蛋肯定是属于我的,但是经过虔诚的等待后得到最爱让我很有成就感。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如此一次性强烈的甜到嘴巴发黏,普通人家的小孩一年只有一次。

后来,我家开起食品加工场,祭灶果变成生产的产品。第一年面对一大篮麻蛋,我左挑右拣,竟有阿里巴巴误入强盗藏宝洞的错觉。做祭灶果,跟买祭灶果吃,就好像是前者自己写文章,后者是读人家写的文章。

做祭灶果,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把几种“果子”装在一个袋子里;说麻烦也麻烦,那几种“果子”都得靠手工做出来。芝麻糖、花生糖的加工工艺差不多;冻米糖其实是米胖糖,米必须用爆米机膨化再通过一般的和糖工艺制作完成;油枣自家做来不及,一般从大的厂家进来;那些麻蛋的制作是我爷爷的拿手活,我有幸目睹全过程。

麻蛋似圆似方如小年糕块,是用芋艿和糯米煮熟后压制而成的,当初我怎么也不相信这种东西能成蛋形,奇迹就在“小年糕块”浸入沸油中产生。这东西真奇怪,一浸入沸油,先沉到底,几秒钟就吃饱油,霎时膨胀蹿上来,在沸油面上蹿来蹿去,犹如快艇贴着水面飞。壮观的是二三十只“快艇”聚在一起,一只都不安分,横冲直撞,大的把小的撞到一边……大的都是原料质量好,很快完成膨胀过程的,爷爷看准时机,把它们用捞勺捞出来。稍冷却后,另一只装着白糖的锅已加热,待白糖化成糖水,爷爷让蛋们在糖水里打滚,爸爸在一边将熟芝麻均匀地铺满篮底。说时迟那时快,爷爷大喊一声:闪开!话音刚落,一大锅浸满糖水的蛋倒入大篮,爸爸张开双臂,双手抓住篮的边沿来回地筛,有时上下抖动,让吃饱糖水的蛋们粘满芝麻,之后用米筛筛掉没有粘上的芝麻,麻蛋便做成了。至于红蛋,就是让浸满糖水的蛋在食用红粉上滚一遍,而白蛋则是浸满糖水的蛋冷却后就成。

每年做祭灶果的日子是我们家最忙碌的时节,从生产、包装到销售,全家出动,各尽所能。还记得有一年,将近晚9点,一家人打扫好工场,一边喊“真累,真累”,一边说笑打趣地准备吃饭。这时有人急吼吼地敲我家的门,妈妈笑着开门,原来是老买主,“快快……再给我包五十袋!”我们全家都笑了,莫说五十袋,除了灶上祭的,半袋都没有了……

(2013年2月18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