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刘墉派到钱师爷家查看的那个差役回来禀报说钱师爷并不在家,因此上他问这话是有备而去的。
可钱师爷不知道啊,他以为自个儿的瞒天过海之计万无一失,于是苦着脸道:“大人,卑职昨天不是告病了吗?当然是在家中休息了!”
刘墉一声冷笑:“给我抬下去,打三十大板!”
欺罔上官虽然不如欺君那么可怕,但也是法理所不容的,刘墉即便再加上二十大板都不为过,何况他只加了十大板而已。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钱师爷一下子就慌了神,二十大板他都不敢肯定能活下来,要是三十大板,那他就真的死定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墉再次示意那架着钱师爷的差役暂时停下,然后盯着钱师爷道:“你可要想好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昨天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
钱师爷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似乎在衡量说和不说的区别,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做了次硬汉子:“刘墉,你这是屈打成招,我要告你谋害朝廷命官!”
听到这话,刘墉反倒有些为难了,他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官,自然不愿意给某些还未定罪的人用刑,原先说打板子,那不过是恐吓而已,却没想到这个钱师爷居然也有几分硬骨头,看来真是不好办了。
打死了他,重要的人证就少了一个!
可是不打的话,他还真有些下不来台!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捕头王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刘墉忽然将眉毛都舒展开来,脸笑得仿佛张开的茄子一般。
“暂且退堂,本官有重要的证人要见!”说着话,他还冷冷地看了钱师爷一眼,笑道,“老钱,等我这证人一开口,你怕是真要保不住性命了!”
他说这话无非是想再给钱师爷一些压力,实际上这个刚刚来到府衙的证人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这个所谓的证人其实正是唐一鸿,他方才在门外看刘墉审讯钱师爷,知道这案子牵扯到了他的父亲唐飞和母亲纳兰氏,因此便急不可待地委托捕头王进来告知刘墉他要上堂作证。
唐一鸿和吴瞎子是一起进来的,两人都侯在偏厅之中,见到刘墉款款走了进来,唐一鸿急忙迎了上去:“见过刘大人,请问家父和家母现在可好?”
他是知道朝廷规矩的,因此不能问两人关在哪里,只能问好不好。
刘墉先是让他坐下喝茶,继而笑道:“放心吧,你的父母都很好,只不过他们似乎被某个人威胁,不肯说出案子的实情,弄的本官是左右为难啊!”
唐一鸿急道:“这个无妨,相信家父和家母之所以不愿说出真想,其原因就是担心我的安危,现在您可以带我去见他们,自然一切都能水落石出了!”
刘墉喜道:“本官也是这样想的,那躲在背后策划阴谋的人必定是拿你当作把柄来威胁你的父母,让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守口如瓶,另一方面又暗地里派遣杀手杀人灭口,实在是可恶之极!”
“那么……?”
“当然可以了,本官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父母!”说完话,在捕头王的护卫之下,刘墉领着唐一鸿、吴瞎子一起先去了纳兰氏住的屋子。
不过唐一鸿并没有进去,因为纳兰氏现在好歹也是住在房间之中,情况还算比较好,他现在急切想见的是唐飞,那个倔强的腐儒。
读书人最怕被人侮辱,有时候把名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特别是唐飞这种腐儒,更是将这种想法刻进了五脏六腑,唐一鸿还真怕他想不开。
于是几个人又悄悄拐到了牢房中去,沿着狭窄昏暗的甬道来到了关着唐飞的牢房之前,那门依然锁着,唐飞也安详地靠在墙上,只不过他的脸是朝着里面的,因此众人在牢门之外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刘墉命人打开了牢门,唐一鸿急着冲了进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了亲情的真实,感觉到了父亲是个什么概念。
唐一鸿轻轻推了推唐飞的身子,原本是想喊他醒来的,可是却见唐飞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一样,直挺挺躺在了地上,露出极为恐怖的面容。
七窍流血,脸色惨败,嘴角铁青!
分明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唐一鸿将手指放在唐飞的鼻下试了一下,却发现人早已经没了呼吸,他颤巍巍地将手指收回,猛地转身跑到刘墉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喝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地中毒?”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唐一鸿眼见父亲惨死,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和不满登时全都爆发出来,苦的昏天暗地,气得全身发抖。
刘墉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他的失算,又一次失算,原先他只是以为钱师爷是个内奸,因此只把他圈了起来,没想到这内奸竟不止一个。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一阵孤独,仿佛周围的人都无法相信了。
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突然间一直信赖的朋友全部都变成了敌人,互相猜忌,互相暗算。
捕头王想拉开唐一鸿,却被刘墉无力地挥手阻止了,他现在悔恨交加,只有让唐一鸿打上两下才会好受一些,才会心安一些。
许久,唐一鸿渐渐止住了哭声,轻轻将揪着刘墉衣襟的右手松了开来,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太过沉浸在悲伤之中,因为他知道,要想给唐飞报仇,只能把幕后的黑手找出来,而不是在这里为难刘墉。
他也知道,在这件事之中,刘墉也是个受害人。
“刘大人,有多少人知道我母亲住的地方?”唐一鸿突然抬头问道。
刘墉微微愣了愣,半晌才答道:“原本只有我和捕头王,现在也就算上你和这位老师傅一共四个人!”
听到这话,唐一鸿才松了口气:“刘大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府衙内的内奸全部一网打尽,不知道你肯不肯照我的去做?”
仿佛陷入泥潭的时候突然抓了树藤,刘墉的心又活泛起来了,若是真能找出府衙的所有内奸,那么这个案子也就很容易告破了,而且唐飞也能得以昭雪,他也不用愧疚终生了。
他笑了笑道:“可不可以将你的计划讲给本官听一下呢?”
唐一鸿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这个计划最要紧的一条就是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隔墙有耳,口中漏风!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府衙所有的衙差和家眷召集到大厅之中,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