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唐一鸿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将近十年的海警生涯,他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从痛苦的煎熬中挺了过来!如今不过是一伙儿小小的盗匪,难道竟能逼得他走投无路吗?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狠狠地瞪着窗外,就好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闪亮,而且神秘。
“儿子,你要干什么?”纳兰氏擦着眼泪问道。
唐一鸿嘿嘿笑了笑:“他不是叫作刘蛟吗?我要他变成晒干蛇!哼!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毛匪,当真能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胡作非为?”
他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头却在琢磨:以这几年的情况来看,刘蛟袭击的地方都是一个贪官污吏横行的地界,因此几乎可以断定,他八成是在官府里面有着什么内应,要不然就是跟那些官吏勾结在了一块儿。
人常说“官商勾结”可怕,其实真正可怕的是“官匪勾结”!
当官的和商人勾结在一块儿,无非是走私等等,那是赚钱的活儿,最终苦了的是朝廷,倒对老百姓没多大伤害,而这当官的和土匪勾结在一块儿可就太可怕了,那就是说做贼的成了官府要保的人,老百姓而反而成了天地不容的刁民了。
至于那个死去的前任江宁知府,估计就是因为分赃不均产生的内讧,要不然刘蛟断然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杀一个四品的朝廷命官,那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如今坐镇江宁的可是刘墉,虽然只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最起码比较清廉,也比较正直,而且也有些聪明,想来那刘蛟绝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江宁闹事,所以现在为今之计就是先通知了官府,然后在给他好好准备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他微微抿了抿嘴,心里面七上八下的那种感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若是真能帮着江南人民除了刘蛟这伙儿强匪,以后进出吴淞口的商船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娘,我得向刘蛟宣战!”唐一鸿突然盯着纳兰氏说道,其神情异常坚定,“对,必须得宣战!”
这话似乎是对纳兰氏说的,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的。
“宣战?”纳兰氏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哎呦,我的乖儿子,你是不是给吓傻了,这两江三省怕是没一个商家愿意得罪刘蛟的,就连那些朝廷的绿营兵都不敢管,你居然还要去宣战,这不是自个儿往火坑里跳吗?”
吕莲心也没好气道:“哼,宣战,怕是你今儿往大街上一战,明天就成一堆碎肉了吧!我吕莲心不怕死,可是你这样做是会连累唐家上上下下近一百号人的!”
她原本脾气挺好的,可是偏偏就是看不惯唐一鸿那花天酒地的德性,到了现在也没改变那种看法,因此对唐一鸿所说的话也没有深想,便开始了冷嘲热讽。
唐一鸿没有生气,毕竟这时生气也没什么意思,气坏了身子也是自己受累,况且吕莲心虽然说的恶毒,可是意思还是好的,总之是不愿意唐家的人受到伤害。
他淡淡笑了笑道:“这事儿我会和唐家上上下下的伙计们商量的,如果他们肯跟着我闹,那就留下,如果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勉强,送几两银子当作遣散费打发他们走便是了!我就不信唐家没有几个血性汉子!”
说着话,他便朝纳兰氏点了点头,随即走出了屋门,敲响了唐家用来召集伙计和丫鬟们集合的铜锣。
纳兰氏苦笑一声,在吕莲心的陪同下跟了出去,事实上她也想看看她的这个儿子到底是胡闹还是真的想跟刘蛟干上一场。
“当当当当”的锣声传遍了整个唐府,正在洗衣服、扫院子、做饭、包括看门的伙计和丫鬟都急匆匆赶到了大屋前的场子上。
狗子正在熬汤,也惊得停住了手脚,撒丫子赶到了唐一鸿的身边。他现在也算是唐一鸿的左右手了,虽然啥都不懂,也没文化,可是他忠心,也有脑子,办事又麻利,这点让唐一鸿非常看重。
看着众人都到齐了,唐一鸿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今天把大家召到这里来,是想告诉大伙儿一件事情!一件有关咱们唐家人脸面的事情!”
内中的奴才大多都是从小便在唐府长大的,虽然大多都不姓唐,可是算作唐家人一点都不过分。
他们也愿意主子这么说。
大伙儿都屏住了呼吸,想听听这有关一家人脸面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唐一鸿很满意这种气氛,接着吼道:“就在昨天晚上,他****的刘蛟给咱送了一封书信,要咱拿出两万两银子孝敬他们,这要是在平时,顶多算是威胁,谈不上脸面不脸面的事情,毕竟这个念头,哪家有钱人没被贼人盯过啊?”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氛就更加紧张了,每个人都像紧紧绷住的一根弦,轻轻一拨就能发出刺耳的响声。
“可是!大伙儿都知道,老东家——我的父亲,才刚刚死掉,人还没入土呢,现在‘立海’商号的生意也是举步维艰!他没品没德的刘蛟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咱要银子!这是人做的吗?哼!他这不是给咱要银子,是在落井下石,是在往咱唐家人的脸上抹屎!你们大家说说,这种人该不该揍,该不该打?”唐一鸿越说越激动,简直是已经完全融进了那种义愤填膺的角色之中。
“该!”狗子当先大吼了一声。
“该——!”紧跟着,凡是唐家的男伙计,竟然没有一个人落下,都扯开嗓子喊道。他们是男人,是男人就没办法忍受这种屈辱!
“打……打个屁……”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已经停下呐喊的人群里面响了起来。听得大伙儿都不由得把眉头皱在了一起。
“住口!”狗子火了,立马喝住了这个很不合群的声音。
唐一鸿更是怒火中烧,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放这种狗屁,这才发现竟是跟狗子一前一后被他弄回家的孤儿长乐。
长乐见大伙儿都死瞪着他,仿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的,急得就跟油锅上上的蚂蚁似的,咽了口唾沫道:“不是……我是说打……打个屁滚尿流!”
“呵……哈哈哈哈!”唐一鸿真是被他逗乐了,竟捂着肚子大笑特笑起来,完全没了方才那威严的气势。
原来这长乐一到紧张或者激动的时候,说话就会打磕绊,也就是结巴,这才闹出这般笑话。不过也因此冲淡了院子中紧张、沉闷的气氛。
一旁的纳兰氏和吕莲心已经离开了,她早在听到唐一鸿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想法,儿子说的没错,人是要能屈能伸,可有时候是万万屈不得的,否则就只能一辈子成为人家刀下的鱼肉,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