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比想象中过的要快,眨眼之间就已经是刘蛟扬言要取银子的日子了。
这天晚上无风无雨,唯独月亮像蔫了一样不肯放出亮光来,江宁城内除了那打更的提着的灯笼之外,几乎是一片黑暗。
有了内应的配合,刘蛟很容易就趁着天黑赶到了江宁城,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在吴淞口码头停留,也没有去唐一鸿的家中要银子,而是安排一伙儿兄弟们待在船上,自个儿领了刘豹往吕私运家里去了。
吕私运毕竟是江宁城里的地头蛇,知道的事情比他要多很多,因此找他咨询一下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月光昏暗的原因,两人走起路来异常小心,因此也就慢了很多,直到大约三更时候才叩响了吕私运家的大门。
吕私运倒是厉害,居然已经猜出他们要来,一直命人在门内守着,那守门的人打开门一看,认的其中一个是刘豹,于是赶紧就将两人领进了内堂,坐在那里等候吕私运出来。
不多时,在雨情的陪同之下,吕私运穿着一件从西洋人手上买来的睡衣踱了出来,一见到刘蛟便抱拳笑道:“早闻‘海龙子’兄弟仪表堂堂,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真是幸会幸会!”
刘蛟的外号便是“海龙子”,皆因他水性极好,而且又总是想着做皇帝的缘故。
想一想,皇帝为龙子,他倒是“海龙子”,这不就是海上的皇帝吗?他倒也真敢这么叫,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比起刘豹,刘蛟的相貌显得斯文了很多,果真如吕私运口中的“仪表堂堂”,看起来就像是个读书的秀才。
相传这刘蛟原先是考过举人的,后来因为作弊而被人轰了出来,于是便狠下心来在老鸹岛上做了海盗,这些年倒也快活的紧。
瞧着吕私运,刘蛟也是眼前一亮:“哈哈,吕兄也是英气逼人啊!尝听二弟说起你的本事,早有一睹真颜之意,惜乎万事难料,总也得不到相见的时候,今日可好,单单因为一个姓唐的黄毛小子,便把咱们给聚到一块儿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呢!”
事实上唐一鸿早已年过十八,也算不得黄毛小子了,毕竟古人活的年龄都不太长,这个阶段也是该出来当家的时候了。
吕私运笑了笑道:“‘海龙子’兄弟所言极是,不过可惜的是今日我们无法谈天说地了,要说也得说说该怎么对付那小子的诡计!”
刘蛟轻轻叹了口气:“按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商贾,原本他的那点诡计是当不得真的,奈何现在江宁知府任上可是那闻名天下的刘墉,他可是个厉害人物,即便是被贬到这地方任官,那也一点都不含糊。我不能不妨啊!因此还望吕兄不吝赐教,说说今儿晚上该怎么行动为好?”
说完话,他的目光忽然飘到了雨情的身上,先是猛的一震,明显是惊艳的表情,紧接着便紧锁眉头,仿佛略有些不安。
吕私运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于是淡淡笑道:“此女乃是鄙人的左膀右臂,留她在此处也可做个参谋!当然了,如果‘海龙子’兄弟觉着不妥,我便让她走开就是!”
自那天的一场尴尬之后,吕私运和雨情之间虽然感觉上多了点什么,可是两人依然保持着从前的主仆关系,吕私运相信雨情,或者说是宁愿相信雨情,毕竟是个痴心人,为了爱情似乎竟可以抛下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怀疑之心。
刘蛟的脸色好了一些,眉头也舒展开来,呵呵笑道:“吕兄果然好福气,有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女中豪杰相助,难怪这么快就让江宁的商贾们汗颜了!”
吕私运都不怕泄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他是个烂人,家里一无高堂,二无妻儿,有的只是一般用来解闷的庸脂俗粉,即便是真的死了也了无牵挂。
“那好,既然这样的话就让雨情先谈谈她的看法,女人家心思比较缜密,也好给咱们个参考!”吕私运笑着看了看雨情,似乎在鼓励她将想说的都说出来。
可雨情却并不看他,也没了昔日那总挂在脸上的笑容,只是冷冰冰地说道:“说到万全之策,刘当家的今晚就应该回老鸹岛去,千万不要招惹那唐一鸿!”
听到这话,刘蛟心中气愤,可碍于吕私运的面子又不好发火,只能将椅子的扶手狠狠捏在手里,竟“喀嚓”一声掰了下来。
吕私运却是心中大慌,他可不能让刘蛟放弃要银子这事儿,要不然便逼不出唐一鸿的底儿,也无法将唐家和“立海商号”逼到绝路上去。
“雨情,你还是退下去吧,这里就由我跟两位当家的谈了!”吕私运朝着雨情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下去。
雨情也不赖着,只是微微笑了笑道:“知道你们男人把面子看的很重,可是如若今日不停小女子的话,定然是要倒霉的!”
说完竟一甩手,转过身子往门外去了,屋里头只留下她身上的一股清香。
刘蛟实在很想骂娘,可是觉着对一个那么美貌的女人发火总不是男人该做的,于是只好将火气压在心头,只等着到时候发在唐一鸿的身上。
他不由地拍了拍那已经坏掉的扶手,苦笑道:“那个可人儿说的倒也不错,如果今晚什么都不做,当然可保无事!毕竟这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可问题是到那时候,老子这张脸就算是丢尽了,今后不消说再做买卖,怕是江湖人都不给咱面子了!”
其实他还是小看雨情了,雨情说的不单单是什么都不做的意思,人家看的更远,甚至已经看到了夜幕之下隐藏的阴谋,相比较之下,名声还是不如性命,因此才会劝说他刘蛟不要轻举妄动。
可谁让雨情终究是个女人呢,怕是连吕私运也不会去深思她的想法,或许只是认为她那叫作“妇人之见!”
世人常说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又或者“胸大无脑”,因此便看扁了女人,绝不会按着更深层次的想法去分析她们所说的话,这便是最大的悲哀。
吕私运将睡衣往身上裹了裹,仿佛是受不了窗缝子漏进来的夜气:“呵呵,无妨,毕竟是个女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冒险精神的,她讲的虽然有些道理,可搁在您身上就行不通了是吧?”
刘蛟猛点了两下头,觉着这吕私运倒是个真正的知音。
他们这帮做黑道的,如果连入虎穴的胆子都没有,那便再也别想过好日子了,就像那句俗话所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在黑道里它就仿佛牛顿的定理一样神圣。
“那您说说该怎么办,我是想结结实实跟他姓刘的和姓唐的干上一架,就他们那点破差役,根本就不是咱们见惯了血腥气的兄弟们的对手!”刘蛟把心里话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