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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童票

◎文/孙方友

第二天,贵儿带队伍攻破了一座县城,占领了银庄、商号和县府机关。

一股土匪绑了陈州富户贾金山家的独生儿子,要求三天以内回票。不想三日未到,贾家突遭火灾,一家人被反锁在房内,全被烧死了。按黑道规矩,被绑票者在限期内突然出现天灾人祸,还要尽快将“票”送回。怎奈贾府没一个人了,将票送回去也没人接收。怎么办?这下可愁坏了匪首。

匪首姓白,叫白狼。白狼当土匪半生,还没碰到过这种难题。他有心将贾金山的独生子送人收养,不想连送数家没人敢要——原因是贾金山是被仇家所害,谁敢收他的后代招惹是非?

万般无奈,白狼只好命一个老匪先照看小票儿,瞅机会再作打算。

小票才六岁,叫贵儿。照看他的老匪姓胡,叫胡老三。胡老三年近半百,当了半辈子土匪,没发财也没混到女人。贾贵儿很聪明,喊胡老三为爷爷,一会儿给他掏耳朵,一会给他挠脊梁,没事儿还给他打眼儿,舒服得胡老三直“哼哼”。胡老三虽然是个老光棍,但身上毕竟潜藏着某种父爱,于是,他就喜欢上了贵儿,亲得离不开。为怕贵儿累着,他特找来了个大竹筐,夜间行路就让贵儿坐在竹筐里,让贵儿在里边睡觉。胡老三上过几天私塾,认得一些字。白天没事,他就教贵儿认字,不想贵儿天赋很高,没多久就把胡老三肚子里的“学问”掏光了。

贵儿八岁那年,白狼也没找到处理他的好办法。胡老三看出了白狼的心思,就与自狼商量说自己年岁大了,不想再拖弟兄们的后腿了。这样吧,我带贵儿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落户,供贵儿上学。这孩子聪明,过不了几年,大王身边就会多个小师爷。自狼一听胡老三申请“退休”,心中虽然舍不得,但又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吃匪饭不养老也不养小,而且多是夜间活动,队伍里有这一老一小确实有点碍手碍脚。现在胡老三自己如此要求,只好顺水推舟了。白狼真心实意地挽留了几句,然后就取出一些银钱,交给胡老三,当天晚上又摆了两桌酒席,算是给胡老三送行。毕竟出生入死几十年,酒喝得很沉闷,直到半夜时分,胡老三才带着贵儿和弟兄们挥泪而别。

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上,胡老三买了两间草房,算是安了家。第二天,便把贵儿送进了学堂。因为有老人有孩子,镇人也不怀疑。胡老三对人说儿子媳妇皆染伤寒而亡,家中只剩下他们祖孙二人,怕在家中思念亲人影响孙子学业,才来到贵地安家落户。白狼不忘旧情,常派人化装成生意人来送些钱财,并安排胡老三要好生供贵儿上学。贵儿不负众望,读书很用功,15岁那年就中了秀才。不想这时候,白狼一干人马因遭黑吃黑全部遇难。消息传到胡老三耳朵里,胡老三悲痛欲绝,当夜带着贵儿到了白狼等人坟前,向贵儿说明了一切,最后说:“我们弟兄当初虽然起过你的票,但并没想害你一家,俺们只不过想弄几个钱花!后来你家遭了变故,这些人就由你的仇人变成了你的恩人!现在他们都走了,再没人供你上学了!”贵儿是个聪明人,跪下来给白狼他们磕了几个头,然后对胡老三说:“爷爷,你算不上我的仇人,当匪起票是你们的本分。若不起票抢劫就不能算匪。我的仇家是烧死我爹娘的那个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报这个仇!现在没人供我上学了,我就不读书了,只求你老要好好活着,放我出去闯一闯,十年或十五年后我回来接你——你一定要等我!如果十五年后不见我回,那我可能就不在这个人世了!”言毕,又跪下给胡老三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拜了三拜,说声爷爷多保重,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胡老三一直等了贵儿十五年。

十五年后的一天深夜,胡老三被一阵马蹄声惊醒,醒来一看,他的房子周围全是兵。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在他面前跪下来,喊道:“爷爷,贵儿回来了!”

胡老三亮开昏眼,脸贴脸地望贵儿,等认清了,一把抱住,泪如泉涌,哭着说:“孩子,你让我等得好苦呀!”

贵儿给爷爷抹着泪水,对爷爷说他现在是个军长,手下有一万多人,然后又悄声向胡老三说:“爷爷,你当初干杆子为个啥?”胡老三瞪大了眼睛,说:“为了发财嘛!可他娘的干了一辈子匪,也没发什么财!”贵儿说:“那怨你们的路子走错了!爷爷,明天孙子就让你发财,还你一个梦想,报答你老的养育之恩!”

第二天,贵儿带队伍攻破了一座县城,占领了银庄、商号和县府机关。贵儿让胡老三坐在县府大院里,对他说:“爷爷,等一会儿你就可美梦成真了!”

不一会儿,一队队士兵开始朝胡老三面前倒银元、元宝和金条什么的,只见白的闪烁,黄的耀眼,顷刻间,胡老三的面前就有了一座小山,直惊得胡老三大叫一声,双目喷血——一双眼球被“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