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蕊望着英霞,英霞的脸因为急切而憋红了,这一瞬间,她恍惚间觉得沧海桑田,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她爱他呢?她缓缓道:“我是不希望他死,可是,我也不希望别人死,这跟我爱不爱他,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还是爱他的……”英霞说。
寒蕊轻轻地摇摇头:“你又错了,我帮你,不过是想还他的人情。”
英霞的眼神暗淡下去,希望的神采渐渐地消失,她怔怔地望着寒蕊,感到了哥哥心底的绝望,也正从自己脚底升起来。她默默地望着寒蕊,用眼神哀求着寒蕊,请求她收回刚才的话。可是,寒蕊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安静得,就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真的不爱他了吗?”泪水渐渐从英霞的眼里冒出来,她真替哥哥不甘心,可是,她也无能为力,爱情已经远去,谁可回天?!
“我哥哥,是个可怜的人,他从小都过得不快乐,他也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因为他不敢去喜欢,只要我想,我就可以随时拿走,只要我娘喜欢,就非得让他接受,他从来,都不说什么的……好不容易,他有了自己爱的人,可是,上天还是对他这么残忍……”英霞忽然扑过来,抓住了寒蕊的手:“就算你不爱他了,也对他好点吧,求求你了,陪在他身边,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也要走,他怎么活下去?”
寒蕊淡淡地一笑:“如果我们各自安于现状,我当然不会走……即便我要走,自然也会先取得皇上的承诺,免他的后顾之忧……”
英霞直直地望着她,寒蕊的意思那么明显,还是那样的一种成见,娶她不过是为了保命。本来是想来做解释,替他们撮合的,怎么最后变成了适得其反?!英霞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张口结舌,只剩下一句:“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寒蕊看着她,出乎意料地平静:“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只是,不要再骗我了,别在让我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相信他一次,求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英霞啜泣着,跪下来。
寒蕊静静地转过头去,幽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力对他好的,毕竟,都活得不容易……我做一个妻子该做的,只是,除了爱……”
英霞擦着眼泪,从院子里出来,刚要上马车,红玉追了出来:“等一等。”
英霞停住,转身看着红玉。
红玉正让管家往车上装两口大箱子,英霞奇怪地问:“什么呀?”
“公主说,你才回来,也没带什么钱,但就算新上任,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红玉说。
英霞望着箱子,出神半天,忽然长叹一声,说:“谢谢你了,红玉。”
“这是公主的意思,跟我没关系。”红玉硬邦邦地回答:“你是小姐,又是知府夫人,不用跟我一个丫头说谢谢,受不起。”
英霞脸色有些尴尬,却仍说:“谢谢你帮我哥。”
“那也该他谢我,跟你有什么关系?!”红玉的回答很冷漠。
英霞并不见气,只软着口气:“烦劳你再帮帮他吧。”
红玉定定地看她一眼,直通通地答道:“我帮不了!”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英霞怅然地望着她远去,黯然神伤。真的无法挽回了吗?谁能解开这个结呢?
新婚第二夜。
夜色暗了下来,平川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等待。
她今夜,会来吗?象往常一样,端着那碗甜羹?或者,她再也不会来了——
门轻轻地被叩响,那小心翼翼,一听,就是她来了。
他如释重负,兴冲冲地起身,双手将门拉开。真的是她,端着托盘,站在门口。他满心欢喜地笑着,感觉心跳得厉害,就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寒蕊走近书案,轻轻地放下蒸盅。
平川微微一笑,她却扭头要走,他一下,就拖住了她的手腕。
“将军,”她正色道:“只要你在家,我就会替你送甜羹,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不过是我在还你当年的人情而已。”
他怔怔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陌生的表情,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可是,他不放手:“你是不是,立意要做一个妻子该做的所有?”
“是。”她爽快地回答。
好吧,他一字一顿,轻声道:“给我一个孩子。”
她愕然片刻,微笑道:“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在难耐的等待中,度过了三天。终于,红玉请平川去前厅。
一脚踏入前厅,平川大吃一惊!
一溜美女,一字排开,粗略一数,十个有多。寒蕊坐在堂上,满脸微笑地望着平川:“将军选吧,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可以留下。”
“你干什么?”平川梗着脖子问一句。
“纳妾啊,”寒蕊轻笑道:“将军不是想要孩子么?只要肯下功夫,几个是不成问题的,用不了多久,这院子里,一定会热闹许多。”
他的脸一忽而沉了下去,袖子一甩,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公主……”红玉小心地开了口,从前厅回到房里,寒蕊是双眉紧皱,一声不吭。
“公主,将军不高兴了呢。”红玉麻了胆子说:“我看将军不想纳妾。”
寒蕊望了红玉一眼,眉头纠得更紧。
红玉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觉得,将军说想要孩子,是想,想要你生……”
“胡说些什么?!”寒蕊白了红玉一眼。
“你想想吧,”红玉嘟嚷道:“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你别来烦我了,他就是想跟我生,不也是为了把我栓牢了,好更加保险,”寒蕊说:“不行,我做不来。”
“你做不来?”红玉悻悻地叨叨一句:“那当年,不知是谁把自己剥得只剩下肚兜,望他跟前送呢……”
“别提了行不?!”一说到当年的糗事,寒蕊好不尴尬,她喝一声,制止了红玉,忽一下,面上又露出喜色:“有了!”
夜深了,寒蕊还坐在桌前等待,红玉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过一会,又探头去望书房,反反复复,没法安宁。终于,她一跺脚,说话了:“公主,我觉得太冒险了,将军一定会生气的……”
“也许吧,”寒蕊默然道:“也许,就成了,以后……也就都会顺理成章了……”
红玉瞪圆了眼睛望着寒蕊。
寒蕊平静地说:“将军是壮年,又想要个孩子,这样的方式,也许,他不会想到拒绝……只要他态度不那么强硬,珍然该知道怎么处理的……”
红玉依旧瞪着两眼,望着寒蕊。
寒蕊不再说话,默默地,转过头去。
“公主,”过了许久,红玉忽然开口了:“你真的愿意,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寒蕊的背影依旧沉默,一动不动。
“你骗不了我的,你心里还是有他的!”红玉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别把嫁给他当成是为了救他一命的借口,你会愿意为了救其他人的性命而嫁给任何一个男人吗?!”
寒蕊的身子轻轻地震动了一下,但她,还是什么也不说。
“你是不愿意承认,还是不敢再爱?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红玉几步上前,转到了寒蕊的正面,对着寒蕊的脸,认真而固执地问道。
“就连他爱你,你也不敢去相信,公主!”红玉大声地喊道:“你连再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么?你曾经的勇敢呢?你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公主么?!”她多么希望,能喊醒寒蕊啊。
可是寒蕊,还是那么平静地坐着,安静地望着红玉,只是眼底,浮现起那样淡淡的一层水意,但不过是瞬间,水意就彻底散去,她还是那样,沉静的模样,仿佛身旁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公主,趁现在还来得及,把珍然叫回来……”红玉说:“你和将军……”
寒蕊轻而坚决地摇了摇头:“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对于我来说,什么样的结果都不重要……”
红玉“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公主!他是你的驸马,你们可以是幸福的一对,为什么要把到手的幸福,弃之一旁呢?”
“他不是我的,我想要的,也不是他,”寒蕊幽声道:“红玉,起来吧。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半点都由不得人的……”
红玉凄然地望着寒蕊,眼睛一眨,泪水滑下。
书房里,灯灭了。平川睡下,依旧是辗转反侧。记不清已经度过多少个这样难以成眠的夜晚了,那些无法与人言的心事,总是在这个时候全然涌现。他平躺着,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望着床顶。
此时此刻,寒蕊在干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了正房的那张大床,寒蕊躺着,乌黑的发柔顺地散开在枕头上,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有着粉色的光晕,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安静地平铺开来,一动不动,她淡红的嘴唇,还是有些扁扁地抿着,就好象,她还在梦里为谁微微地生气和伤心。
你还在,因为我而生气和伤心么?
平川一阵心酸,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寒蕊的影象倏地不见,他的耳边,却又传来了她的轻笑:“平川……嘻嘻……平川……”
他的心,陡然间酥软。
什么时候,你还可以这样地唤我?
过往一幕幕地回现,他悲伤着,甜蜜着,忽然,听到门页一声轻响!
贼?!
不——
身为军人的敏锐,他一下就从细微的声音中分析到了许多的讯息。从举止的声响判断,是个很熟悉房间摆设的人,从脚步的移动判断,这该是个女人……
女人?他的心顿时一紧,母亲?不,这不是母亲的脚步声,而且母亲已经很长日子下不了床了。红玉?她没有这样出现的理由。那……
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会是……寒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