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只说了一声:“上马。”于是六人四骑便向咸阳奔发,虽然秦娟和仪琳心忧师傅,也因为和男人共骑,心神不定,但是一行人纵马疾驰,这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沿途毫无耽搁,一日后便到了咸阳地带,终于追上了定静一行人。秦绢见了师傅,扑到其怀中大哭起来,令狐冲下马拉了师弟见礼道“华山令狐冲见过师太。”林平之拱手道:“师太保重。”定静点头道“难得几位有此心意,我恒山上下永感大德。”
令狐冲道“师太,我们救人要紧,还是先进去看看情形。”定静颔首道“两位师妹在城西栖霞庵,两位师妹被困多日,哎!有劳几位少侠。“令狐冲客气几句,众人徒步奔前,一行人栖霞庵前,只见庵门紧闭,令狐冲正要敲门,却被林平之抢先一步,踹开大门,只见院子中有七八枚亮晶晶的剑头,显是被人用利器削下来,走向后殿,见殿堂中地下桌上,到处积了灰尘。天下尼庵佛堂,必定洒扫十分干净,这等尘封土积,至少也有数日无人居住了。三人又来到庵后院子,只见好几株树木被利器劈断,检视断截之处,当也已历时多日。后门洞开,门板飞出在数丈之外,似是被人踢开,后门外一条小径通向群山,走出十余丈后,便分为两条岔路。
梁发急忙问到“走哪条路。”定静一振大袖当先领路前去,林平之跟随道“两位师太好象持有利器,看来也有侥幸可能。”定静点头道“栖霞庵也是武林一脉,庵中藏得五柄浙江龙泉宝剑,龙泉宝剑削铁如泥,希望大家能脱此难。”一路上散满了兵刃暗器,料想这一场争斗定然十分惨烈,事隔多日,不知是否还来得及相救,众人忧心忡忡,发足急奔。
绕过一处山坡后,眼前好大一个山谷,谷中烈焰腾空,柴草烧得劈拍作响,定静道“我师妹等人定是被困火中,贫尼点上十四名弟子进去救人,外面敌人还请几位少侠领我弟子延时拖住。”忽听一个男子声音叫道“东方教主好好劝你们归降投诚,你们偏偏固执不听,自今而后,武林中可再没恒山一派了。”
林平之突然喝道:“何方贼人,敢冒我日月神教名头在此掳劫良家尼姑。”令狐冲一噎没跟上脚步,只见林平之独身跳下山坡闯入敌群中。
只听一阵惊呼,林平之钢刀所至,已经有三颗脑袋飞上天空。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合力料理他,先杀了这厮。”三条灰影应声扑至,三剑齐出,分指林平之的咽喉、胸口和小腹。这三剑剑招精奇,势道凌厉,实是第一流好手的剑法。林平之一声冷笑,施展五虎断门刀抵住对方攻势,恰在此时令狐冲赶到,一招刺向对方老者肩膀,老者急忙闪身,却另有一人补上,但是梁发和施戴子已经跟上,抵挡的住几人的围攻。令狐冲腾开空来,便向山谷跃去。
眼见谷中火头越烧越旺,显是定闲、定逸两位师太已被困在火中,令狐冲执剑在手,提一口气,长声叫道:“大胆魔教贼子,竟敢向恒山派众位师太为难。五岳剑派的高手们四方来援,贼子们还不投降?”口中叫嚷,向山谷冲了下去。一到谷底,便是柴草阻路,枯枝干草堆得两三丈高,令狐冲更不思索,涌身从火堆中跳将进去。幸好火圈之中的柴草燃着的还不甚多,他抢前几步,见有两座石窑,却不见有人,便叫:“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恒山派的救兵来啦!”这时仪和、仪清、于嫂等众弟子也在火圈外纵声大呼,大叫:“师父、师伯,弟子们都到了。”跟着敌人呼叱之声大作:“一起都宰了!”“都是恒山派的尼姑!”“虚张声势,甚么五岳剑派的高手。”随即兵刃相交,恒山派众弟子和敌人交上了手。只见窑洞口中一个高大的人影钻了出来,满身血迹,正是定逸师太,手执长剑,当门而立,虽然衣衫破烂,脸有血污,但这么一站,仍是神威凛凛,丝毫不失一代高手的气派。她一见令狐冲,怔了一怔,道:“你……你是……”令狐冲道:“弟子令狐冲。”定逸师太道:“我正识得你是令狐冲……”她在衡山群玉院外,曾隔窗见过令狐冲一面。令狐冲道:“弟子开路,请众位一齐冲杀出去。”
恒山派内外夹攻,再加上令狐冲四个生力军,敌人顿时陷入麻烦,令狐冲奋战之中,向于嫂等人叫道:“赶快拨开火路救人。”众弟子砍下树枝,扑打燃着的柴草。仪和等几名弟子已跃进火圈。枯枝干草一经着火,再也扑打不熄,但十余人合力扑打下,火圈中已开了个缺口,仪和等人从窑中扶了几名奄奄一息的尼姑出来。令狐冲问道:“定闲师太怎样了?”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女子声音说道:“有劳挂怀!”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尼从火圈中缓步而出。她月白色的衣衫上既无血迹,亦无尘土,手中不持兵刃,只左手拿着一串念珠,面目慈祥,神定气闲。令狐冲大为诧异,心想:“这位定闲师太竟然如此镇定,身当大难,却没半分失态,当真名不虚传。”当即躬身行礼,说道:“拜见师太。”定闲师太合十回礼,却道:“有人偷袭,小心了。”令狐冲应道:“是!”竟不回身,反手挥剑,挡开了敌人刺过来的一剑,说道:“弟子赴援来迟,请师太恕罪。”当当连声,又挡开背后刺来的两剑。
此时梁发和施戴子和三个恒山剑阵一起,已经缠住了十几个好手,而林平之却是被两个使剑,一个使鞭的好手缠住,三人武功不弱,而林平之却是身体疲累,虽然林平之的五虎断门刀招数严谨,但长久必败。
好个林平之,突然一声大吼,长身跃起,于对方三人战团之中硬生生连劈两刀,却如雷轰电鸣一般,将两个使剑好手斩杀。但是使鞭的汉子却觅的破绽,一鞭将林平之脖子缠住。
林平之急忙转身扯住长鞭,那汉子连忙使劲回拉,鞭长相距丈余,两人顿时僵持住。此时其他敌人已经被恒山、华山打败,纷纷聚集过来令狐冲等人急忙赶来,却是敌手一侧令狐冲众人另一侧,中间却是林平之和使鞭汉子,众人各有所忌都是不敢上前。
林平之给长鞭扼住喉头,肺中积聚着的一股浊气数度上冲,要从口鼻中呼了出来,但喉头的要道被阻,这股浊气冲到喉头,又回了下去。一股浊气在体内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出路。若是换作常人,那便渐渐昏迷,终于窒息身亡,但他偏偏无法昏迷,只感全身难受困苦已达极点,心中只叫:“家仇未报,我不能死!”
突然之间,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体内这股气越胀越大,越来越热,犹如满镬蒸气没有出口,直要裂腹而爆,蓦地里前阴后阴之间的“会阴穴”上似乎被热气穿破了一个小孔,登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会阴穴”通到脊椎末端的“长强穴”去。人身“会阴”“长强”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是督脉,两脉的内息决不相通。他体内的内息加上无法宣泄的一股巨大浊气,交迸撞激,竟在危急中自行强冲猛攻,替他打通了任脉和督脉的大难关。
这内息一通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脊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林平之在孙诚传授“灵飞功”心法,本是一套上乘道家内功心法,虽然易成却难以更上一层楼。这内功极是深湛难练,若加上二三十年的时日,是否得能练成至深境界,亦在未知之数。不料此刻在生死系于一线之际,竟尔将任督二脉打通了。这一来因咽喉被扼,体内浊气难宣,非找出口不可,二来他曾练过“拔刀式”这类猛烈霸道的刀术心法,内息运行的道路虽和“灵飞功”内功大异,却也有破窒冲塞的辅助功效。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任脉诸穴都在人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阴穴”。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输,顷刻之间,连走了一十八次。
“灵飞功”内功乃道家武学奇功,他自在大半年前开始修习,练之已久,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那汉子哪里知道他长鞭下扼之人,体内已起了如此巨大变化,只是加紧拉紧长鞭,意欲迅速结束战斗。
林平之体内的劲力愈来愈强,突然一声大吼,那长鞭居然节节破碎,林平之飞身跃起,一瞬间劈出七七四十九招将“拔刀式”,那汉子劈成一滩骨肉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