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伟
在我卧室的红木匣子里,放着一双布棉鞋,每每看到它,就会勾起我对一段往事的记忆。
记得那年刚入冬,一个冷风萧瑟的早晨,母亲突然来了。离老远,我就看到她瘦弱的身子站在单位门口。她头上围了一条青布围巾,怀里抱着一个鼓鼓的包袱。
母亲住在离城十里路的乡下,路途虽不算很远,但对于体弱多病,又不会骑自行车的她来说,走这么远的路,一定费了很大气力。我走到母亲身边,说:“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母亲说:“天越来越冷了,我给你送了双棉鞋来。”说着,母亲打开了怀中的包袱,里面放着一双旧棉鞋。我一甩手,生气地说:“妈,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叫我穿这个!”母亲愣了半响,才说:“你要是嫌弃,等卖了棉花,妈给你做双新的。”说着,母亲便把那双棉鞋放在地上,蹲下身去,把我脚上的皮鞋脱了,给我穿上那双旧棉鞋,仔细地系好鞋带。我望着母亲那渐渐斑白的头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母亲久病在身,需要常年吃药,加上我和哥哥上学的花费,家里经济条件很差,从小到大,母亲从没给我买过新衣服,做过新鞋子,我都是捡哥哥穿过的。有时候,我见了哥哥穿着新衣服眼热,就向母亲要,母亲不依,我便又哭又闹。一次,母亲给哥哥买了顶新帽子,我吵着闹着也向妈妈要,妈妈正在做饭,我拉着妈妈的手,不住地央求,母亲不答应。我一气之下,就把哥哥的新帽子扔进炉膛去了。那天,母亲打了我。母亲打过我之后,自己捂着脸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长大后,我想起这事来很后悔,是啊,家里条件那么差,我怎能再雪上加霜呢?但看到同龄人都上下一身新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天,哥哥突然打电话来,说母亲病了。我忙请了假回到家中。只见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我说:“妈,你怎么啦?”父亲在一旁叹息,说:你妈为了给你赶做棉鞋,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蓦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伏在母亲身上,哽咽说:妈,都是我不好。母亲疼爱地摸着我的头,笑道:没啥,妈躺几天就好了。说着,母亲从身边拿出一个包袱,一边打开,一边说:我本想给你送去,谁知却卧床了……唉!包袱打开了,里面是一双白底黑面的新布棉鞋。母亲递给我,笑着说:快穿上试试,合不合脚?我颤抖着手接过来,将那双棉鞋紧紧地贴在心口上。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市场上、商店里,各式各样的皮鞋林林总总,品牌应有尽有,但是,我却一直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白底黑面棉鞋,看上去,它虽然不赶潮流,不够现代,但不知为什么,不管多冷的天,只要一穿上它,两只脚始终都是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