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沉思录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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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任公职者要信守规则

想担任政府公职的那些人不应当忘记柏拉图所说的两条戒律:第一条,要一心只考虑人民的利益,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使自己的一切行为都符合人民的利益;第二条,要顾全国家的整体利益,不要只为某一部分人的利益服务而辜负其余的人。政府的行政部门应当像信托事务管理局一样,总是为委托的一方而不是为受托的一方着想。那些只关心一部分公民的利益而漠视另一部分公民的利益的人,把危险的因素——意见分歧和派系斗争——引入政府的文职机关。结果是,某些人是民主派的忠实支持者,另一些人是贵族派的忠实支持者,很少有人关心整个民族的利益。

由于这种党派精神,在雅典曾出现激烈的斗争,26在我们自己的国家不但曾发生冲突,27而且还爆发兵连祸结的内战。28凡是爱国的、勇敢的、适宜于担任国家领导职务的公民都会以厌恶的心情避开这种事情。他们会毫无保留地献身于国家,不在乎自己的影响和权力,心目中只有整个国家和全体公民的利益。此外,他们不会无根据地指控任何人而使其遭人憎恨或蒙受耻辱。但是他们会不惜任何损失以坚持正义和诚信,不管损失有多大,也不会背弃正义和诚信,甚至面对死亡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拉选票、争官职是一种最卑劣的习俗。有关这一点,我们可以在柏拉图的著作中看到一种很好的想法。他说:“两个候选人为取得治理国家的权力而相互竞争,就像水手们为争当舵手而吵架一样。”而且他还制定了这样一条规则:我们应当只是把那些拿起武器反对国家的人看作敌人,而不应当把那些力图按自己的方案治理国家的人看作敌人。普布利乌斯·阿非利加努斯和昆图斯·梅特卢斯就是持这种态度,他们虽然政见不同,但彼此之间绝不敌视。

我们也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他们认为一个人应当对他的政敌大发雷霆,以为这样才能显示出一个人的魄力和勇气。因为没有什么比谦恭和克制更值得称赞、更能体现出一个杰出伟人的品性了。的确,在自由的民族中(那里在法律面前人人享有平等的权利),我们必须学会和蔼待人和所谓“心平气和”的处世态度。因为,如果有人在不适当的时候打扰我们,或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我们就发火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养成一种乖戾、暴躁的脾气,这不但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利,而且还遭人忌恨。不过,虽然温厚和克制是值得称赞的,但我们还必须懂得,适当的严厉对国家有好处。因为如果没有这种适当的严厉,政府就不可能得到很好的治理。另一方面,假如必须予以惩罚或谴责,那也不要进行侮辱。应当考虑到国家的利益,予以惩罚或谴责的人不要只图个人一时的痛快。

我们还应当注意,不要罚不当罪,不要某些人犯过失就惩罚而另一些人犯同样的过失甚至连问都不问就过去了。在执行处罚时,最要紧的是不能有丝毫的怒意。因为在愤怒的情况下执行处罚,绝不可能遵守那种恰如其分的中庸原则——施罚既不过重也不过轻。亚里士多德学派的人赞成——而且非常明智地赞成——这种中庸之道,但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竟然称赞愤怒,并且告诉我们说,愤怒是“自然”出于好意而赠予我们的一个礼物。因为,事实上,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当杜绝发怒。人们希望的是,当政者应当像法律一样,施加惩罚是为了伸张正义而不是为了泄私愤。

还有,当我们走红运,事事如愿以偿时,切不可忘乎所以,盛气凌人。因为成功时趾高气扬与遭厄运时悲观丧气一样,都是一种浅薄和脆弱的表现。而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种平静的心情、恒定的态度和同样的面孔,则是一件好事。历史告诉我们,苏格拉底的特点就是这样,盖乌斯·莱利乌斯也是如此。我觉得,马其顿国王腓力虽然在功绩和名声上不如他的儿子,但在谦和与文雅方面则超过他的儿子。因而,腓力始终是伟大的,而亚历山大却常常被认为很卑劣。所以,有人提出这样的忠告:“地位越高,越应当低着头走路。”帕奈提奥斯告诉我们,他的弟子和朋友阿非利加努斯常说:“当马匹因经常参加战斗而变得桀骜不驯时,它们的主人就把它们交给驯马师去训练,以便使它们变得比较温顺,易于驾驭。同样,人由于成功而变得狂傲和过于自信时,也应当对他们进行教育和开导,使他们懂得人事的易变和命运的无常。”

另外,我们越是成功,就越应当设法寻求朋友们的忠告,越应当重视他们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应当警惕,不要听信谄媚者的奉承之言,不要为他们的媚言所迷惑。因为人在这种时候很容易欺骗自己,常常误以为自己是完全值得这样称赞的。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人就会产生许许多多错觉,这时他就会自以为了不起,忘乎所以,干出极其愚蠢的错事,从而使自己身败名裂,为世人所耻笑。

现在让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我们必须认定,掌理国事的那些人所从事的是最重要、最能显示出勇气和魄力的活动,因为这种公务活动范围最广,涉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但是,即使在退隐者之中,也曾有过、而且现在仍然有许多高尚的人,他们致力于重要的探究或从事于最重要的事业,而且还与世无争,只是干自己的事情。或者说,他们过着一种介于哲学家与政治家之间的生活,满足于经营自己的私产——不是不择手段地积累财富,也不是不让亲属们分享。相反,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还拿出自己的财产去济助朋友或捐献给国家。首先,只能用诚实的手段获取财产,不能采取不诚实的或欺诈的方法;其次,应当用智慧和通过勤俭节约来增加财产;最后,应当使自己的财产为尽可能多的人所享用(只要他们是应该得到帮助的),应当用于慷慨济助,而不应当用于奢侈淫逸。

遵守这些规则,一个人就可以活得高尚、尊严和自主,而且对所有人都很真诚,富有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