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沉思录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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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年轻人并不讨厌老年人

凯基利乌斯还提到一种更糟的观点:

据说,老年最大的痛苦是:

老年人觉得年轻人讨厌自己。

一般说来,年轻人并不讨厌老年人,而是比较喜欢老年人。因为,正如明智的老年人喜欢同有出息的年轻人交往,年轻人的亲近和爱戴可以减除老年的孤寂一样,年轻人也乐于聆听老年人的教诲,这些教诲有助于他们去寻求美好的人生。我觉得,你们从与我交往中所得到的愉悦也并不亚于我从与你们交往中所得到的愉悦。这足以向你们表明:老年非但不是委靡和懒怠的,而且甚至是一个忙碌的时期,总是在做或试图做某件事情。当然,每个人老年时所做的事情与其年轻时所干的工作在性质上是相同的。不仅如此,有些老人甚至还在不停地学习呢!譬如说,我们知道,梭伦在他的诗中就夸耀自己虽然老了却“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东西”。或者拿我来说也是一样,我只是到了晚年才开始学习希腊文学。的确,我曾贪婪地——而且也可以说是如饥似渴地——阅读希腊的文学著作,所以你们可以看到,我现在已能自如地引用希腊文学典故了。我听说苏格拉底在晚年还学会了弹七弦琴,我也很想学,因为古人往往都会弹这种乐器。但是,不管我学不学得会,我在文学方面总是下过工夫的。

其次,我现在也不像年轻时向往有牛或象的力量那样向往有青年人的体力(因为这是老年的第二点坏处)。一个人应当量力而行,而且,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应当全力以赴。还有什么比克罗顿的米洛的呼号更懦弱的呢?据说,他晚年时看到一些运动员在跑道上练习跑步,于是他就望着自己的胳膊,流着泪大声地喊道:“哎呀,现在这些肌肉实际上已经死了!”其实,这些肌肉一点也不比他这个无聊的人缺少生机,因为他绝不是靠他自己的真才实学,而是靠他的胸大肌和二头肌才出名的。塞克斯图斯·埃利乌斯则从未说过这类话,比他还早许多年的提图斯·科伦堪尼乌斯,或离我们较近的普布利乌斯·克拉苏,也从未说过这类话——他们都是有实践经验的法学专家,他们关于自己专业方面的知识是至死不灭的。演说家到了老年恐怕精力就不济了,因为演说不仅要靠理智,而且还要靠肺活量和体力。但是一般说来,人老了以后嗓音就会变得雄浑悦耳,因此,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会使演说更具魅力——你们看,我这么大年纪了,仍不曾失去这种雄浑。然而尽管如此,老年人毕竟适合于那种平静温和的演说风格,老雄辩家精练温雅的演说往往能博得听众的好感。

即使你本人达不到这一点,你还可以教导一个叫西庇阿的人和一个叫莱利乌斯的人呀!老年人被一群热情的青年人围绕着,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悦的呢?难道我们不承认即便老年也仍然有力量教导和训练青年履行人生的一切职责?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高尚的呢?我过去常常认为,普布利乌斯·西庇阿、格奈乌斯·西庇阿,以及你69的两个祖父——卢西乌斯·埃弥利乌斯和普布利乌斯·阿非利加努斯70,都是些幸运的人,因为他们周围都有一群杰出的年轻人。

而且我们还认为,凡是美术71老师,不管其体力多么衰弱,是不会不幸福的。然而这种体力的衰弱往往不是老年时期而是年轻时期的不检点所致,因为年轻时放荡不羁,到了老年身体自然就垮了。例如,色诺芬笔下的居鲁士72在其老年临终时曾说,他从未觉得自己老年时比年轻时衰弱。我记得小时候,卢西乌斯·梅特卢斯(他在第二次任执政官的4年后又做了大祭司长,这个职务他担任了22年)临终时身体仍很强健,并没有衰老的迹象。至于我本人,那就用不着我说了,虽然像我这样年纪的老人一般说来当然是有资格和权利谈论自己的。你们没有看到《荷马史诗》中涅斯托耳常常谈论自己的优点吗?因为当时他已活到了第三代,而且他实事求是地谈论自己的情况时,也根本用不着担心别人会不会觉得他过分自负或夸夸其谈。因为正如荷马所说,“从他嘴里讲出来的话比蜜还甜”,而说这种甜蜜的话他是不费任何吹灰之力的。尽管埃阿斯73勇武过人,希腊军的那位著名统帅却认为,有十个像埃阿斯那样的人还不如有十个像涅斯托耳那样的人。因为有十个像涅斯托耳那样的人,就可以很快地攻克特洛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