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支撑着我按这样的生活方式活下去、并感到了快乐?是我的性别。在社会面前,人生只是一个短暂的现象,就像天空中一次迅疾的闪电,性别对我们来说是一种从不含糊的专制。当我的生命已经不能像我婶婶一样回到乡村,当我的爱心依然像我婶婶一样充满热爱,我明白是我的性别给我的。女人的善良、端正和庄严,这善良、端正和庄严一直隐藏在男性的后面,支撑着生活,不让生活潦倒和败坏。这个世界,做女人真好。
我很喜欢这个女性的节日,把这个节日定在春天,让我们在阳光欢快的跳跃中迎接“她”,多好!当然,还有我的乡间姐妹。
原载2009年3月7日
祖国,为你而歌
雷抒雁
一
这是一本朗诵诗选。用以纪念共和国成立60周年。
从1949年10月1日起到200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走过了艰难曲折而又波澜壮阔的60年。神州大地,山河更新;人民生活,日渐富裕;更重要的是,人们的精神面貌,更为自由和昂扬。60年的不凡历程,值得文学家以巨笔饱蘸浓情大书高歌。
为此,安徽文艺出版社决定出版这一本朗诵诗选。
二
“朗诵”,从字面看,就是朗声高诵。
之所以要“朗声”,要“高诵”,是因为需要把这些诗篇传播开去,让他们从平面的书本上站起来,飞出去,借功语言的艺术魅力,推开千百万人的情感之门。让诗歌找到它终极的归宿,回到人民大众中去;亦让广大的读者和听众,能更有效地享受诗歌的艺术。
优秀的诗歌,应该活在人民的口中,而不应尘封在浑黄的纸张里。这是诗人和读者共同的念望。
三
其实,自有诗以来,口语传播就不曾间断过。
《诗经》“国风”始于民歌;纸质的书只是被动的记录。是民歌歇息的巢,而非埋葬的坟。
“雅”,虽为士人之作,但多数是以歌唱而传扬。
“颂”,是为庙堂祭祀和朝廷记史之用,高声诵读是基本的形式。
《风》《雅》《颂》,多和音乐结合;脱离了音乐的,曰“徒歌”,即谣歌,亦是流传于口头。
自汉以后,古风多有牌曲,可吟可唱。
及至晋隋之后,五言,而后七言,都是可以吟唱之作。陶渊明虽不谙音乐,每吟五言,仍要手抚七弦之琴。
词、曲,更把诗歌推至勾栏瓦舍,让它深深扎根民间,得以传扬和广播。
新诗的出现,极大地吸收了散文的自由与口语的特点。话剧的风起,为现代诗歌朗诵奠定了基础。
胡适的白话诗,郭沫若狂飙式的诗篇,更适合于在舞台和群众中朗诵。
在整个革命时期,诗歌朗诵几乎成了宣传革命、动员人民的重要手段。诗歌带着诗人的悲愤、欢欣、意志、理念和情感,深入到生活的底层,唤醒了整个神州大地。
四
其实,诗歌朗诵,并非中国之国粹,在国外,诗歌朗诵是很普通的事情。
当年的马雅可夫斯基,几乎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朗诵自己的诗篇。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苏联诗人叶夫图申柯到中国访问时,就举行过个人朗诵会。他说自己所写的几千行诗,全能背得出,可以拿来朗诵。
诗人的朗诵,使平滞的文字鲜活了起来,那些在阅读时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会因为朗诵的语气加重和语音抑扬顿挫而意味盎然。
美的声音和美的诗句完美的结合,会刷新诗篇的灵魂,产生新的魅力。
五
编选一本60年诗选,并非易事。在浩如烟海的各种诗集和选本里徜徉,取舍之难,不亚于一位电影导演挑选演员。
当然,首先着眼的是主题、题材,这是必须的。因为,这是一份献给祖国60华诞的圣礼。歌颂祖国、歌颂山河、歌颂人民、歌颂新生活、歌颂发展变化着的世界,自应特别着重。
因此,我们开篇的第一首诗是胡风先生的《时间开始了》。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短短三个月内,胡风一气呵成4600行的自由体抒情长诗《时间开始了》。其中包括《欢乐颂》《光荣赞》《青年曲》《英雄谱》《胜利颂》五个乐篇。被认为是“气魄宏大地写出了一个革命知识分子对中国人民胜利的歌颂和人民英雄的礼赞”(王瑶:《中国新文学史稿》)。
我们所选《时间开始了》,节选了《欢乐颂》一章。诗人让我们重温了在天安门广场那一个沸腾的海洋里,情感燃烧所引发的高亢歌唱。
诗歌可以是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情感见证。在胡风先生的诗篇里,得到了又一次验证。
也许,是因为狂欢和情感的激荡,这首诗还带着共和国初期文学所有的时代烙印以及文字的粗放。
随着社会生活的安静以及人民生活的进步与发展,诗歌进入了建设时期的沉稳与平和。但这个时期是短促的。随之而来的是混乱的政治斗争,严重地妨碍了诗歌的发展,挫伤了诗人的激情。
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之后,以“四人帮”的倒台为标志的思想解放运动和以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的改革开放,给新诗的发展打开了闸门。
艾青的《光的赞歌》是一个高峰。当年,这首诗被朗诵时,几乎成了文坛的一件盛事。
我还记得我的《小草在歌唱》在1979年被演员朗诵时,所引起的巨大反响。青年朗诵演员瞿弦和连续六次谢幕,才平息了海浪般的掌声。
朗诵,可以成为一条道路,使诗歌顺畅地通向读者;朗诵,可以成为一座桥梁,使诗人走进自己的人民。
六
朗诵诗除了与一般诗歌相同的诗意要求之外,还应该具有自己的特点:
一、主题应该相对明朗和积极;二、情绪或悲或喜应该鲜明而饱满,平朴而亲切;三、语言,应该更顺畅,通晓,易于为大众接受;四、诗歌的节奏,或抑扬顿挫,构成一种内在的音乐性。
孔子说到诗的功用,四个字:“兴、观、群、怨”。“兴”,是诗的缘起和在读者心中引起的情感波动。“观”,是读者从诗里认识的真实与虚幻世界。“群”,是以诗的内在力量组织和团结读者,让人们的精神凝结在一起。“怨”,则是宣泄功能。既是对诗人的,亦是对社会的。“兴、观”主要讲的是读者的接受;“群、怨”则是讲诗人的主观意图。
朗诵,则是沟通诗人与读者的最好方式。
新诗发展到今天,歌词随着职业演员的演唱需要被谱曲,另立了门户;散文式的诗歌,又被谣曲排斥,难以传播。这样,新诗就剩下“阅”与“诵”。
七
从浩如烟海的诗篇中,选一部适合朗诵的诗,挺难。
依我们所说的标准去选,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适于朗诵的较多。因为那是个狂飙突进的时代,呐喊、启蒙、砺志、申斥、倾诉,往往多是直抒胸臆;加之,新时期对文学性的开放及文学理念的变化,使这些诗迥异于此前的那些呆滞的教化诗和虚妄的颂扬诗,具有了强烈的感染力和鼓动性。
再后来,诗歌更自由了,诗人更个性化、个人化的创作,使诗歌的主题变得晦暗或狭窄,诗歌的意象变得繁复,诗歌的语言变得洋化或绕口,诗歌的题材和细节变得琐碎或卑微。这些诗如果只限于文本解读,反复推敲,或仔细咀嚼,很能品出些诗味来。但要拿给演员,到大庭广众中去朗诵,就难有好的效果。因为,正如作家老舍所言:“耳朵比眼睛更不耐烦。”不耐烦,就听不进去,就坐不住。
但是,我们也不能不遗憾于另一类作品。诗人选中了一些宏大的主题,或歌颂领袖,或吟唱山河,或介入某些新发生的重大事件,比如改革开放30年纪念、四川汶川“5·12”大地震,等等,但却极为简单和随意地使用了一些新闻或政策语言入诗。看似站得很高、调子很响,却十分空洞概念。许多诗几近分行书写的学习文件心得。这种缺乏诗意的概念诗,常被喻以“政治抒情诗”,动辄数百行、数千行,甚至上万行。极为败坏读者口味。
政治抒情诗当然比较适合在公众场合朗诵。但政治抒情诗,首先得是诗,政治只是写诗的诗兴缘起和情感背景。以为新闻语言、空洞呼喊便是“政治抒情”实在是一个错觉。
早在1939年抗战期间,胡风先生对当时的诗歌创作就进行了两方面的批评:一方面是“无内容而有‘新’的形式,以形式来挽救内容的空虚,使人见了似懂非懂,好像非常玄妙似的”。另一方面,则是“概念的倾向”,“只是概念式或观念式的东西,只是标语口号式的作品”。(见《胡风论诗》)这种写作,比较省事。因为那种语言不是从生活中来的;那些写作也不是诗人的写作。更可怕的是这种写作,还引起负面效应,让年轻读者以为“政治抒情诗”就是这种狰狞嘴脸,敬而远之;相反,一些别有意图的写作者,则可以利用权力,或金钱,随意生产这类作品,恶化诗歌环境。
“诗不是分析、说理,也不是新闻纪事,应该是具体的生活意象在诗人的感动里面所搅起的波纹,所凝成的结晶。”胡风先生的这些论断,在今天依然有教益。
八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有了一部从新中国成立伊始至今的一本朗诵诗选。我们希望它可以供读者“读”,在伏案默读中体味诗意;更希望他捧而诵之,或为朗诵艺术家们提供一本演绎的“文本”,让他们以自己美妙的朗诵,使这些诗更臻完美。
新中国成立60年了。60华诞,对于一个国家如同对于一个人,是值得庆祝、值得颂扬的。
我们谨以诗人的声音,纵情歌唱,祝祖国母亲明天更繁荣,更美好!
祖国万岁!
(本文系作者为《纵情歌唱——建国60周年朗诵诗选》一书所写序言)原载2009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