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京剧老生。字温如。回族,回族名尤素福。北京人。
马连良成名于20年代,享誉数十年不衰。他的演唱艺术世称“马派”,是当代最有影响的老生流派之一。马连良在师法众多前辈艺人的基础上,独出心裁,加以融会贯通,形成了具有鲜明个人特色的完整表演体系,“美”是它的核心。马连良原宗谭鑫培,早年曾受萧长华、蔡荣桂的悉心教导,倒仓后以贾洪林为依归,在做、念、武打等方面刻苦自砺,并采取贾洪林低、柔、巧、俏的唱腔和唱法,后又师事孙菊仙、刘景然,嗓音恢复后又吸收刘鸿升、高庆奎的唱法,同时大量观摩余叔岩的演唱艺术,多方面的艺术营养丰富了他的表现能力与方法。
他虽采众家之长,却决不停留在摹学具体演唱技艺的水平上,而是通过自己的消化与理解,提取各家的神韵,使一腔字,一招一式,都显示出自己鲜明的特色。不仅演出新编马派剧目时如此,即使一般的老生传统剧目,凡经他演出,也必然呈现出马派的风格。
马连良严肃对待自己的艺术、精益求精、力图面面俱到。他的嗓音甜净醇美,善用鼻腔共鸣,晚年又向苍劲醇厚方面发展。
对于气口、音量甚至音色都有较高的驾驭能力,演唱从容舒展。唱腔新颖细腻,流畅华美,大段、成套唱腔固然饱满酣畅,而小段唱腔或零散唱句同样推敲打磨,愈见精彩,决不草率从事,他的流水板、垛板都轻俏灵巧,层次清楚,节奏多变,于闪板、垛板时,气口巧妙。散板、摇板更见功力,如《四进士》中“三杯酒下咽喉我把大事误了”及《十老安刘》蒯彻在淮河营的“听罢言来笑吟吟”唱段等。一些传统剧目中的老腔经他化用在自己的唱段中,顿呈异彩,如将《雍凉关》的唱腔移入《借东风》等。
他在演唱中使用京音较多,这也增加了他的唱腔明快的色调。马连良的念白也是他表演体系中的重要方面,充分做到了传神、俏美和富于生活气息,抑扬合度。顿挫分明,但决无矫揉造做的痕迹,大段的念白如《审潘洪》《十道本》《审头刺汤》等剧,铿锵流畅,富音韵美;对白更为自然生动,有如闲话家常,《汾河湾》《黄金台·盘关》《打严嵩》《乌龙院》《借赵云》《苏武牧羊》等,都能各具情致。
马的做工能于洒脱中寓端庄,飘逸中含沉静,毫不夸张而具自然渗透的力量。扮相华贵,台风潇洒是他的又一重要特色,举手投足,一动一静都能恰到好处。穿着不同服装,表演方式也不相同,且不仅出场、亮相、台步、身段等都精确讲究,连下场的身法、步法也都能给观众留下优美的印象。水袖、甩发、帽翅、髯口、大带、穿脱褶袍以及使用各种道具(如扇子、马鞭、拐杖等)的功夫都很深厚,在《清风亭》《九更天》《南天门》《铁莲花》等剧中均有所体现。
马连良的基本功极其坚实,开打讲求稳健边式,注意动态美与静态美的结合,大刀、枪、单刀、锏等把子运用纯熟,中年以前,短打、扎靠武老生戏演出量很大。马连良勇于改革,善于创新,除不断新编剧目,并将传统剧目增益首尾,使成情节完整的单本戏,以及表演、唱念的不断出新之外,还体现在服装道具及舞台的美化等方面,他设计使用了《甘露寺》中乔玄的花相貂、缃色蟒,《三顾茅庐》中诸葛亮的花鹤氅,《失印救火》中永乐帝的箭衣蟒,《临潼山》李渊的龙虎靠与方靠旗等,并创造了改革髯口“二涛”。又十分精细地注意舞台上色彩的协调,他所用的武梁祠石刻图案守旧,增加了舞台古典美的意境。
马连良对于配角的选择极为严格,强调一台戏的整体美,对于上场人物的服装和道具的色彩、式样,都加以精心地调配。因此,马连良表演艺术给予人们的总体印象是谨严、精致,无懈可击。他的剧目、唱腔、做工、念白,都做到了顺应时代,以永久的新鲜感吸引观众,因此,马派艺术堪称是雅俗共赏。
他留下的唱片、录音数量很大,唱腔唱段的流传也极为广泛。马连良的戏路极宽,各个时期都排有大量的新戏、如《羊角哀》《要离刺庆忌》《春秋笔》《临潼山》《串龙珠》《重耳走国》《十老安刘》及《赵氏孤儿》《海瑞罢官》等。属于马派的传统剧目尤多,《甘露寺》《群英会·借东风》《清官册》《一捧雪》《九更天》《四进士》《梅龙镇》《御碑亭》《十道本》《坐楼杀惜》《清风亭》《三娘教子》《三字经》《汾河湾》《武家坡》《桑园会》《范仲禹》《白蟒台》《火牛阵》《胭脂宝褶》《焚绵山》《渭水河》《状元谱》《断臂说书》《宝莲灯》《珠帘寨》《铁莲花》、《打严嵩》《广泰庄》《三顾茅庐》《法门寺》《打登州》《南阳关》《定军山》《阳平关》等。非马派剧目而能唱出马派特色的如《失·空·斩》、《辕门斩子》《捉放曹》《乌盆记》《骂曹》《四郎探母》《连营寨》等。还有许多配角戏,如《玉堂春》的刘秉义、《英杰烈》的王大人、《胭脂虎》的李景让等,由马演来,亦独具特色。马派弟子很多,较着名的有言少朋、周啸天、王和霖、梁益鸣、迟金声、张学津、冯志孝等。
马连良8岁入喜连成(后改富连成社)科班。先从茹莱卿学武小生,后从叶春善、蔡荣桂、萧长华学老生,一年以后即登台演出。11岁时同时学演老旦、丑角和小生戏,有时扮演龙套。14岁开始主演老生。15岁变声后,学习重念剧目《审潘洪》《十道本》《胭脂褶》《盗宗卷》。他时常观摩谭鑫培所演《连营寨》《天雷报》《捉放曹》《南阳关》等杰作,潜心揣摩,获益颇深。17岁,学艺十年期满出科,应邀去福州担任主演。18岁北返,声誉鹊起。南赴福建之后,继续深造之心迫切,再次坐科三年以上。每天清晨去西便门外喊嗓、练念白,回家吊嗓,坚持不辍,不动烟酒,严格律己。富连成社科班每天演出日场,他为学习前辈艺术成就,则于晚间看戏。21岁时初演于上海,标以谭派须生。当时变声尚未恢复,嗓音较低,但已赞声四起,灌制唱片数张,风行各地。辞出富连成社搭班演出期间,为追摹谭派艺术,时常登门求教于王瑶卿。
艰辛的广征博采与不断的舞台实践,使马连良的表演艺术不断精进,他24岁演出《打登州》《白蟒台》等戏,发出创新光彩被观众誉为独树一帜。25岁开始整理改编、演出传统剧目。1927年26岁时挑班演出,名挂头牌。1930年组成扶风社。翌年与周信芳同台演于天津,技艺精湛,各具风采,被誉为“南麒北马”。1934年赴武汉演出。1936年为改革京剧征股筹建新新戏院(今北京西长安街首都电影院)。1938年获丁果仙所赠《反徐州》剧本,改为《串龙珠》,表现反抗异族压迫,首演于新新戏院。方拟再演,被日伪当局勒令停演。1943年被日伪胁迫赴伪满演出,《苏武牧羊》亦遭禁演。因受敌伪压迫,抑郁成疾,新新戏院被迫卖出。抗战胜利后,在北平多次参加义演。1946年春,赴上海为宋庆龄主办之儿童福利基金会义演多场。后以赴伪满演出事受诬,返北平病休。1947年受诬事得以澄清,在北平义演十余场。同年秋,赴上海,直至1948年春,连续演出四个月。1948年冬,由沪赴港演出,因患病滞留于港。
1951年10月1日,马连良因渴望早日返回内地,谢绝了台湾的约请,秘密乘车至罗湖经深圳到达广州,随即转往武汉与张君秋组成中南联谊京剧团演出,然后北返。1952年7月1日受到周恩来总理接见,他热爱祖国、热爱社会主义、毅然返回内地之举受到周恩来的赞扬。同年8月建立“马连良京剧团”。先在青岛演出,演期未满即返京主动参加第三届赴朝慰问团,在朝鲜演出《四进士》等剧。次年,归国即参加鞍山三大工程建成典礼的庆祝演出。返京后,参加慰问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演出。
1955年,马连良京剧团与谭富英、裘盛戎之北京市京剧二团合成北京京剧团,马连良任团长,次年底,张君秋领衔之北京市京剧三团并入。此后,该团与中国京剧院合作排演《赤壁之战》,与谭富英、张君秋、裘盛戎等人合演《秦香莲》《赵氏孤儿》《青霞丹雪》《官渡之战》《海瑞罢官》《状元媒》。1961年赵燕侠领衔之燕鸣京剧团并入,他与赵燕侠合演《坐楼杀惜》。1962年兼任北京市戏剧专科学校校长。1963年赴港澳演出近三个月。1964年他以64岁高龄参演现代戏《杜鹃山》。次年排出《南方来信》,参加华北地区现代戏会演,又排出现代戏《年年有余》。“文化大革命”初,马连良遭受迫害,于1966年12月16日逝世。
马连良的演唱,以谭鑫培唱腔为基础,结合本身条件,吸取各家之长,大胆突破传统,发展自己的所长,创立与人不同的唱法。27岁后,他多次灌制唱片,剧目之多,发行量之大,为当时所少有。他的演唱,流利、舒畅、雄浑中见俏丽,深沉中显潇洒,奔放而不失精巧,粗豪又不乏细腻,他以独特的风格,为京剧开创一代新声,成为广大群众喜闻乐唱的马腔,丰富了京剧老生的唱腔艺术。《借东风》《甘露寺》《十道本》《春秋笔》《四进士》以及其它马派剧目的唱段,几乎被到处传唱,可见马派唱腔动人的艺术魅力。
马连良15岁变声后,侧重学习念工戏《审潘洪》《十道本》《胭脂褶》《盗宗卷》等,为其念白打下深厚功底。此后,马派代表性剧目多是唱念并重,甚或念重于唱。20岁时初演的《三字经》,自始至终全为念白,韵味悠然,念白如唱。在经常演出的剧目中,念白有时老辣,有时苍劲,有时是幽默风趣的声调,有时是忠告谏劝的语气,用以表达人物的不同性格和感情需要。他善于将念白处理得像唱一样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悦耳动听。马派念白和马派唱腔互为表里,彼此依托,统一于马派声腔艺术之中。
马连良早年除受叶、蔡、萧诸业师传授外,表演上还潜习做工老生贾洪林,在继承、发展传统的基础上,形成了马派的表演风格。他的表演,手、眼、身、步结合一体,准确严谨,凝重潇洒,将人物蕴涵的复杂感情,节奏鲜明地形之于外,形成独具艺术魅力的马派丰彩。
马氏早年即矢志京剧改革,重视一出戏中人物情节的完整性以及与时代要求的合拍。从1925年起,他将传统剧目《广泰庄》和三国戏《流言计》(即《雍凉关》接《骂王朗》)整理演出。1927年自行挑班演出,将《战北原》(又名《武乡侯》)、《范仲禹》二戏增添首尾整理演出。此后历年均有新排剧目推出,如《雪拥蓝关》《安居平五路》《天启传》(原名《南天门》)《苏武牧羊》(原名《万里缘》)全部《白蟒台》、全部《一捧雪》《胭脂宝褶》《串龙珠》《春秋笔》《十老安刘》,均系将传统剧目予以丰富情节,贯穿首尾,经过整理而成。
同时,也有不少经挖掘整理重新排演以及经常演出的剧目,如《磬河战》《秦琼发配》《渭水河》《火牛阵》《大红袍》《应天球》《许田射鹿》《要离刺庆忌》《摘缨会》《渑池会》《楚宫恨》《朱砂井》《清风亭》《龙凤呈祥》《打渔杀家》《八大锤》《群英会·借东风》《四进士》《九更天》《打严嵩》等,其中多数久经锤炼,成为马派代表性剧目。
马连良在其拿手剧目中,擅于分饰前后二个或三个角色,人物性格绝不雷同。20世纪50年代后,马连良演出的新编、改编的历史故事剧有:《将相和》《三顾茅庐》《赤壁之战》《赵氏孤儿》《青霞丹雪》《秦香莲》《官渡之战》《海瑞罢官》《状元媒》,还有现代戏《杜鹃山》《南方来信》《年年有余》。
马连良在科班时就重视演出服装的整洁。出科后,更不断有所改革。组成扶风社时,要求全体演员做到三白(护领白、水袖白、靴底白)。除此之外在其他许多方面亦加以改革。例如,黑绒罩面的纱帽,突出双龙的王帽,打破赭蓝二色、增添多种颜色的鸭尾巾,乔玄戴的香色素相纱,登坛借风的鹤氅,鲁肃的青绒官衣,蒯彻的黑色改良蟒,永乐皇帝的箭衣蟒,轻薄适度的髯口,甚至灰色的小腰包等,均依塑造人物的需要而设计。其它如圣旨、令箭、酒壶、文房四宝等道具,也都处处留意以使之既合理又美观。
20世纪30年代初期,他将旧式门帘台帐革新为后幕和边幕,以收简洁新颖之效。1936年新新戏院建立时,他亲自设计制成米黄色绸质后幕附侧幕四片,绣棕色汉代武梁祠石刻车马人图案,上挂帘幕,垂黄色丝穗,横悬小红灯五盏。另以同样图案的绸围,将乐队围起。戏院开幕时,观众反映强烈,赞美不已。这一设计,较前者更进一步,收到典雅、庄重、宁静、美观的效果。从此,此幕由他携带着赴各地演出,成为扶风社标志。20世纪30年代起,马连良对舞台上饮场、打扇、扔垫、换装等陈规陋习陆续予以剔除。
马连良严格要求一台无二戏,欢迎同台演员尽抒所长,以取得交互辉映,相得益彰的效果,他毕生坚持搭配整齐的艺术阵容,严谨严肃而认真的演出作风。包括音乐伴奏,一般配角,甚至龙套演员,都必须一丝不苟,向观众负责。
马连良对艺术学而不厌,虚怀若谷。出科再入科,对艺事渴求不已。他曾私淑前辈贾洪林;时常观摩名家演戏;挑班前后,不断求教于钱金福、王长林、王瑶卿;30岁时专程赴天津拜名家孙菊仙为师;39岁时向山西梆子老艺人张宝玺、高文翰学到《春秋笔》剧中的《灯棚换子》和《换官杀驿》。足见他为京剧艺术事业精益求精、不骄不满的胸襟。
他善于发现人才,乐于提携后进。无论是谁,只要具有才华,他都给予重视和鼓励,给予其展露才华的机会。20世纪50年代末,北京京剧团为培养接班人招收学员,作为剧团团长的马连良,亲自挑选新人。20世纪60年代初他任北京市戏剧专科学校校长,演出工作之外,还教授在校学生《白蟒台》、《审头刺汤》等戏。一生收徒很多,南北各地多有马派传人。较着名者有马长礼、张学津、冯志孝、梁益鸣等。
20世纪40年代,马连良曾在香港拍影片《借东风》《打渔杀家》《游龙戏凤》,20世纪50年代后又摄制了《群英会·借东风》《秦香莲》。
据说马先生十岁那年,忽患惊风的病症,马的父亲西园先生赶到科班,准备接儿子回家。班主叶春善先生不许,说:“孩子患病,科班有责,当由我们请医治病。再说把个孩子搬来搬去也不相宜。”马连良的两位老师萧长华,蔡荣贵也在旁劝说。马西园只好回家,不久儿子的病很快治愈。对此马连良是永志不忘的,且与富连成有着一种乳燕怀巢的感情。
马连良父亲原是个推车叫卖的小商贩,卖的都是北京风味的回民小吃,比如酱牛肉,黄面切糕。他干净整洁,一身平整的裤褂,腰扎白布围裙,脚上穿白色布袜和一双皂鞋。人们对其所卖吃食也放心。加之为人和蔼,公平交易,虽说是本小利微,却也能维持一家人的清苦生活。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就是马连良。一家人住在西单辟柴胡同里的几间土坯房。父亲看出儿子将来必有出息,便对他说:“你要是好儿子,就长志气好好学戏。如果将来成个角儿,就能挣大钱。到那时候我也没旁的指望,只是指望你把咱家对门儿的那所状元府买过来。能办到这件事,也算你小子给咱家光宗耀祖了。”
马连良一句话没说,但把父亲的心愿牢牢记下。打这时候起他暗自使劲儿,终于练就一身过硬本领。出科不久即独自挑班,果然一举成名,红遍全国。后来他真的实现了父亲的心愿,买下了那所状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