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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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就在这一片瓦砾上等待着对他命运的决定。四十崔波在向军委发报。张华寸步不离,盼望着迅速得到答复,好决定下一步方案。刘司令员、陈司令员、邓政委向小桃林走去。他们默默无言,为了等待军委的复电,每个人都揪着心。邓小平政委的心情并不平静,离中央千里遥远,无法当面说清情况,只凭电报往返,短短的电文怎么能包容全部内容和想要说明的问题。如果上下一致,那就一切乐观。所愁的是不一致,意见而且恰恰相反啊!难道马列主义不是根据事实,是凭主观愿望吗?他们走近小桃林跟前,脚下是潮湿的田间小路,一望无边的淮河平原。如杲登髙一望,可以看出很远,只是这里一平如镜,就是这块小桃林,此刻也不是作为风景的点缀,而是作为军事之用,隐蔽敌机,间或是散步和谈心的场所。这小小的桃园,只有个别的枝条上残存着一两片冻得变成黑紫色的叶子,其它枝子都已经光秃了。林子里是阴湿的,泛起一股清淡的甜香,好像桃子的气味把土地和枝条都熏透了香味。枝子是青紫色的,像冻红了的小孩的手指,柔嫩,肥厚,看得出鼓起的芽苞,正饱含着生命的汁液,以待春天的到来。陈毅司令员抚着桃枝说:“明年该结好桃子了!”

刘伯承司令员说广明年这时候还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广陈毅司令员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广这首写男女之间关系的行情诗用在老将军身上,不伦不类,但却特别有风味,而且富有感情。人们紧张得把心弦都快绷断的时刻,引用这么一句带有感伤怀念意味的诗句,把邓小平政委逗得乐了。他说:真是别开生面。”

陈毅司令员听了哈哈大笑说:“对景生情,恰如其分,我宁愿当诗人,不愿意当将军。同样是人,人的志趣却各不相同。同一块土地,苦叶浑身都是苦汁,祧子却又香又甜,这个谜达尔文都无能解释:他们走进桃林,手拨着柔嫩的桃技,踩着松软的土地,感到清凉爽快,特别是经过刚才的紧张情景。现在电报发出,等待中央批准在南线歼灭黄维。复电还没有来,南面的炮声已经听得更真切了。一切未可乐观,做最不理想的准备,应当是什么样子的呢?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人到最没办法的时候,还是会产生一刹那的闲情逸致的。陈毅司令员说:“有没有考证,刘关张三结义的桃园到底在哪里?”刘伯承司令员说:“说起关云长来,大许家就是关云长被困的‘土山,杜聿明不会离开徐州去歩关云长的后尘。他们这些人都述曰。陈毅司令员说:“黄伯韬为什么被困在碾庄,就因为六十四军军长刘镇湘不去大许家,他待在碾庄不走,现在国民党将领里,脑子里装的都是失败的例子。”

刘伯承司令员说:“去大别山之前,我和小平去中央领受任务,汇报到部队思想顾虑,一个是作战无后方,一个是顾虑美国出兵。毛主席说”不怕蒋介石背后有个美国,就怕我们内部再出个王明。王明既低估了我们的困难,又低估了国民党的力量,结果败坏了革命的家业。左比右欺骗性更大。走吧!电报该来了。”

三个人一同走到了机要室门口。崔波摇摇头。刘司令员向张华说:“这里不要离开人。”

说完他们向驻地走去。邓小平政委回到屋子里就着床铺把扑克摆开,过起“关”来。陈毅司令员无所事事,想找对手杀一盘,可是没有对手。方针未定,就像有子没有棋盘,急得他搔头,踱步。刘司令员见张华进来,问道:“来了吗?”

张华说广没有。崔波在等。黄维过了淝河。二纵、六纵今天夜里向东转。三纵、四纵集结南平集。李延年兵团推进到花庄集。

在浍河和淝河之间歼击黄维是比较理想的,敌人也进到了这个地区……”他望着刘同令员,意思是说:方案不定下来,一切都只能是“设想”。

到底在哪里打,在徐州,在宿县?他也无法向司令员提起。“每个人都在着急,各纵队司令员也在催问。”

陈毅司令员真是憋不住了,一向开朗的性子,谈笑风生,从不发愁,现在也不能例外了。他搔着头说:“伍子胥一夜工夫,熬煎得须发皆白,从前我无论如何是不信的,现在我相信了!”

他在想,即使最不利的情况出现,怎么应付?宿县绝不能丢,丢了宿县,会放走黄维,放走杜聿明。而死守宿县也是下策,结局相等。人们把眼转向邓政委。邓』、平政委神色不变,不焦不躁,对各种说法和情绪置若罔闻,这越给人一种压力。他在权衡,局势还没有恶化到把主动权完全丧失的程度,难道问题时关键在子我们没有把问题说清吗?即使完全不同意我们的打法,意图在徐州附近打,也该早点定下来,好让人们尽力而为,变被动为主动,难道有什么道理以外的东西?黄维在急进,李延年、刘汝明也在急进,花庄集和赵集都和敌人接上了火,已经出现两面受敌的局面。只见邓小平政委把牌一推,毅然站起,抖擞精神,向张华说:“再向中央发报。重申我们的理由。你记。”

张华拿出纸笔,坐下来。邓政委一字一板,简明扼要:“如果粟裕那里,能于二十二日前解决黄伯韬,战役即可过关。那时,如果巳经将邱清泉和李弥包围,自然应当继续歼击被包围的敌人,如果杜聿明缩回徐州,变成不甚好打,我们建议,将华野主力摆在徐州以东或以南休整,樹制邱、李、孙三个兵团,抽五个纵队协同中野歼击黄维,不使他向李延年靠栊,尔后反击徐州,这样似觉稳妥。否则,很有可能在徐州城下旷日持久,南面又放走了黄维。请军委速示。”

张华拟就草稿,邓政委看过交刘司令员、陈司令员签字。邓接过签上“邓小平”三字,井批上“发”字,注明日期广十一月二十日。”

张华把电报交给崔波之后静静的站在一边。崔波戴上耳机,心情沉重的把手放在键盘上,敲响电键。秋霞走来,看到这种情形,担心地问:定下来了吗?”

张华摇摇头。崔波聚精会神地发报。秋霞看到电文和签字问道:“再催广她瞪着眼盯住崔波。崔波点点头继续工作。秋霞说:首长说什么?”张华说广什么也没说。”

秋霞说:“黄维攻到我们最后一道防线了。”

粟裕司令员手里拿着总前委给中央的电报。观察着西南战线上的地图。图上标明黄维已经进到赵集地区,第十八军居中,左右两路是第十军和第十四军。参谋长进来说广给中央的电报已经发出,同意总前委二十日电。不能低估我们的困难,也不能低估敌人的力量,轻敌是要吃亏的。总前委决定使用中野力量在宿县打黄维,这个意见是大胆的,有远见的:粟裕司令员摆开几个茶缸在桌子上说广敌人坦克一路冲来,打住敌人第一辆,顶住敌人的冲击,后面又上来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第五辆,后面又来了两辆,这时候我们是接着打第二辆呢?还是打哪里,总前委决定打第五辆,堵住前边三辆,又顶住后边的两辆。这种大胆的建议,才符合中央的基本精神。发报中央,我们自二十一日发起对黄伯韬最后的围歼战,消灭黄伯韬,我们可以腾出四个纵队来。留下黄伯铺不作最后解决,就符合了敌人的愿望,拖住厂我们自己。”

四一十一月二十一日二十一时,粟裕司令员下达了最后全歼黄伯韬的命令。最后的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殊死斗争,反复拚杀,争夺,真是一场恶战。吴庄、大院上、小院上、三里庄、抄墩、小费庄同时展开激战。鲁山带着突击队攻入大院上,展开激烈的巷战,和敌人逐房争夺,争夺一片墙壁,一个地堡,一段交通沟。手榴弹、自动枪响成一片。鲁山他们步步逼近敌人,每一歩都是激烈的战斗,从二十一日黄昏开始,整个持续了九个小时,攻占大院上,全歼守敌。漫长的冬夜在爆炸声中过去。天明,敌机飞来,已经无法扫射和轰炸,敌我胶着一起在村庄的废墟上进行战斗。电话传到司令部里:“四纵攻占尤家湖,全歼敌二十五军,包围了敌人六十四军吴庄阵地。”

V、纵十五时攻占沙撖,残敌逃向小费庄。”

“四纵十七时全歼吴庄突围的敌人广“八纵和九纵攻占小费庄,全歼敌六十四军,兵团司令官黄伯韬被击毙:消息传来,振奋人心。粟裕司令员站起身来,离开铺着地图的桌子,搓着冒汗的双手,向参谋长说:“给军委和总前委发报。”

整个司令部的人都高兴起来了。淮海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结束了,全歼黄伯韬兵团,给全局争取了主动权。人们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开始了下一步更艰巨的工作。刘、陈两位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也是从十一月二十一日二十一时起,便坐在司令部等待北线战报,提心吊胆的关注着战斗的进程。二十一日彻夜激战。到二十二日上午,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到二十二日天黑,传来全歼国民党第七兵团,司令官黄伯韬被击毙的消息。南线,黄维已经占领赵集,离南平集只有三十里路了。军委还没有复电。首长们每次向崔波望一眼,崔波每次都对这种无声的询问摇摇头。他也是坐在那里片刻不敢离开,耳机不敢摘下,焦急地等待着。漫长的冬夜,蜡烛续了几次,邓政委脚下的烟蒂已经丢了一片了。就在这前线农村最简陋的小房子里,他过着寒冷的最紧张也是最难熬的一夜一天。忽然,崔波眼睛一亮,开始收报。刘、陈、邓几乎同时站起来。陈毅司令员接过电报惊喜地何;“是毛主席来的吗?”他看完电报交给刘司令员,又转给邓政委,下意识地念着电文的内容广对我们最有利的是以现态势各个歼灭当面之敌,如果在第二阶段中大量歼灭南面敌人,即可全部实现战役计划广他望着刘、邓,等待他们的反应。邓政委看过,放下电报,三个人互相看着,谁也不打破当前的沉寂,全司令部都静下来了。张华忍耐不住了广最有利的是以现态势各个歼灭当面的敌人,我们当面的敌人,北面是邱、李、孙三个兵团,南面是黄、李、刘三个兵团。看来并没有同意我们的建议。上边还是放弃大许家时候的设想。北面打邱、李、孙,对南面只是‘如果能在第二阶段中大量歼灭南面敌人。莫非不同意我们打黄维,对黄维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全场沉默。张华继续说:“那样,‘各个歼灭当面之敌就是在两个战场,两大野战军各自作战。北面是屯兵在敌人的坚城之下,南面是以少敌多,这都是兵家所忌。变一个角度来说:你们如果以为你们自己的打法正确,否决了‘中央的意见,那就随你们的便。但是无论如何不能更改立即着手在徐州附近歼灭邱清泉、李弥的计划。一个是上边的意图,一个是下边的建议,利害得失,何去何从……”他望着三位首长。电报来了,压力没有解除,反倒增加了压力,因为方针不同而引起的后果已经分明可见,时间又不能再作分秒的拖延。人们望着邓小平政委,因为他是总前委书记。邓小平政委坚定地说:“根据中央‘大量歼灭南面敌人的精神,我们原计划不变。以中野全部和华野一部围矸黄维兵团,我们没有时间再争论了。我是总前委书记,我负责。这不是遵循和反对某些‘个人的意愿,这是党中央的基本精神,而且实际有这种可能。“张华写好作战计划。刘、陈两位司令员签字。邓小平政委一边签字一边说广杜聿明巳经缩回徐州,邱清泉、李弥也向徐州靠拢。以总前委的名义把这份作战计划上报中央并报粟、谭两同志。”

陈毅司令员说:“以我个人名义再拟一份电报给中央并粟、谭两同志:建议中原野战军十一纵归中野建制,调华野二纵,十一纵,六纵,七纵,十纵,十三纵南来,接替中野防务。”

电报发出。崔波戴着耳机等待回电。人们的心情是沉重的,虽然计划巳定,但仍然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只有邓政委表面上若无其事,但他也说了心里话:“这几天真是‘度日如年,‘望穿双眼。”

崔波以少有的兴奋闯进作战室,情绺激昂地挥着中央的复电:“中央同意总前委计划,在南线歼灭黄维兵团。”

邓小平接过电报,看到另外两行字,写着:“在战役发起前,我们估计到第一阶段可能消灭敌人十八个师,但对隔断徐州、蚌埠,使徐州敌人完全孤立这一点,那时我们尚不敢作这估计。“邓小平政委把电报给两位司令员看。三位将军看后欣慰的展开了眉头,相互的望着,多少话语都蕴藏在这不言之中。邓小平政委指着南平集说广黄维刚巧赶到浍河,现在轮到陈赓挡头阵了。他!、须在浍河上顶黄维三天,给北面部队南来争取时间广四二南平集,一片平野,地形开阔,便于机械化部队和大兵团的展开。它的背后就是浍河,河槽很深,一道古老的坚固的石桥横跨在浍河上。公路通过石桥伸向宿县。南平集正处在敌人主攻方向上,黄维要争夺这座石桥,好使他的机械化部队通过,打开通往宿县的障碍。这是我军最后一道防线,突破这里再没有河流的阻挠了,部队在紧张的构筑工事。陈赓司令员带着他参谋部的人打马跑进南平集。旅长徐其孝迎接出来。陈赓司令员跳下马就问:“你使用哪一个团?”

徐其孝旅长说广梁中玉团。”

陈赓司令员没有反对。那就是说,他认为这个团是胜任的。跟着提出第二个问题:“你准备怎么打?”

他那又黑又亮的目光,红红的脸颊,黑而又密的胡茬子,给人一种威严逼人的感觉。他望着对方.期待着满意的答复,这是考验恶战当前指挥员的思想准备。徐其孝旅长打开地图说:背水作战对我不利,如果只守南平集会陷于被动。我们准备前伸,探出两个触角。”

他指着地图,“一营占领右面的一片小村庄,二营占领杨庄和一带土岗,三营占领南平集南面胡庄一带阵地,诱使敌人过早的展开他的兵力。”

陈赓司令员问:“杨庄放多少人?”“一个连。”

陈赓司令员问:哪个连?”

旅长徐其孝说:“二营六连,连长张乾静。这个连是‘攻如猛虎,守如磐石的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