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小姑娘的哥哥来了。小姑娘又默默地摇红果了,红果纷纷落地,像遗落在昨日的珍珠。哥哥默默地往麻袋里捡着。我久久地注视着小姑娘的倩影,聆听红果落地的声音,竟不知不觉地走到树下,再感受一下红果落地的快感。红果和小姑娘的心一起跳动,也轻轻敲击着我的心灵,敲打着沉睡的大山。这种声音是有韵的,摇一摇,摇出山里孩子的希冀和信念。这种声音将使一切艰辛和苦难都埋葬于夜晚的山坳里,化为醉人的甘美。为什么每一座大山的面容都是寒冷的,严峻的,残疾的?而这个山寨盲人姑娘心灵却是健全的。她会让每一株红果树上都停留一个春天,漂移一个好日子。在这种美妙的声音里,我懂得自己如何面对失落,如何抬起脚步,去珍惜人生的每一个过程。我们的一颗心应该比眼睛看得更远——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我们背着红果下山,脚步很沉重。我想,这山上不仅仅有红果。
懂得感激
亲爱的小朋友,你们就像一棵棵茁壮成长的小树。小树苗原本是瘦弱的,弯曲的,小树一年年长高,一圈圈的年轮记录着阳光、雨露的滋润,长成一颗参天大树。我们人也一样,我们成长当中,要有爸爸妈妈、老师朋友的精心料理、默默地呵护和怜惜。我们成长的每一时刻,都有爱你的人在为你付出和给予。
回忆过去,我的内心充满了感激。每一个扶持、关爱过我的人,今天也许记不完整了,可情感是完整的。他们不图我的报答,但我牢记着一句古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感激啊,关爱的光只是照耀一瞬,感激的火却要燃烧一生。感激的心就像一颗颗小星星,我愿变成小星星,夜晚,在恩人熟睡的时候,我的心挂在他们的窗前,让他们醒后一抬头,就能看见我的心,我永远陪伴着他们,永远牵挂着他们。
我常常坐在电脑旁,静静地回忆着过去。想象着走进充满泥泞的村路,老师把他的一把雨伞撑在我的头顶;我割柴草的手指被镰刀划破了,淌着血,是童年的小伙伴将自己的衣裳撕裂,给我包裹伤口;我学习成绩下降的时候,老师把我留下来,语重心长地谈话,而误了老师家里种地的商情;我偷吃了别人家的红枣,母亲用巴掌掺杂着情感,矫正着我的树干;当我赛跑时,在临近终点跑道上突然摔倒在地的时候,同学和老师伸出救援的手。走在干渴的平原上,有一个老大娘用葫芦瓢给我端来清凛的水,我咕咚咕咚喝下去,继续勇敢地走路。朋友们,他们同我们一起微笑或流泪。我脑海里这样的画面,充斥得满满的。不愿告别,却在告别,告别了人,留下了心,心中永远是感激啊!
青春的欢乐,青春的每秒,青春的证明,都慢慢化在日月里,像一条小溪静静地流淌。幼稚时的仰慕,衰老时的嫉妒,这对青春的风度是一种检验。还记得吗,我在高中时,一天无心听老师讲课,倚在书桌前走神,我幻想着自己的小秘密。有时还用纸叠着小飞机,等着下课去玩耍。老师走过来了,朝我微微一笑,我的脸很快就红了。当时,我恨老师的笑,看着老师的满头白发,我在心里诅咒着:你老了,你的笑不迷人!今天我回想着他的笑,心中先是感动,然后跟着感激。听说这个老师去世的消息,我去了,给老师买了花圈,我朝着他的遗像,深深地鞠躬,我的眼睛湿润了。老师的遗像很严肃,很端庄,没有一点的笑意,当年老师的微笑呢?我们中国人与外国人不一样,去世的遗像并不是他一生中最美的。听诗人张学梦从意大利访问回来讲,他在那里的墓地上,看见一个少女的遗像,少女微笑着,笑得十分灿烂,就像一首抒情诗。往下看,死者的年龄已经是六十几岁了,这是她青春时的照片。张先生说,看见着张照片,你想到的是美丽,人死了,还给后人贡献着美丽,你能不对她感激吗?
人只有懂得感激,才能爱和创造。我们感激别人的爱,才会去真诚地爱别人。爱沉在生命的静处,影响着我们的人生,净化着我们的心灵。你现在就静下心来,想想,在你成长的路上,都有谁对你付出真挚的爱呢?你把他们列出一串名单,这名字是温馨的,是灿烂的,他们是你生命中的福音,那些春花和秋雨,都是为爱你而来的,都是你的财富。
当下流行一首歌《心会跟爱一起走》,歌词里这样的词句:从来没有人如此贴近我的心,春风都化成秋雨,爱就爱到底。当然,如果从爱情角度理解,也是神圣的,我们今天就从感激升华的爱来分析,这种心与爱的融合,是不是最为宝贵的呢?
小朋友,学会感激别人,感激帮助过你的人。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他们正在温柔怜爱迪环绕着你,祝福着你。当你成功的时候,最好回回头,那怕给他们一个会心的微笑。
废墟上的风筝
我有两个生日。
一个是出生年月,一个是十四岁那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小朋友也许惊讶了,每人只有一个生日,你怎么就有两个生日?因为我第二个生日,是由于我经历了二十世纪人类最大的灾难之一的唐山大地震。这是唐山人的蒙难日。也是所有活下来的唐山人的生日。
地震的前一个晚上,我利用放假期间,给我家的鸡窝搭个棚子。鸡窝搭好了,可是九只母鸡就是不上架,不进窝。我满院子里追鸡,腾起满院的尘土,母亲生气地说,别逮了,不上架就算了,跑不远的。我回到屋里吃饭。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地震的前兆。我家住的是平房,姑姑和表姐来镇上看病,也住在我们家里。晚上有电影,对门的小伙伴四新招呼我去看电影,我是个电影迷,今天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看这场电影。
母亲奇怪我的行为,过去看电影,深夜跑到外村去看,今天送到家门口来了,到不想看了。我也奇怪,是鸡不进架影响了我的情绪?不是,就是当时的情绪不对头。天气闷热,使人出气都短。我到后院鱼塘里,洗了个澡,看见鱼塘里的鱼,一下一下地向上窜着。有一条鱼竟然跳到我的头顶,又让我体验一回鱼从头顶飞过去的感觉。我抓住一只鱼,好奇地看着,笑着,又慢慢将它放回水中。
从鱼塘里爬出来,回到门口,四周一片漆黑。一切都是静静的,我无聊地看着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十分疲倦地回到房间里,睡觉了,太热,使劲挥舞着蒲扇,母亲也给我扇风。姑姑和母亲什么时候睡的,我全然不知,自己慢慢进入了梦乡。灾难到来的时候,说有一道蓝色的地光,母亲刚刚从外面看鸡回来,说看见地光,雷鸣电闪的样子,以为要下雨了。就赶紧进屋,还用毛巾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珠,我没有醒,是地震给我摇醒的。我听到一种从没听过的撕裂声,哐哐,时间很短,就有墙上的水泥片,生硬地砸在我的身上、脸上。母亲和姑姑喊着:“坏啦!”母亲护着我的身子,有一块钢砖砸在母亲的右眼旁,马上就流了血。母亲不顾自己,使劲护着我,把我拦在怀里。只听姑姑说:“往外跑啊!”姑姑和表姐就跑到窗前,母亲也拽着我来到窗前,窗子摇晃得厉害,一下子把我们甩倒了。我们再爬起来,我正要跳的时候,母亲忽然一把拽住我,窗前的院墙就轰地倒下来。我多亏没跳,跳下后就会被厚厚的院墙埋住了。
没跳,灾难也没轻易放过我们。轰隆一声,房顶的檩木和礁块就砸了下来。房顶落下的一刹那,我们都被震倒了,多亏有一只箱子放在炕上的东头,房顶直接砸在箱子上,我们被埋住了,但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我们都活着。妈妈颤抖着抚摸着我的头:“明山,你没事吧?”
我小声说:“妈妈,我没事儿。妈这是怎么啦?”还没等妈妈回答,就听见外面的人喊:“苏联打过来了,赶紧找武器。”妈妈看了看姑姑,疑惑地问:“真是苏联的原子弹?”我想了想说,不会,我听老师讲,原子弹威力大,我们压在里面也不能活着。这时,外面就有人喊,是地震啦!
地震,这时我对地震有了最刻骨瞑心的仇恨。我能活吗?妈妈在里面鼓励我,坚持,然后自己喊着:“救人啊!”我也想喊,母亲不让我喊,怕我消耗精力。我喘息着,想哭了,母亲不让我哭,哭也会伤神的。不久,外面就下雨了,不断有谁滴落下来。维持我们空气的空隙就要慢慢被雨水添平。那时,我们会被憋死的。母亲和姑姑大声喊着,呼救着。邻居的人纷纷赶来了,很快就扒出了我们,我没有受伤,可母亲的腿和眼窝在流血。我们哆嗦着躲在院里的黄瓜架旁,感受着恐惧的余震。母亲默默地说:“你的爸爸,也不知怎么样了?”当时爸爸在三十里意外的“五七干校”集中学习。
呼救声不断,我想请求母亲放我到别的人家里救人。母亲摸摸我的头和身子,见我真的没伤,就点头答应了,我跑了,跑过黑黑的裂缝,跑过高低不平的废墟,加入大人们救人的行列。我跟着救活了十几个人,也帮着大人拖出十几个尸体。我的手指流着血,自己都不知道疼。到处是死尸,到处是哭声。我看着破烂的世界,感觉换了一个天地。后来,解放军来了,医疗队来了,运送大饼的飞机来了,我们感受到了人在灾难面前的力量。
我还是个孩子,当时干的都是大人的活,拉水,建简易房,自己学会了木匠和瓦匠。我们家震后的房子是我垒起来的,我们学校的房子都是我们孩子建造起来的。我感觉,我过早地长大了。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当时我们班共有五十一个人,等到学校见面的时候,有少一半的同学震亡了,老师点名的时候,没人喊到的空间,这个人就是走了。我们木了,说谁谁死了,就像今天说谁上外地出差一样平静。其实,平静是表面的,我们内心在流血,眼睛里含着泪。班长死了,最后是老师代替班长喊了一声:“起立!”我们默默地站立起来,低头向遇难的同学默哀。下课的时候,我们到河边采摘了一束束白色的野花,分别放在遇难同学的桌面上,深深地向他们鞠躬,祈祷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组成一个新的班集体。
我同桌的小勇胳膊上缠着黑纱。他跟我讲起他父亲的死。他家里的房子没有全部趴架,本来他父亲拉着全家跑出来,是那台缝纫机,诱惑着他的父亲重新跑进去,父亲跑进去了,刚刚抱起缝纫机,余震发生了,父亲压在新的废墟里。
有一个老人,在学校的废墟上放起了风筝。走到跟前,我认出他是我们班贾志旺的爷爷。贾志旺跟着老师守校,震亡在学校里的,他爷爷给他做的风筝,他还没用过一次,爷爷坐在孙子的坟头旁,给他放风筝,还默默地说着话:“志旺,志旺——”
我们看着风筝,开始重建家园的。有时候,生命的我理性的视线里藏得很深,那一刻,我们望不到生命的旗帜。这只风筝,就好像是我们生命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