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飘落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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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巴雾峡的流水是很急的。到了滴翠峡,两岸翠竹摇影,四季不衰,泉水飞花溅玉。再加上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在河心,一眼望去,东岸一山形如一牛,相传很早以前,这头牛正埋头吃草,无意间被牧童一鞭打去,此牛为之一惊,尾巴掉了,形成了这般的激流险滩。透过水帘洞再看卧牛山,又使我生发许多联想。卧牛山的成因,有许多值得思考的东西,牛掉了尾巴,为什么不走呢?最悲惨的失败是功亏一篑。懒惰,横亘于成功的道路上,起初不过是些坡岗,到后来,就成为不可逾越的崇山峻岭了。我想,埋头吃草的老牛,虽然给人带来了美景和传说,但是它的行为是只得研究的。命运之神本来就赐予的很少,一切都赖于争取,甚至滴翠峡的这种美丽也是大自然从魔鬼手里夺来的。

过了一会儿,游船就到达了两条河的交汇之处的马河渡口。我们的船还要继续前行,去古镇大昌。马渡河是大宁河东岸的一条支流,河道狭窄,峡谷悠远,天开一线,峰峦叠翠,飞瀑流泉,古朴静宜。它的下游也有三个峡谷,赢得了小小三峡的美称。小小三峡引发了我的思考。美景是古老的,也是现实的,它能够通向人的心灵。我们虽说没有去小小三峡,可她给我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它也许比小三峡更美吧?美丽永远飘在我们的前头。这不一定是事实,但必须是信念。美丽,不论美景渴望观看还是渴望理解,爱是唯一的可能。在这里,我看见了一面斜斜的山坡上,长满了不同颜色的山草、花朵、青竹、线条和轮廓,温柔、傲慢、妥协、反抗——我有共同的发现,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热爱着太阳。

在这些景观面前,我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大自然有灵魂吗?它的灵魂与人的灵魂,一同在太阳下曝晒,然后我们就发现,所谓的渺小,也是指灵魂的渺小。

中午赶到古镇大昌。我们有一种春天的感觉。小镇长近四华里,镇西是古城。素有“一灯照全城,四门可通话,堂上打板子,户户听得见”之说。被游人誉为“袖珍古城”。走在大昌的街道上,尽管气味儿杂乱,可二将它与小三峡联在以其来考察,也就品出大昌的美感来了。小三峡之行,使我感到了钻进了一条古老而深邃的精神峡谷,人只有进入广阔的精神领域,才能真正体会大自然的秀美和世界的无边无际。我小小年纪,阅历好像一下子丰厚了,人也一下子成熟了,我得意地想,回去有了跟同学朋友吹牛的资本,自己还默默地写了一篇作文。

美丽是值得思考而无法回避的。

小三峡的美丽我会记住。但是人类心灵的美丽还有待于寻找。寻找是很艰难的,再艰难也要找下去。我们沿小三峡漂流的理由也许只有一条:游览!可是人在大自然的美丽中颤栗的理由会有上千条,我想对于众多的游客来说,游小三峡,已成为我们探索生命和世界的精神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游小三峡会更新我们的血液,更新我们的世界观。热情而单纯的预期,一再使我们误入歧途,可是游小三峡的辉煌一瞬,正是大自然被我们当作图腾崇拜的时候。我们此时看到了东方再现了维纳斯的秀美与典雅。

回来是顺流,心想回家之路,必经玫瑰园。

人生的路啊,有顺流也有逆流,顺流的时候尽情地享受,逆流的时候要把握好方向。后来在我的生活中,每当碰上困难,就想到长江的雄壮,自己就能够慢慢走出阴影。长大以后,我依然感激姨夫带我的长江之旅。

本色英雄的魅力

今天是一个物化的时代。金钱对人灵魂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考察一个人的生命质量,看什么?我觉得还是要看他与所处的时代、他的民族的精神有无深刻的联系。看他在多大程度上体现了贡献于我们民族的英雄本色。

小时候,我有幸看了民族英雄马本斋的事迹展览,我深深感觉到,民族需要马本斋式的英雄。他的民族气节,所表现出来的令人惊异的生命质量,在今天依然透达出直逼灵魂的精神力量。

我以为,英雄辉煌的一瞬,是被他所熟悉的人们当作偶像崇拜的时候。人的起点和终点都是相同的,所不同的是起点和终点之间的这个人生舞台。舞台上的每个人都在表演,都想以其与众不同的生命智慧与技巧扮演英雄的角色。然而本色英雄是不能表演的。当时我还小,对他只是崇敬。

老师讲,像马本斋这样的英雄是本色英雄。课堂上,有的同学举手问老师,什么叫本色?记得老师微笑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老师走到我的身旁问:“关仁山,你来回答一下。”我站立起来,略微想了一会儿说,本色就是不变样儿。老师轻轻点头,说贴了一点题。可他似乎不是太满意。

老师是这样回答我们的。本色是人灵魂深处自然流露出来的质朴、真诚、勇敢、自豪、博爱之心和牺牲精神。这些是人类昔日的荣耀,也是人类明天的希望。

老师开始给我们讲述马本斋动人的故事。1902年农历大年初三的早晨,大雪纷飞的子牙河畔,他降生在一个叫东辛庄的回族农家里。马本斋很小的时候,就看见了苦日子折磨着东辛庄的穷回回。一天拂晓,清真寺还没有喊“萨吓”,母亲就把熟睡的小本斋叫醒,受提破土瓦罐,到子牙河点点滴滴点点滴滴的那片盐碱地扫碱土熬盐。母亲痛恨地说:皇上就是不念咱老百姓的苦啊,交皇租、纳地税,兵慌马乱,多少年来弄得咱回回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小本斋走到娘的身边问:娘,啥叫好日子?娘说:娘上你上学去,读了书,识了字,你就明白了,好为咱穷回回争一口气。马本斋眨眨机灵的眼睛,品味着在他幼小心灵中从来不曾想过的字眼,点点头。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为天下受苦人求翻身是他的最朴素的理想。这是他的生命的向导。这个向导将影响人的一生。也将给他注入一股志气和豪气。

历史将告诉我们什么?当年的悲歌壮举,当年的一代英豪,今何在?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的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马本斋看着被日本侵略者践踏的河山和人民,心如刀绞。他面对着到在血泊中的大哥和乡亲,他含着泪水的两眼喷射着怒火。他的弟弟马进坡急切地问:“二哥,烽火连天,时间不等人哪,咋办?”马本斋身上积存已久的英雄气就升上来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血债要用血来还!他就是在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的危难之际,举起大刀长矛,竖起报国义旗,拉起农民武装,成立了抗日回民义勇队。

马本斋走街串巷,走家串户,含着眼泪说着热肠子话:乡亲们啊,咱回回有句话,对恶狗用棍子,对强盗用刀子!乡亲们响应着,慷慨激昂地跟着马本斋走了。正如回民歌谣里唱的:高粱红,五谷香,日寇侵占我家乡,回民儿女立壮志,拿起刀枪杀东洋!在回民义勇队成立的大会上,马本斋身着粗布裤褂,头上罩着羊肚子手巾,后面打了一个英雄结儿。他挥舞着手臂喊:“人活一口气,我们能向牛羊那样任人宰割吗?不能!堂堂一个中华民族凭啥让小鬼子欺负?人们喊:不能,我们跟鬼子拚!从这个时候,我们依然感觉到了个体与整体的关系。明知道是死,可个体的人能够换来整体的生。探求个体的价值,也是他的人在自己生命里的参与,大环境里,于是,时势造英雄的说法应验了。

用马本斋自己的说法,今儿我这一罐血就摔这儿啦!果然他首战告捷。那天拂晓,一个汉奸小队长带着一辆大卡车,行驶在河间通往沧州的公路上。马本斋带领着队员打埋伏。火枪土炮从两边的树丛中向敌人的汽车射去。然后他大喊一声:冲啊——自己就朝敌人冲过去了。之后,他又带领队员连打了几个胜仗。特别是他们自造的土炮,叫“扫帚炮”,使敌人闻风丧胆。敌人吃了几次扫帚炮的亏。马本斋的志气也是从报仇升华到一种新的精神境界的。

1938年2月,马本斋的回民义勇队加入了八路军。马本斋本人也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任回民教导队的队长。他说:咱们回民武装,接受了共产党的领导,就好像走路找到了向导,我们一定能够胜利!共产党是我的亲人,不把小鬼子赶出中国,我马本斋死不瞑目!所以当敌人将他的母亲抓走的时候,他跪在破碎的家门口,声泪俱下:娘啊,忠孝不能两全,孩儿不孝啦!此时的他一定是经历着人生最残酷的考验。马本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是平静而闪光的。1944年2月,他病倒了。他在重病期间,忍着胸腔的阵阵作痛,争分夺秒地赶写他的《战斗扎记》,与病魔与死亡争夺时间。每写一句话,额头上都浸满冷汗。战友们感动地哭了。看到这份描述,我的幼小心灵受到深深的感动。7日的黎明,马本斋半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战斗札记》本还摊在他的腿上,右手紧紧握着那支钢笔,神态安祥地睡着了。他这个驰骋沙场的勇士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我看见毛主席给他的题词是:马本斋同志不死!

人是不能不死的,如果不死的话,也是指人的精神不死。人的精神与人的诞生一起来到人世。无边的旷野上,浩瀚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英雄的精魂。我们不会忘记马本斋这样的精魂。今天的物化世界,精魂无处可去,却也无处不在,从而让我们悲欣交集。美国人崇尚英雄,我们中华民族不应该更崇尚英雄吗?他对我灵魂深处的影响是巨大的,英雄陪伴我成长。

生活以成败论英雄,时代呼唤英雄。

花季里的畅想

春天,煤河两岸的花开了,我的童年也像这春天的花季。花季是人生中最富于畅想的季节。

小学毕业那年,我的家从谷庄子搬到了唐坊小镇。小镇有一条小河,叫煤河,也叫人面河。人面,就是说河水的清澈,能够照见自己的脸面。其实,这是一条运煤的河,清朝,洋务运动时期,开滦煤矿的煤,要用铁路运到丰南县城的河头镇,再经过煤河运到塘沽口岸出国。后来煤河岸边修了铁路,煤河就不运煤了,成为一条自由的河,河里有很多的鱼,夏天,我经常跳到里面游泳。春天的花季里,河开了,大雁飞回来了。我和小伙伴到人面河旁照自己的脸。我的小脸很黑,还沾着泥巴。我弯下腰,用水洗洗。然后就坐在河岸旁进行一番畅想。所谓畅想就是用心想事情,还有点浪漫的幻想。我幻想自己变成一条小船,到很远的地方,听说它尽头就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