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治儿子,张兰茹找村干部,召集了十几个青壮年,连夜抬着孩子赶往唐山人民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和两个半月住院治疗,十一岁的小儿子奇迹般地从死亡线上活了过来。出院后,孩子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走路,张兰茹又每天早晚背他去小河边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小儿子休养一年,张兰茹背了一年,在母亲的精心抚育下,小儿子的身体很快得以康复。
在母爱的阳光里,子女们立志成才,先后走上工作岗位。他们听从党的召唤,牢记母亲的嘱托,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大儿子从唐山卫校毕业后,到工作条件差的开滦勘探队做医务工作。女儿从甘肃师范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乌鲁木齐铁路局做教育工作(现已在新疆退休)小儿子从新礓八一农学院毕业后,分配到陕西省工作,为了照顾年迈的妈妈,先后调到秦皇岛市、唐山市工作。而今,儿女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好。
在滦南县姚王庄乡南张庄的老房子里,摆设简单,家具陈旧,引人注目的是室内摆放着两尊毛主席塑像,张兰茹老妈妈在这里生活时,每天都虔诚地为塑像擦去落尘。
丈夫生前从事的革命活动以及丈夫的壮烈牺牲,对张兰茹产生了巨大影响。她对党和毛主席怀有深厚的情感。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她常对孩子们说:“只要有共产党在,我们就能活下去。”当年,婆母信佛教,张兰茹却不信,她说:“我只信共产党。”解放后,干部经常下乡工作,张兰茹对党派来的干部格外亲,主动张罗派饭,干部进了门,亲切地叫一声“大妈”,张兰茹卷上旱烟递过去,小屋里一片温馨。饭菜是最朴素的,高梁米饭熬白菜,干部要给钱和粮票,张兰茹总是说,大娘这儿就是你们的家,哪有在家吃饭交钱、交粮票的道理呢?凡下乡干部到张兰茹家吃饭,从没收过一分钱。
作为母亲,她含辛茹苦把孩子们抚养成人,供他们上学,上到中专,上到大学,她从没有过让孩子们出人头地,将来自己坐享淸福的想法,她只有一个质朴的信念:让儿女们有出息,长志气,使他们都成为对党和国家有用的人,这才对得起他们牺牲了的父亲。
在极度困境中,张兰茹老妈妈总是自己想方设法渡过难关。作为革命烈士的家肩,她是有资格、有权力要求有关部门解决一些困难的,但她从不这样做。60年代初期,国家处于暂时困难,张兰茹只身一人生活更难了,但她最理解政府的难处,从不抱怨,从不向政府伸手。她宽宏大度,诚实待人,从来不吝借钱財。孩子们给她寄些钱或者救济款下来,谁困难就叫谁去用,村里孩子们帮忙担担水、抱抱柴,她就给几毛钱,是全村有名的大方人。到晚年,子女们都在外地工作,要接母亲出去,母亲却不去,她舍不得离开这片故土啊!她孑然一身,生活中有许多不便和困难,尽管如此,她总是满怀生活的信心,每当想到儿女们已长大成人,在为党、为人民工作,她就感到非常欣慰和幸福,这几乎成为她生活的全部支撑。她对三个孩子很关心,要求也很严,她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们要走正道,要好好为党工作,多为老百姓办亊,咱全家有今天,全靠共产党毛主席啊!”
在张兰茹老妈妈眼里,儿女们只要跟党走,老老实实做人,当干部和不当干部都一样。所以,她从不因为儿子当了干部就有优越感,更不因此对人炫耀,她总是那样和善乐于助人。作为恩重如山的慈母,她却从不伸手向孩子要钱,她常说:“妈妈苦了一辈子,就是为把你们培养成人,妈要人不要财,我有你爸当年那腔子血就够了。只要你们好好为党和人民做事,不犯错误,妈闭上眼睛也就放心了。”
张兰茹老妈妈今年八十八岁了,她的头发白了,眼睛也花了,但她的心圣洁依然。这位伟大的母亲,她博大的母爱照耀了儿女的心田,展示了中华民族女性特有的善良、纯朴与坚韧,为人间装点了一份真善美。
访美散记
应美国洛杉矶华人作家协会的邀请,我有幸成为中国作家协会访美代表团的成员,在美国度过了难忘的十五天。
飞机降落在洛杉矶机场,正是7月9日下午三点。首先感到洛杉矶气候很舒适。我们住在了胡桃假日饭店,傍晚参加欢迎晚宴时穿上西装都不觉热。晚会上,华人作家和美国作家共到了六十余人。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刚刚参加完欢庆香港回归大游行,脸上带着喜庆。洛杉矶华人作家协会周愚会长举杯致欢迎辞说,在香港回归祖国之后,我们迎来了中国作家代表团。天涯若比邻,我这位在台湾长大的人,每时每刻都盼望华夏子孙的团聚。洛杉肌作协曾于1994年由当时的会长肖逸先生带团前往中国访问,1996年再度成行,而中国作协代表团是在1995年初首度来美,我们这次是中国作家第二次访美。代表团团长、著名作家袁鹰介绍说:“我们这个代表团的组成是老中青三代。我与天津作家柳溪七十三岁,金坚范、陆天明、胡辛等人五十多岁,而迟子建、关仁山三十多岁,简直是一部活生生的中国文学近代史了然后袁鹰团长向洛杉矶华人作家协会赡送一幅长卷书画。我们在宴会前看到了一家中文书店和画店,使我们觉得有太阳的地方就有中文书籍。吃饭时,周愚会长告诉我们,洛杉矶不但中文书店应有尽有,许多华人作家的作品还上了国际电脑网络,这样就缩短了作家与读者间的距离,让美国和欧洲各地读者都能读到他们的作品。他希望中国作协能够定期提供好书、好文章,使网络上的文学作品更丰富。柳溪很兴奋地说,将来把我们满意的作品提供给你们。柳溪是我们的副团长,她本名叫纪清侁,是清朝大学者纪晓岚的第六代孙女。袁鹰团长介绍中方团员时,顺口说出我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洛杉矶作家和美国作家立刻询问我唐山大地震的情况和今天的新唐山。著名新武侠小说作家肖逸坐到我身边,认真地问,你真是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我点头一笑。柳溪在一旁说,这小子是出土文物。我愣神的时候,肖逸先生介绍说,洛杉矶是个多地震的城市,人们对地震特别敏感。我这才明白,我们坐车行驶在洛杉矶的高速公路上,看到的多是矮层建筑,就连我们住的假日饭店也是木板墙。
饭后是作家们互相赠书。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洛杉矶华人作协的残疾作家潘天良先生。他送给我一本精美的散文集《居美随笔》,我也将刚刚出皈的中篇小说《大雪无乡》送给潘先生。潘先生是了东潲州人,身残志不残,他在洛杉矶一家保险公司做业务经理,业余时间坚持文学创作。周愚会长称潘天良的散文是“从笔尖传达新移民的心声”。潘先生的散文文笔洗练老到,流溢着思乡爱国的情怀。他对美国社会的认识也客观公正。他在文章中告诉我们美国人的守法、和蔼和宽松自由的一面,同时也指出美国不公正、盗匪和抢劫等黑暗的一面。潘先生感慨地对我说,我们这一代旅美华人进入美国这个“大熔炉”,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不幸的是当初创业之艰难,有幸的是我们中国人终于在这里站稳脚跟。任何一个人,由长久生活的母国移往他国,意味着一切都将从头开始。因为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不同肤色人种,不同的生活习愤和不同的语言文字。这时他们必定有许多依恋、许多憧憬和许多感慨。当他们一旦接触了陌生的土地和人,必然有新奇的经历、新的观感和新的思索,便有了他们的文学。
在交谈中得知,像周愚会长、潘天良先生一样,所有华人作家都是业余创作。对此,他们都十分羡慕我们这些专业作家的写作时间和环境。在现实中告别的都在回忆中相逢,在回忆中告别的都留在了文字中。他们觉得,劳动是生存,文学便是希望。我觉得这些作家都是善良而透明的。这些生长在异国他乡的生命树,用许多奋斗的汗与泪浇灌,还要忍受季节的绿肥红癀,终究不曾向命运低头。只有拼搏才有笑看天下的那一天。他们的行为告诉我,如何珍惜光阴和友谊。人生光阴的一段长河里,有一瓣恒久的心香。
去好莱坞环球彩城参观回来,我们全体到女作家曹天芳家吃晚宴。年轻漂亮的女作家曹天芳用烤肉宴、鸡尾酒招待我们。曹天芳家住的别墅坐落在铺满草坪的小山顶,站在小院的游泳池旁就能望见洛杉矶市的万家灯火。曹天芳与她的丈夫是台湾移民。她不满足于洋房、汽车的亲华生活,喜欢搞文学创作。我问她,这样富有的家庭,你幸福吗?曹天芳微笑不答。陆天明显然对我的提问感兴趣,凑过来听曹天芳回答。曹天芳说,人拥有了物质享受并不是最幸福的人,人一定要有精神追求。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加入洛杉矶华人作家协会。在院里吃完烤肉,风就凉了,我们都进了曹天芳家豪华的大客厅。大家聚集在大厅里,开始进人文学交流。这时,潘天良先生坐在我和陆天明身边,他悄悄对我说,你的小说我读了一篇,感觉人物活,生活气息浓厚。你《大雪无乡》黾边的潘老五“是不是苟我呀?我知道潘先生跟我开玩笑,就问他看得懂吗?潘先生说,我对中国大陆体制有解,恐怕真正的美国人就难读懂了。我点点头,从他嘴里得知,我们中国文学并没有走进美国读者中,我们从电视和报纸上了解美国,可美国传媒并不客观地报道当代腾足的中国。这种隔膜是由来已久的。潘先生乂对我身边的陆天明说,你送我的长篇小说《苍天在上》读了一小部分,你们走肟再细读。陆天明说,《苍天在上》并不是我最好的小说,我自己比较满意的小说是《泥日》,《苍天在上》是******题材,也有它存在的意义。这篇作品拍成了电视剧,曾在日本、美国、加拿大等地演出。在场的一些华人作家说看到过。潘先生十分感慨地说,******是百姓关心的问题,哪个国家腐败,就很难做到经济腾飞。墨西哥就是一个例子。
最后一次晚宴是我们回国的前一个晚上。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冯树森先生将我们请到他家中。这是我半个月以来吃到的一顿地道的中国饭。同时也宴请了周愚、肖逸和潘天良等洛杉矶华人作家。两地作家最后畅叙文学和友情。第二天下午,当我们走上飞机看到《侨报》,我们的照片和活动内容,都登在了上面。
由于篇幅限制,虽然我们访问了洛杉矶、纽约、华盛顿、费城、拉斯维加斯和尼亚加拉大瀑布,但我只能写三次晚宴。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和分离,都能使我们把温馨的回忆装在心里。两岸华人作家拥有共同的理想。一个梦,一则故事都热爱袓国、忠实于生命,为我们的创作孕育着力量,将五颜六色折射到生命的每个角落……
我的芦花塘
芦花塘的碧水伴随着苇乡淸幽的夜在悄悄地流,星星好奇地眨着眼睛,窥探着淡淡月光所依偎的苇塘。茂密的芦苇“窣窣”地涌叠着绿色的波涛,把银白的芦花洒向水面、田埂、小路。鱼儿,仿佛被这月夜所陶醉,纷纷跃出水面……
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芦花塘岸边却移动着一个姑娘的倩彩,她的脚步那样轻,没有一点儿声音,像是怕惊到塘里睡着的鱼儿。
她是去看他,他被县水产局推荐,到省里进修,明天就走。他也是喝芦花塘的水长大的,家就住在芦花塘左边的那个小屋里。少年时代的他,和同伴们一样,除了生活给他留下无知、愚昧以外,还让他产生了可悲的偏见一占有知识是不幸的!可是,当大地恢复平静之后,他像一只受惊的雏雁,飞回贫困的苇乡,又猛吃了一惊。他在苦闷、忧郁的岁月里,终于悟出了农村青年的前途就在脚下了袤、贫瘠的乡土上……
两年前,队里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庄稼地很快就分下去了,可就是没人敢包下这芦花塘。因为人们知道,塘里除长些芜芜杂杂的坑苇外,连鱼苗儿都打不上来。他急了,难道我们袓祖辈辈在土坷垃里刨食是天然的法规么?他一定要破破“规”,承包芦花塘。这下子把他父亲成本老汉气得一蹦老高:“胆子不小,吃饱撑的,露脸也不分啥地方!”
也难怪,成本老汉早年死了老伴儿,汗珠子浇湿地皮赚了贱钱,供他上学,也是望子成龙心切呀!可是,老汉穷怕啦。穷,穷了人家就瞧不起。同村的姑娘小翠不就是因为嫌他穷,才迟迟不与儿子定亲么!为这,成本老汉省吃俭用:攒钱!有了钱就可以把小翠气气派派地娶过来。唉,这个“混球儿”,要用我这俩钱买鱼苗儿,没门儿!
他跟父亲闹僵了。成本老汉悄悄地行动了,他托媒人磋商,明天给儿子定亲,把钱交给小翠,生米做成熟饭,看你混小子还瞎闹腾!
屋里说话,窗外有耳。听到父亲的打箅,他非常着急,决定先下手为强,找小翠谈谈。尽管他在以往同她的接触中显得过于拘谨、忸怩,可他喜欢她那纯真、泼辣的性格。也是在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芦花塘尽头的苇丛里,他和她见面了。他坐在地上软绒绒的狗尾巴草上,拽下一根芦秆,心不在焉地做着芦笛,不时瞟瞟她那姣好的轮廓,不知昨开口了。她手捏一片嫩嫩的苇叶儿,在嘴里吮吸着,甜甜地说:“你找我是不是明天……”他的心一动,却“口吃”起来:“我是说……你,明天不要到我家里去!”她的心尖抖了一下,忘情地看着他,冷冷地说:“男子汉可说话箅数,真的?”
他吱唔一句,挠起脑勺儿。
姑娘却咯咯地笑了:“你不让啊,我偏去!”声音脆亮亮的,苇丛里偷偷窃听的苇楂鸟儿被惊吓得“扑啦啦”地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