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贺龙看着紧张的壮汉笑起来,说道:“老乡,紧张什么?认得我贺龙不是?没关系的,贺龙又不是皇帝老子!挑柴去吧。为我们部队送柴,我还要谢谢你哪!”
朴实的壮汉红着脸,说不出任何的话……
贺龙身材高大魁梧,房东家的厕所门却是又窄又矮,他每天进出非常不便。房东就想开大开高厕所门。贺龙听说硬是不让他动工。他风趣地说:“贺龙的腰又不是铁的,能弯下来哟。”
离他的住处不远,有一盘石碾,乡亲们每日来推碾。一天一个叫润润的孩子将半瓢玉米粒倒在石碾上,然后奋力地推起来,他才10岁,细胳膊细腿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让碾砣慢慢地转动起来。忽然,他觉得一只大手放在推碾棍上,顿时碾砣撒欢地转动起来。不一会儿玉米粒变成了玉米面。润润高兴地看着这个拿烟斗的军人,傻呵呵地笑了。贺龙笑着问:“小鬼,我的力气大不大?”
“大,真大,比牛的力气还大!”
贺龙笑着“辩白”说:“哎,小鬼瞎扯,我可没有牛的力气大哟。”
一天,贺龙走到一家老乡的猪圈旁,看到老乡蹲在那里长吁短叹,似乎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原来师部招待部门来了一个新同志,刚刚买了这家的一头猪,但是他让老乡割掉猪头,去掉猪蹄,这些都白白搭上不算数,而且猪头割得特大,让老乡吃亏不少。贺龙问明白了情况,马上叫来了那个新同志,严肃地说:“公买公卖哪里去了?怎么能把这纪律忘掉?”那个新同志赶紧去高价把猪头买了回来。
到了晚上,那老乡家收到了师部送来的煮熟的猪头肉和猪耳朵,老乡分外感激,眼里都溢出了泪水。其实贺龙师长是最爱吃猪耳朵的。
一个细节,倏然飘过。那是贺龙生命的最后时光,住在*******。临去世时,贺龙似乎听到猪叫声,他对妻子薛明说:“好想吃一口猪耳朵。”这位征战一生的共和国元帅,最后的心愿是这样简单,却被那些看守拒绝了……
贺龙率领部队在会口驻扎的一段时间里,缺柴少煤。忽然之间,一个放牛的孩子在村外一道沟里发现了木炭,足足有200担之多,正好解决了部队的燃眉之急。过去滹沱河里的鲤鱼很难捞到,但是部队驻扎后,满筐的鲤鱼都挑到了镇上,大大改善了伤员和战士们的生活。这些凑巧的事情常常和贺龙联系起来,被乡亲们演绎着传奇。都说贺龙的洪福大,不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现那些木炭?鲤鱼为什么这样容易捞到?
平山团战士封奇书的眼里,却永远留下了另一种感动。
那天,位于陈家院村的四分区政治部内,封奇书喜上眉梢。陈庄歼灭战的祝捷大会,要在陈家院举行,他们要接待久闻盛名且日夜思慕的贺龙师长了!
上午10点钟,封奇书刚在政治部办公桌下放好木炭火盆,分区司令员熊泊涛、政治委员刘道生、参谋长叶长庚就陪同120师的一些首长走了进来。他一面急忙冲茶倒水,一面暗自苦心猜度:哪位是贺龙师长呢?正当此时,一位同志走到他面前,指着办公桌上摆着的水果、糖果等接待品向勤务员小马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呀?”
小马一时蒙了,竟然答对不上来。封奇书急忙接过去回答:“为招待120师首长,从敌工科领来的。”封奇书注意观察了一下问话的同志,只见他40岁左右年纪,身材高大,上唇一抹短胡,穿一身半旧灰粗布军装,衣领、袖口都磨破了,膝盖上还补了两个大补丁,脚下穿一双普通的粗布慰劳鞋。封奇书根据参军两年来待人接物的经验,又看他一进屋就问吃问喝的,便断定这个人一定是120师的管理处长。
“管理处长”在继续着他的问话:“敌工科哪里来得这样多的好东西呀?”
“这是给日军高级战俘准备的,他们生活标准高,反战同盟支队的朋友们病了,有时也用一点。”
“这些东西在这山沟沟里能买得到吗?”
“买不到,是敌工人员、便衣侦探从敌占区买来的。”
“是哪一个叫你们去领的呀?”
“政治部徐秘书和敌工科王科长。”
“……”
看样子,这问话还要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封奇书心里便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位管理处长呀,我们招待贺龙师长,与你有什么相干呢?你只管吃喝吸就算了,何必多管闲事。
正在此时,外边的首长们都陆续进屋来了,“管理处长”的问话到此也便结束了。他笑眯眯地拍着封奇书的肩膀说:“小鬼,你们招待得很周到。”
会议开始了,刘道生政委宣布:“首先,请贺龙师长作指示。”大家热烈鼓掌,可眼光却都集中在那位“管理处长”身上了。他欣然站立起来,开始讲话。封奇书不觉大吃一惊:“原来,他就是贺龙师长!”
会场响起贺龙风趣幽默的话音,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会议气氛活跃愉快。
贺师长坐在一把红色的大圆椅上,手里攥着个紫红色的大烟斗,从黑色荷包里装着叶子烟,还不时地端起自带的军用白搪瓷缸,大口大口地喝白开水。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当时的名牌“哈德门”和“大婴孩”香烟、黄灿灿的橘子、红澄澄的苹果、五光十色的水果糖;细瓷带茶托的扣碗里,香喷喷的花茶水冒着热气,这些他却连看也不看,碰也不碰,就连其他首长们,也都好像受了感染似的,谁也不向那些东西伸手了,贺师长显然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又是那样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自己人,我看今天太浪费了,开会嘛,应当一切从简,厉行节约才好,不要忘掉我们红军时代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
《菜根谭》中说:“盖志以澹泊明,而节从肥甘丧也。”远古时代就有“纣用象筷而箕子怖”,也许你认为这样没有什么,纣王用一双象牙的筷子有什么好恐怖的?但是,“志”和“节”恰恰就是这样逐渐丧失的。
年轻的封奇书自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其深远的意义,但他恍然明白了刚来时他不厌其详地问话的用意。封奇书望着那朴素的身影,一股暖流顿时涌遍全身,眼睛也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
下午,一场篮球比赛在简易的篮球场开始了。
贺龙师长看着两队鏖战,不时地热烈鼓掌喝彩,间或谈笑风生地发表评论。赛间休息时,封奇书怕贺龙师长口渴,冲了一大搪瓷缸白糖茶水送给他。他一见,腾的从板凳上站了起来,高兴地连连挥手说:“水嘛?好的,快快去送给打球的球员们喝,他们辛苦得很哪!”队员们也兴奋得忘乎所以,你争我抢,连喝带洒地把一缸水弄了个干干净净。一位队员还摇头晃脑地说:“哈,今儿个喝了贺师长赏的白糖茶水,就是输给政治部心里也痛快!”
夜晚,陈家院村边,几盏大汽灯把戏台上下照得一片通明,抗大二分校文工团、华北联大文工团和四分区火线剧社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贺龙师长一直等到勤务员撤掉矮桌上的糖果和瓜子后,才坐在凳子上,转眼看到后面兴奋的妇女和叽叽喳喳喊叫的小孩子们,随即站起来对大家说:“我们个头大,往正前方一坐,把他们都挡住了。戏是大家看的嘛!我们要往两边靠一靠。”在他的亲自指挥下,首长们都很快向两侧移开了位置……夜深了,贺龙师长的军衣已经披在一位老迈的乡亲身上,老人激动得留下了热泪……
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演出开始了。台上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四分区火线剧社演出的反映陈庄战斗的快板书,更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中秋节,月光光,
鬼子进兵到陈庄。
破门口,形势险,
我军打了歼灭战。
水源、田中被打死,
活捉了水源的翻译官。
皇军的威风扫了地,
混成旅团完了蛋。
纵有几个漏了网的王八蛋,
也都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忙逃窜。
看到这里,贺师长哈哈大笑,并夸赞说:“好的,有一股胜利的豪情!”可是当他接着听到“陈庄歼灭战打得好,多亏了贺龙师长指挥英明又果断”时,立即把脸沉了下来,对坐在他旁边的袁心纯主任严肃地说:“嗯?!陈庄歼灭战是全体指战员的功劳,怎么能记在我一个人账上呢?下次要再演,必须把我的名字勾掉!”
谁不知道陈庄战斗是贺龙师长亲自指挥的呀?六天五夜他从没有离开过前沿一步,在激战的一个早晨,贺龙师长听着枪声,一直步行到了战斗最前沿,不写贺龙,人们的良心何忍呢?但是贺师长根本不允许袁主任等人分辩,以命令的口气说:“今后如再提到陈庄战斗,决不许突出我个人,要讲党的领导,讲120师和晋察冀各兄弟部队的团结战斗,讲广大群众的作用。”
此刻,一个令人纠结的细节飘过眼前。记得我第一次到灵寿县横山湖湖边,瞻仰苍翠的松柏中的“陈庄歼灭战”纪念碑。发现碑文中出现了一次贺龙将军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很特殊,一看就知道是后来补刻的。后来访问当地老乡,得知“****”中在贺龙被打倒的时候,他的名字也被凿掉,贺龙平反后复刻上……历史是不容遮蔽的,不会因为这个凿而复刻的名字,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谦虚而被忘记的。
封奇书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这一晚,对我来说,与其说是在看戏,倒不如说是在聚精会神地看贺龙师长。望着他那魁梧的身躯,慈祥的面容,我好像变得聪明起来了。因为也只是从这时起,我才开始真正地认识了党,认识了革命,认识了人民子弟兵,也更彻底地认识了人民军队的将领……
战士封奇书的眼眸就是一面镜子,里面反射的是一位将军,同时也是整个共产党部队的作风,而他心海泛起的层层涟漪,一生都被激荡着。平山百姓和子弟兵对共产党人的忠诚和热爱,始于理想的憧憬,也始于这些点点滴滴的高尚。
“麻 雀 战”
1937年11月,当平山团开赴山西后,由刘桂云、黄胜斌等十几名老红军干部率领200多人返回平山,他们组织、收编地方武装,建立起四分区七、八、九抗日游击大队,1939年3月在平山县东黄泥村广场整编为晋察冀军区5团,全团作战人员一直保持在五千人,平山人居多。团部常住阎庄,主要战斗在平山、灵寿一带,坚守晋察冀的南大门,因战斗频繁,牺牲很大。抗战期间,仅《萧锋日记》记载的战斗就有230次之多。聂荣臻称赞5团是一支“能攻能守的野战团”。
1939年8月的一天,平山县敌工部长贡喜瑞提供了日军“东京慰问团”要到温塘的情报,慰问团工共25人,其中还有8名妓女,带着很多物资,由板治大库中队长带200多人护送。5团果断决定在地形最有利的东回舍打伏击战。8月13日凌晨,5团战士早早埋伏于公路两旁的青纱帐。陈祖林团长和萧锋也背着粪筐,佯装百姓。盛夏的太阳很毒,蚊虫繁盛,战士们一动不动忍着叮咬坚持了5个小时,还不见动静,莫非走漏了风声?团长刚要执行第二套作战方案,忽见便衣侦察王荆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敌人出动了!”9点20分,4辆满载鬼子的卡车,28辆载满物资的大排车气势汹汹地开来,路上鬼子们还挺放松,嘴里哼着下流的小曲儿。忽然间,50枚地雷同时爆炸,汽车被炸翻,马匹被炸惊,板治大库被炸翻在沟边不省人事……号称神炮手的陈祖林从老炮手手里接过迫击炮,一阵猛轰。战士们一拥而出,不足15分钟,结束了战斗。炸毁全部车辆,缴获洋马58匹,三八枪75支,掷弹筒9具,歪把机枪6挺,九二重机枪3挺,炸药5000斤以及大量弹药和其他物品。转瞬间,这些物品就被民兵运上山。战场悄无人声。过了老半天鬼子派来三架飞机,加上温塘日军的大炮,一阵猛轰。战士们遥远听着,像是听祝捷的鞭炮声。
在陈庄歼灭战中,5团受到贺龙师长赞扬;百团大战中,5团勇夺娘子关,把红旗高高插上娘子关的城头,备受瞩目。5团在战火中迅速成长,装备和作战能力不断增强,同时一种喜欢打大仗的骄傲情绪也在部队蔓延,老想打大仗过瘾。
但是萧锋在他的日记中记载,攻打灵寿县的狗台疙瘩等两次攻坚战中,部队损失不小。
一次,萧锋去军区汇报时,聂荣臻司令员专门接见了萧锋。聂司令员第一句话就问他是不是不愿意打小仗?
萧锋马上回忆起一件事。前不久,军区来人到我团检查工作,他正在汇报,时任8连副指导员的曹振国(萧锋原先的警卫员)急匆匆地未喊报告跑了进来,说他早上带半个班出去执行侦察任务,走到觉石院村北,看见一群鬼子押着农夫,在山上修炮楼,还抢老百姓东西吃,他们6条三八枪突然同时开火,一下子把鬼子撂倒4个,剩下的鬼子拔腿就往碉堡里面跑,半路又给撂倒一个。听了这个报告,军区来的同志很重视,认为这是消灭敌人的好方法,值得推广。但当时萧锋却不以为然,认为这零打碎敲没有什么了不起,没有重视起来。
原来,聂司令员也知道了这些!萧锋只听司令员严肃地指出:“萧锋同志,你的思想不对头呀!你一点也没察觉到吗?”聂司令一番话语重心长,“全边区有200个县,每天每个县打死一个鬼子,一个月就是6000个,相当于日寇一个旅团。帝国主义的武器不算什么,机器一转就出来了。但是机器转不出来士兵,在任何时候,人都是起决定作用的因素。”
一番话语,萧锋如醍醐灌顶,思想明朗了起来。回到团部,召开会议,大家统一了思想。特别是有数字显示,他们团半年毙伤敌人的数目竟然不如一个七八百人的游击队,所以大家决心改变思路,开展游击战。自此,5团配合当地民兵,完善了地道战、地雷战,打得敌人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