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淼夜拍拍追日的肩膀想要下去。细算一下,离开已有四个多月,入眼的碧绿似乎和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含羞低首的月下香团簇在一起,散着稀释后的淡淡清香。
淼夜心情大好,顺手采下好多狗尾巴草,十指纷飞编出一只小兔子,得意的在追日眼前晃晃。雀跃着向前,很快便看见了宅院的栅栏。淼夜倏然驻足,回身看看追日,蓦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眼眸明暗不定。
这些日子她想起很多事,包括自己没有完成的婚礼。
是的,婚礼,她并不是没人要,只是那次的婚礼没有完成,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扯掉层层叠叠的红色喜裙,一身劲装奔赴了战场!在所有人赞她是巾帼英雄的时候,只有他满脸苦笑,说,去吧,我懂。那人,一身红色喜服,火红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双红眸被深深浅浅的伤浸透,远远的望去血人一般。情节跳过,好久好久之后的某天,他指着自己红宝石般的眼睛戏言,这是被小夜伤透了的心,时时刻刻滴血的心。那时,他是她的先行军大将军,在她被质疑的最初毫无保留的相信支持,为她的决定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他是炎昼,她不曾爱的男人……
她一直在想自己大婚当天离开的原因,按理她该心生愧疚,然而她感觉到的却是一种焦灼尽逝的欢欣,似乎,她是一直在等着离开的理由。
她觉得自己至少该心生愧疚,然而,却丝毫感觉不到,就像是当时的自己在等待离开的借口。
为什么?
淼夜目露茫然,忽然觉得见炎昼需要很大勇气。缓缓抬眼,追日正微笑着耐心等待她开口,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中便有了这种默契。
“他,炎昼,会在么?”淼夜眼神游移不定,紧紧揪着手里的小兔。
追日正欲回答,不远处落下一团火,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喜欢红色?莫非火系精灵都有这个癖好?在淼夜没有察觉前,他冲炎昼摇摇头。炎昼微微蹙眉,还是在淼夜发现之前闪身进了旁边的树丛。
“不是早就想他了么?”追日近前几步,揉揉她的碎发。
淼夜嘟着嘴,把他的爪子拍飞,抚平自己乱飞的头发,“想是想了,不过想起来的多了一些而已。”后半句压低了声音,似乎担心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被追日听出隐情一般。
追日抬眼似是不经意的扫过树丛,“既然想了,还这么婆妈干嘛?”
淼夜努努嘴,倏尔展颜,“也是,见到他就好了。”说着转身,忽见眼前现出炎昼红色的身影,淼夜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呆呆傻傻的看了他半天,似乎炎昼是假的一般。
“小夜!”虽然听出她的忐忑,但重要的是她在想自己,只要她在想,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呢?目光上移,掠过淼夜落在她后面颇有些碍事的追日身上,几近玩笑的挑眉问:“你就不能识时务,暂时回避一下?”
追日无奈的摊摊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说着身子向后一转,一会儿的画面自己也不想见到吧?
“喂,你们两个……”淼夜没来得及抱怨完,被炎昼紧紧抱住,那一刻,像是有什么熟悉的感情偷袭了心头的敏感地带,淼夜身体像被忽然电到,僵持了一下,缓缓抬手回应了他的拥抱。
“我回来了。”淼夜在他怀里闷闷的吐出一句。
“恩。”炎昼答应着怀抱更紧了,害怕一松开她就会被别人抢走,就像,百年前一样。
俄顷,炎昼还享受够美人在怀的踏实感,就听见一串装模作样的咳嗽声,不是西门子还有谁?
淼夜赶紧红着脸从炎昼怀里钻出来,冲满脸揶揄的西门子吐吐舌头。
西门子仰头望天,假意叹息碎碎念道:“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啊!”
“爹!”淼夜奔过去,扑进西门子早就准备好的怀抱里,百感交集,竟有盈盈泪光在眼底闪烁。微微侧头,看见西门子身后不远处的美少女,展颜,“水灵儿?”
水灵儿看见淼夜登时红了眼眶,几步上前,扑通在淼夜身前跪倒,“承蒙淼夜姑娘多次相救,大恩大德水灵儿无以为报!”说着就要叩头,被淼夜一把拉住。
这丫头哪里受过这等大礼,就算有她也不记得了。
慌得也跪倒地上,“那是应该的了,你要放在心上。”结结巴巴的打哈哈,也不知说什么才算合情理。
西门子哈哈一笑,“灵儿,认我作干爹,以后就是你妹妹,有什么恩不恩的?”
“是么?”淼夜大喜,扶水灵儿起来,“那我以后就有妹妹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宅院走,炎昼得了空荡传音给追日和淼夜,告知西门子并不知情,两人恍然大悟,才没有在西门子频繁追问妖界如何的时候露出马脚。
西门子心态再年轻,也是年过半百银鬓须发的老人了,善意的谎言再好不过了吧?
吃过晚饭,追日说要会药王谷一趟,炎昼说那日千叶草重伤,险些被狂暴中的他灭掉元神。追日怎么说都是他带大的,就算感情什么的淡漠至极,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思女心切的西门子,被追日和炎昼灌的酩酊大醉,很早就被水灵儿照顾着去睡觉了。
点上昏暗的油灯,淼夜坐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暖意自心底蔓延耳上,似乎这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此生第一次拥有一般。
炎昼坐在藤椅上,一错不错的含笑看着她,仿佛这般看着一辈子都不会腻,一辈子就得以满足。
淼夜盘腿坐着,冲炎昼眨眨眼,咬住下唇不知如何开口。含笑的眼神中倒是没什么拘谨,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怪罪自己不是么?又或许自己想起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本来就会产生误导。
淼夜想着,忽的叹息一声,怎么觉得是在找借口自我安慰呢?
炎昼眯了眯眼,起身坐到她身边,看一眼她腕上的镯子,打开话题,“你见到玄冥了?”
(在家就会很想睡觉……宽面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