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本花卉中,春有紫藤,夏有凌霄,都具有一种宏大的气势。藤如虬龙疾走,叶密如屏,花色花型俱佳,最为人称道。而凌霄花硕大,色彩鲜红,别有一番韵味。
李时珍说它“附木而上,高达数丈,故曰凌霄”。它是我国一个古老的物种,原产长江流域及华北一带,喜阳,好温熙湿润。它的花初开于六月,七月最盛,为炎夏增添一道美丽风景。
凌霄古名陵苕或苕,“苕其华,芸其黄矣”(《诗经·小雅》);“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诗经·陈风·防有鹊巢》)。
古往今来,画凌霄花的画家甚多,或工或写,各有千秋。就我个人而言,独拜服潘天寿先生所作的凌霄花图。他的画最大特点是构图奇特。他善于截取整株藤的一个极小的部分,一二朵花,几截虬藤,再加上几片叶子,下不见根,上不见头,是一种“空中”的截取,颇合“凌霄”之意。他用焦浓墨写藤;以淡墨涂叶,浓墨勾筋;以淡曙红涂出花瓣,以浓曙红勾花纹;再在适当位置写一个“寿”字,钤一名章。气势既大,笔墨却省,确实不同凡响。
古人往往借凌霄以抒胸臆,歌颂它有凌云之志,不甘卑下:“披云似有凌云志”(宋·贾昌朝《凌霄花》);“古来豪杰少人知,昂霄耸壑宁自期”(宋·陆游《凌霄花》);“藤花之可观者,莫如凌霄”(清·李渔《闲情偶寄》)。
因凌霄花“未有不依木而生者”(《老学庵笔记》),缺少一种自立性,“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摇……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条”(唐·白居易《有木名凌霄》)。这真是警醒之语。做人立世,若倚仗他人,则悲剧之命运莫能幸免。
这种依附性,因弱而必依,则可悲;因心怀异志,攀附而不择手段,则可耻。《三柳轩杂识》称:“凌霄花为势客。”趋炎附势,曲意逢迎,谁不唾弃?!古人以此而为题旨,有许多精妙之作:
直饶枝干凌霄去,独有根源与地平。不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妍明。
——宋·杨绘《凌霄花》
枝牵蔓转叶纷纷,数朵嫣红学出群。盘石托根君莫笑,只言身自致青云。
——明·王世贞《凌霄》
而“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在一首题画诗中,笔墨淋漓地借凌霄花写出了一个势利客的丑态和可耻下场:
凌霄花,挂青松。上天梯,路可通。
仿佛十五女儿扶阿翁,
长袖善舞生回风。花嫩容,松龙钟,擅权雨露私相从,人却看花不看松。
转眼大雪大如掌,
花萎枝枯谁共赏
松之青青青不休,三百岁寿春复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