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太医诊脉
话说那小厮一走,寅自顾坐着,也不理旁人眼光,闲来看我两眼,见有人走近,便啐两口唾沫。众人毕竟有事,也不再停留围观,只剩下一俩孩童想拿枝条拨弄我,俱被寅赶走。至午时,忽听得车马之声,我从竹篾空隙看去,认得是娄妃的凤驾。
那娄妃下车,径直朝寅走来,跟随的侍女怕寅惊吓了娄妃,想要阻拦,却被娄妃挡住。寅只是呆呆地望着娄妃走近,并不言语。
娄妃走的跟前,蹲下身来,细语道:“外面天凉,我送先生回去。”
寅调笑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么俊俏,要不你跟我回去,陪我快活。”
“大胆,竟敢对王妃娘娘无礼!”身后侍女连忙喝道。
娄妃阻拦道:“红莲不可对唐先生无礼。”又继续对寅道:“先生沦落此境,都是素珍所害。先生就听了素珍,回去吧!”声至最后,以致哽咽。
寅仍然笑道:“回去,回哪儿去,此地凉快,便是我家。”
娄妃只好摇头,着侍女拿出备好的衣物,亲自为寅穿上。寅这回倒没抗拒,只是目光呆滞,恍如神游。
娄妃又对那红莲道:“你施些银两给附近街坊,但到饭时,给唐先生添得一碗。”
交代完毕,娄妃上车,朝那车夫道:“去王府!”
日落时分,寅正引颈高歌,却被那小厮带来的两个亲兵绑了,要押回绎墅。寅见食盒侧倒一旁,连忙大叫道:“我的宝贝,不要弄丢了我的宝贝!”那小厮无奈,只好拾起,嘴里骂道:“弄不丢你的宝贝。王爷还不相信你个死鬼疯了,鬼才不相信。”估摸知晓最后一句失语,连忙噤声。
既到住处,两个亲兵将寅关进房内上锁,将钥匙交与小厮,并交代道:“你好生看管,不可放跑,明日王爷派太医问诊。”
寅白日里折腾,也是身乏,不一会儿便倒地睡着。
我知晓寅是佯疯,但这般辛苦,虽是心疼,暂时也没有他法。跟得一天,未有水米入腹,我自食盒爬出,找些食物。
鸡鸣,寅还未醒,却有同类说是自王府而来,有信要报。我赶忙打听,却是小郡王一日喂了几次乳,撒了几回尿,屙了几泡屎,睡了几回觉。
我苦笑道:“我不是让尔等打听这日常琐事,你要查看小郡王可有其他异动。”
“其他异动倒是没有,不过我也有唐先生的消息。”
“赶快说来。”我急忙道。
“今日有小厮向宁王禀报,说唐先生失疯,不过旁边的李大人起了疑心,说唐先生可能装疯。宁王派了太医明日就诊。”
“这我已知晓。还有呢?”
“娄妃娘娘也劝宁王将唐先生放逐,宁王说要再宽几日。”
“哦,还有吗?”
“还有一事,也不晓算不算与唐先生有关。娄妃今日送了一幅画给宁王,宁王似有不悦。娄妃走后,李大人说此画并非娘娘所画,乃是唐先生所作。”
我一惊道:“这是为何?”
“那李大人道:这山水树木,倒也平常,但这樵夫所持柴斧,如此精致,怕是只有唐伯虎有此功力。”
我暗暗赞叹李若虚的眼力,这等微妙之处也被他看穿。我继续问道:“宁王如何说得?”
“宁王也怀疑娄妃与唐先生生男女之情,说要查明唐先生是否真疯,再治他死罪。”
“啊?!”我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
“神仙祖宗,还有何吩咐?”那虫蠊不知我的担心,见我发呆,又问道。
“你继续回去,若有异动,继续来报。”我嘱咐道。
那虫蠊领命而去,我看着沉睡的寅,怜意顿起。倘若寅有什么长短,我纵是百次转世,又有何意。
晨光透过窗棂,慢慢照在寅的身上,照在寅的脸上,照在寅的眉毛上,一丝一毫,我都看得真切。我痴痴地看着,生怕眨眼间,寅便被宁王夺了性命。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铜锁响落,那小厮端得早点过来,见寅躺在地上,便厌恶的踢了一脚。我一急,跳起身子,在他手上咬了一口,那小厮慌得捂手,却将那早点打落,两个馒头正滚落在寅的肩旁。
寅也睁开眼,见是馒头,立忙拾起来,也不揩拭,张口就咬。那小厮鄙夷的看看寅,拾起案板,捂着发红的手背,喃喃而去:“真是疯的没救了。”
忽然门前喊道:“李大人、梁太医到。”寅慌得扔了馒头,寻那食盒,打开不见有我,忙喊道:“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呢?”
那李若虚和太医推得门来,见寅趴在地上到处寻找,便责那小厮:“你怎生照看,怎么让唐先生趴在地上?”
那小厮委屈道:“是他自己不肯起来,我送他早点,还被他打落。”
“快扶先生起来!”李若虚道。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寅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我立忙跳至脚前,寅见到我,两眼放光,伸手捉道:“原来你在这儿,吓死本宝宝了。”遂将我置入食盒,又将食盒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李若虚道:“宁王关心先生,着梁太医为先生看病,先生听话,赶快回到床上。”
“我不相信,你们分明想抢我的宝贝。”寅胡语道。
“唐先生不要再闹,再不听话,我可真的要扔了你的盒子,踩死你的宝贝。”
寅犹豫半响,才道:“你说话要算数,我回床上,你不要动我的宝贝。”
“若虚说话算数。还不赶快替先生将宝盒放好。”
那小厮赶快近前,去接那食盒,寅兀自不放:“你要坏了我宝贝,我便干了你老母。”
那小厮哭笑不得道:“家母已经离世,你怎么这般粗俗?”
“那****老母。”寅指着梁太医说道。
李若虚摇头道:“不会伤你宝贝,快快上床。”
寅笑道:“哦,你想让我干你老母!哈哈,你这个人大大的坏。我这就上床,干你老母!”
寅上得床来,梁太医便要诊脉,寅忙抽手道:“干你老母!”
梁太医无奈道:“好,****老母,赶快把手伸来。”
“还要****老母!”寅转头望向李若虚。梁太医也转身示意,李若虚只好道:“好好好,你尽管干去,还得把手伸来给梁太医诊脉。”
寅这才伸出手来。寅一夜卧地,已是受寒,躺在床上也是浑身发抖。那梁太医双指搭于手臂处,上下反复数次,眉头渐锁。
李若虚问道:“梁太医,唐先生情况如何?”
梁太医并不作答,乃对寅道:“唐先生张开嘴,待我看看舌苔。”
“我不上你当,我知道你要咬我舌头。”
梁太医苦笑道:“我咬你舌头作甚?”
“我干你老母,你肯定生气,还不咬我舌头?”
“我不咬你舌头。你若担心,我自远一点可行?”
“也好,你要咬我舌头,我也咬你舌头,你就不敢了。”寅说完又伸出舌头。
梁太医看完,拉过李若虚移几步道:“唐先生脉象轻浮,脉搏湍急,舌见白苔,怕是染了邪气。依老夫看来,唐先生的确中了失心之疯。”
“那可有治处?”若虚复问。
“我先开几张安神祛邪的方儿,不过此疾来去不定,快则数日,慢则数月,也有经年不愈者,全看病人自己造化。”
二人既去,那小厮便锁了房门,依那方儿取药,回来熬完药,端碗进来,见寅又在玩弄食盒,便道:“疯子,吃药。”
寅也不抬头,只道:“干你老母!”
那小厮气急,行至跟前,上去就是一巴掌,掴在寅的脸颊,骂道:“疯子!”寅倒不生气,嬉笑道;“好玩!”也一个巴掌还了过去。那小厮又一个巴掌扇来,寅便也一个巴掌回去,如此“疯子”、“好玩”数十遍,那小厮停下手来:“不玩了,你不知生疼,我还吃不消了。”
“好玩,好玩,继续来玩!”寅意犹未尽。
“不和你玩,你个十足的疯子。”小厮说着将那药碗也撒了,“吃药,吃药,吃你的大头药,让你继续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