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记载风水的文献不是出自风水师之手,而是由很“正经”的学者撰写。如高似孙、洪迈、袁采等人,他们根据积累的生活经验,写出了为民众所赞同的治世要言,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里,我们还要略带一笔宋代的相地知识。宋代的科技比较发达,地学知识也更加丰富。沈括撰有《梦溪笔谈》,揭示了地势高、地区不同,则气温小同。还指出历史海陆变迁的事实,论述了流水侵蚀地貌等问题。这些观点,无疑更新了地学如识。
但是,人们对新知识并不能迅速接受,相反,仍然保存着一些迷信的观念,如宋代周去非在《岭外代答》记载广西灵川县的地下河水,说灵川江“古来出山外,忽雷雨数日,神龙穿破山腹……今洞前山嘴,尚有故江迹存”。这种“龙穿小腹”的说法正是风水观念在地学中的反映。
6.明清:风水术之泛滥
明代
明清地学,首届一指当推《徐霞客游记》。徐霞客一生好访名山大川,他北抵i晋冀,南尽粤桂,东至浙闽,西极黔滇。潘耒在为《徐霞客游记》作的序文里介绍徐!的游历时说:“其行不从官道,但有名胜,辄迂回屈曲以寻之,先审势山脉如何去:来,水脉如何分合,既得大势,然后一丘一壑,支搜节讨。登不必有径,荒榛密箐,无不穿也;涉不必有津,冲湍恶泷,无不绝也。蜂极危者,必跃而踞其巅:洞极遽者,必猿挂蛇行,穷其旁出之窦。途穷不忧,行误不悔。瞑则寝树石之间,饥则啖草木之实。不避风雨,不惮虎狼,不计程期,不求伴侣,以性灵游,以躯命游。亘古以来,一人而已!”徐霞客是一位前无古人的地理学家,也可以称他为相地大师,他不是从事风水术性质的相地,而是科学意义的相地。他对岩溶、流水、地貌等问题作出了科学的解释。他在楚地考察时,老百姓说麻叶洞中有“神龙”,徐不相信,亲自“持束炬入”、“蛇伏以进”,使洞外守视者大为惊叹。1990年9月在北京召开的“国际中国科学技术史学术讨论会”上,杨文衡先生撰写了《徐霞客的风水思想和活动》一文提交大会,说明学者们已经开始注意到“徐霞客与风水”这样一个有意义的课题。
明末清初的考据学家在地学上也有贡献。顾炎武撰写的《天下郡国利病书》中有《地脉》、《形胜》、《风土》等篇日,对舆地山川作了有益的探讨。他论述徐州地形时说:“徐州境内之山,自西南来,连络东趋,以极于海。其河自西北至,萦洄南注,以达于淮;二洪龃龉,横绝乎前:四山连属,合围乎其外:襟带江淮,上游雄视;枕联河洛,万壑为宗旨;昔人所称东方一形胜焉,信不诬者矣。”顾炎武不相信风水术,但却认定地形地势确有卜乘风水,他的论述为风水师们所利用。
谈到明清相地,还有必要介绍明末吴江人计成撰写的《园冶》一书。此书在清代268年里寂然无闻,直到日本造园界发现并推崇后,才引起国内学术界重视,奉为经典。《园冶》有三卷十篇,卷一有兴造论、同说及相地、立墓、屋宇、装折四篇。卷二述栏杆。卷三有门窗、墙垣、铺地、掇山、选石、借景六篇。计成主张“必先相地立基,然后定其间进”。他认为“相地合宜,构园得体”。《相地篇》分有山林地、城市地、村庄地、郊野地、傍宅地、江湖地共六日。提出相地要看水,“疏源之去由,察水之来历”。但是,他与风水先生相地有很大区别,生张因地制宜,任其自然。园基应升拘方向,地势白成高低,该网就圆,该方就方,以成天然之趣。计成的相地理论是值得我们认真总结的。
同过头,让我们来看看明代的风水术:
朱元璋建都金陵(南京),为都城的风水花了不少精力。金陵城外诸山,都面向城内,有朝拱之意。只足牛首山和太平门外的花山,背对城垣,独无拱卫之意,朱元璋为此怅然小乐。传说他命刑部带着刑具,将牛首山痛打一百棍,又于形象如牛首处凿石数孔,用铁索锁转,使之形势向内。又让人在花山肆行采樵,不让有翠微生色。朱元曾有意建都北平,认为北平依山凭眺,俯视中原,近接陕中尧、舜、周文之脉,远控边外之威,较之金陵更加雄壮。但是,大臣们认为,元朝建都北平,地气已尽。南京是兴王本基,且宫殿已成,何必改图,且古云“在德不在险”,加上战事还未最后结束,不要移都北平。朱元璋这个出身于游方和尚的皇帝只好作罢。
后来,明成祖还是把都城迁到北京了。在营建北京的过程中,始终是按照风水观念进行的。如天坛圜丘两北有座坐两朝东的斋宫,其朝向很特别,与传统的坐北朝南不一样。这是因为,当时的人认为,皇帝到天坛祭天,苍天是父,皇帝是天子,儿子在父亲面前不能坐北朝南(居尊),否则违背了礼制。甚至斋宫的瓦都不能用黄色,而应用绿琉璃瓦,以示区别。永乐年间修的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殿的基座呈一“上”字形,体现了五行之中,土居中央的风水思想。
明成祖对风水术有偏好,他曾多次召见风水师。一次,风水师渠仲盔当着他面前使用量天度地之物,说某地下有石如虎,成祖信以为真。他还派许多风水师为自己卜寿陵,有廖均卿、游朝宗等到昌平县,相得那里的黄土山吉,成祖亲自视察,改山名为天寿山。
明代民间普遍讲究风水,以士人为重。《儒林外史》记载,范进的母亲死后,范进请阴阳先生写七单。当时的阴阳先生是专替丧家推算殓葬日辰,看风水,相地脉,替人家选择吉H的职业术士。七单是记载死者入殓时辰,触犯禁例和七七日期的单子。为“谢风水”,范进花了不少银子。阴阳先生说当年山向不利,只好把棺材搁在家里不葬。终日打听风水宝地,以图得到吉祥的结果。
凡是风水宝地,人们争相抢占。湖北省武昌县有座龙泉山,白西向东绵直九公里,直抵梁予湖畔。此山有天马行空的天马峰,有横空出世的玉屏峰,有群山排比的笔架峰,有幢幢如盖的宝盖峰,有高耸入云的龙帐峰。明代的达官贵人都想占据这块宝地,势力最大的要数朱元璋第六子朱桢,他被封为楚昭王,就藩武昌达54年。他常到灵泉由避暑,每每感叹:“惜乃阳宅,若为阴宅极佳。”于是派风水师勘定仙壤,在龙泉山找到了一块“五龙捧圣”之地。可是,这块地早在汉代时,高祖刘邦就已赐给舞阳侯樊哙,樊哙葬在天马峰下。并且,唐代的江夏王李道宗、宰相李硬,元代宰相沈如筠都挤在这块宝地“长眠”。怎么办?当时有个叫王化龙的风水先生私下在樊哙墓前的土中埋了一块石碑,上刻:“此处本是昭王地,暂借樊哙千余年。今日时至期已满,樊哙迁移到东边。”后来,干化龙又装神弄鬼,当着众人推算某某地下有石碑,结果就挖出了那块他私埋的石碑,人们以为天意,樊哙的后代也无话可说,只好把樊哙的棺椁向东移了数百步。朱桢死后就葬在樊哙“睡”过的地方,修建了坐北朝南的陵园。以后,又有9座王寝和25座王妃墓挤在这块风水宝地。
明代,金羚县令刘用寅看中了本县晁氏九经堂遗址,临终前令子买下,把自己葬在旁边,据说,用寅的后人因地荫而登进士。民间将此事传得很神。
清代
清王朝很重视修建陵墓的风水,本书另有专篇述及。此外,清朝对阳宅建筑也是很讲究的。如颐和园的排云殿就是风水极佳之处。排云殿的位置处于从佛香阁至“云辉玉字”牌楼中轴线的中间,有神物保佑,稳居其中,取太平吉祥之意。殿中犬匾上写着“蕃厘经纬”、“永固鸿基”。殿名是根据风水术祖师郭璞的诗“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中的“排云”二字命名。排云殿依山傍水,背靠苍翠的万寿山,面朝碧绿的昆明湖。慈禧太后的六十、七十两次庆寿都稿:此地举行,豪华恣淫无比。但是,如此上乘风水,终于没有能挽救大清王朝的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