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对不起,前些日子,是小侄失礼了,希望您能见谅。”等厚木知道,谢夫人是梨容的母亲,不禁面红耳赤,赶紧上前陪不是。
谢夫人连忙从对若愚的讨厌中收回思绪,浅笑道:“无妨,无妨。”
“您,不生气了?”厚木充满希望地看过来。
谢夫人苦笑着点点头。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厚木看谢夫人不生气了,遂提起胆子,试探道:“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谢夫人温和地说。
“请夫人,把小女许配给在下。”厚木认真地说。
谢夫人一愣。
“夫人,我一定会尽心爱护小姐的……”厚木信誓旦旦地说。
谢夫人为难地看刘夫人一眼。
刘夫人上前,拉住儿子,低沉道:“你忘了,今天你爹之所以放你出来,是因为……”
心念一闪,厚木忽然就想起来了——
谢小姐昨天定亲了,所以,今天父亲才卸了门锁——
厚木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呆立着,半晌无言,猛一下,又不甘心地问:“许了谁家?可否退婚?”
“正是内侄……”谢夫人轻声道,这门亲事,虽说是假的,她又何尝愿意?!
“陈若愚!”厚木一声惊呼,继而想起,是的,当日他向若愚问起梨容时,若愚的表情……
“把令妹许配给我如何?”厚木用胳膊肘顶了顶若愚,无比讨好地说:“我绝不会嫌弃她是哑巴,定然会好好对她。”
若愚脸色一变,断然道:“不行!”
厚木没想到被拒绝得这样干脆,一时半会还抹不开面子,讪笑几声,尴尬地说:“不行么?为什么不行?要不你说说条件,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
“什么都好说,这件事不行。”若愚放缓了口气,但意思并没有变。
“咱俩是好兄弟不是?!”厚木不依不饶。
若愚无心跟他纠缠,便搪塞道:“不是我不讲交情,而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长兄如父啊。”厚木不信。
若愚想了想,要是不找个一劳永逸的借口,厚木是会纠缠不休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说:“我妹妹,其实并不是我的亲妹妹,而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厚木呆住了,冲口而出:“你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好说,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家里是有这个说法,但一直没有正式礼聘。你要我怎么说?!”若愚撒着谎,心里象小鹿般乱跳,脸也悄然红了。
厚木默然了,忽然,他又凑过来:“你是不是,不想娶一个哑巴,不如,让给我吧——”
“你家里会同意么?”若愚狡黠地一笑:“堂堂刘大将军三公子,娶个哑巴?!”
厚木一时语塞,然后说:“我要怎样,我娘没得话说。”
“哎呀,你说了也不算数。以后再说吧,”若愚拿起书本,驱逐厚木:“去!去!去!你就让我安安心心看书吧!”
为什么,梨容定亲的对象,偏偏要是陈若愚呢?
厚木知道,对梨容,若愚是不会放手的。可是,如果谢夫人坚持执意退婚,那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他想了想,轻声问道:“谢伯母,若愚说他和梨容是指腹为婚,盟约虽然长久,且不能失信于人,但,为了梨容的幸福,能否……”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谢夫人已经听不进去了,厚木一句“指腹为婚”直轰她的耳膜。
这个陈若愚,真是胆大包天、大言不惭,他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谢夫人恨恨道,我真是小看他了,如此青天白日,他都敢信口雌黄,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去做的?!他居然凭空想象跟梨容指腹为婚,真是痴人说梦!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前,谢夫人只是看他不惯,此刻,她对若愚的痛恨汹涌而来,恨不得抬起脚,用力将他踹到九宵云外,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谢夫人将牙齿咬得咯咯做响,等梨容过了这一关,找到机会,我一定要跟他把帐算清楚,狠狠地教训教训他!
“伯母,不知小侄的请求,能否应允?”厚木期期艾艾地问。
啊,谢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望刘夫人一眼,刘夫人和媛贞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的眼光一闪,移到梨容脸上,却看见,梨容轻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谢夫人低头一想,刚刚许婚便又反悔,是不是太随意了些?!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她抬头又看看厚木,她原是一包子劲想把梨容许给厚木,可真到厚木来请求,她又不那么乐意了。早先面子被驳,再加上今天这一出,着实可见刘公子厚木为人莽撞,喜欢便不加避讳,不喜欢更是直截了当,是啊,这位刘公子,虽然也是仪表堂堂,但这种性格,谢夫人实在谈不上喜欢。
他现在,是喜欢得梨容不得了,可以后感情淡了,又该如何?象扔一块旧抹布一般?
况且,梨容也摇头。
谢夫人一时半会当然细想不出梨容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摇头,但她拿定了主意,脸上又浮现出一贯始终的笑意,敷衍道:“这是梨容爹爹定下的,我怎么好出尔反尔呢?”
厚木闻言,脸色一僵。
刘夫人脸上顿时漫上失落的颜色,讪讪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厚木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谢夫人微笑道:“这样吧,我回去跟老头子商量商量,看能不能……”
刘夫人一喜:“那可是好,劳妹妹费心了——”
“您可别这么说,”谢夫人面露难色:“她爹固执……”
“是,是,是”谁不知道谢大人倔强的禀性啊,刘夫人点头道:“要不要我家老爷出面说说?”
“这事急不得,”谢夫人连忙制止道:“越是对着干越是坏事,老头子那里不能急,得慢慢来……”
厚木此刻心里又恢复了希望,他沉吟道:“若愚那里……”
“那也是件难事啊。”谢夫人颦起眉。说实在的,今天听厚木一说,她才知道原来若愚早就对梨容有心,且势在必得,这么一来,日后要想退亲,就得多费一些周章了。谢夫人忽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她隐约觉得,这门不合适的亲事,或许,就是祸事的开端。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谢夫人喃喃道,既象是安慰刘夫人一家,又象是宽慰自己。
厚木的嘴角重重一抿,他决定,去找若愚谈谈。只要若愚肯放弃梨容,刘家,可以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梨容默默地看着,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去。这一切,都非她所愿,奈何母亲,不肯甘心,不肯认命——
归真寺理斋园。
“若愚,最近学业如何?”陈夫人停止敲打木鱼,缓缓地张开眼睛,问。
“还好。”若愚低声回答。
陈夫人也不多问,说:“明天我们一块回谢府去。”
若愚有些奇怪,娘一直住不惯谢府,主动要求到归真寺理斋园长住,倒也清闲自在。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要求回过谢府,这次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回去呢?
“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陈夫人望着若愚,轻声说:“.娘想提醒你,做人要懂得报恩,要知足。”
“是。”若愚低声道:“儿子不敢忘记叔父的大恩大德。”
陈夫人点点头,说:“明天回去是吃定亲宴。”
定亲宴?若愚一惊,马上意识到,是梨容的定亲宴。
梨容,要嫁了?
会是谁呢?如此有幸?
若愚胸口一阵酸楚。
陈夫人瞟了儿子一眼,淡淡地说:“你叔父和婶娘,把梨容指给你了——”
若愚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毋庸置疑。
短暂的意识空白后,狂喜充满了他的胸膛,他激动得、幸福得全身颤抖。
“我其实,并不希望你娶梨容。”陈夫人看见儿子兴奋得面色潮红,就是一瓢冷水当头浇了下去。
“娘……”若愚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母亲。
陈夫人黯然道:“孩子,你配不上她……”在梨容的面前,若愚只能是自惭形秽,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若愚一刺,心中有些忿然,别人瞧不起他也就算了,自己的母亲怎么也这样?!他咬咬牙,决然道:“我会努力配上她的!”
陈夫人深深地望了儿子一眼,没有再继续深入地往下说,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一来,怕若愚知道真相恨心深种,二来,怕若愚大闹,反而坏事,三来,她也不想伤害儿子敏感的心灵。此刻,她只想告诉儿子,虽然定了婚,却不见得就能如愿成婚,于是冷冷地说:“虽有婚约,但在成婚之前,你该遵循礼制,不得有任何妄动。而且,你若不好好学习,没能金榜题名,成婚之日也只能是无限之期。”
恩,若愚重重地点点头。
“我说的话,都听见了?记住了?”陈夫人再确认。
“是。”若愚挺直了腰杆,沉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