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样?!”梨容愕然:“我何时变成他们一伙了?”
“我应该没有听错你的意思,不是主和么?”朗昆斜一眼过来。
“恩,”她偏偏头,想了想:“可以算主和,但绝不是他们一伙。”
“本质是一样的,就可以归成一类,”他默然道:“我还以为你有清奇傲骨,怎么也是甘与浊世同流合污之人。”
她悠然一笑,并不见气:“我才发现,你这个人蛮极端的。”
他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他摇摇头,没有吭声,只紧紧地捏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梨容轻声道:“可是现在不行。”
他静静地望过来,语气里满是失望:“我看过你父亲的奏章,他写得斗志昂扬,可是做为他的女儿,你怎么如此软弱?!”
“爹爹虽然铁骨铮铮,有时也难免偏颇。”她幽声道:“我如何不想国家强大,不再受外族欺侮,但现在看来,硬碰是不行的,只能让强者更盛,弱者更怯。如今国家多事之秋,又无积累,一经战役,必然穷尽所有,而后长达数十年的休整,都未必能重新振作。一旦外敌再犯,将如何应对?两相比较,还是和利大于弊。”
“但和,不是没有原则的,”她严肃地说:“割地,万万不可,此例一开,有如决堤之水,无异于将整个江山拱手送人。赔款,也不得高于往年。”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蒙古人会乖乖地听你的?!”
“当然不会。”她皱皱眉。
“那你如何说了算?”他想忍住笑意,却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蒙古人没有提出割地,那就不割地。赔款,是可以谈的。”她缓缓地说:“我们寄予希望最大的,还是——”
她抬起头来,望他一眼,停住了话头。
“曲线救国——”他低声道。
她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他沉吟道:“蒙古人的妻子,是可以继承的。现在的也提单于,是老单于的二子,他的阏氏宛青,曾经是老单于的阏氏,昭和十二年和亲过去的,是郑王府的郡主,比也提小四岁,听说也提非常宠爱她,也很宠爱她生的六子措积。”
他摸摸下巴:“你大概是想,让宛青出面,替我们说话,以期减少赔款,再以联姻的方式,派出和亲的皇族女子,让蒙古退兵。”
“也提亲近中原女子,总是有原因的,相比蒙古女人,中原女子貌美,性情柔和。蒙古皇族男子常以拥有中原女子的数目互相攀比,数目愈多愈是显示本领大。而身份高贵的皇族女子,一般的蒙古皇族男子是无法得到的。因此他们屡屡进犯中原,除了掠夺财物外,虏掠中原女子也是他们的动机。”朗昆思索着说:“依旧是和亲、赔款,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不战。”
“对。”梨容回答。
“和亲、赔款,一年又一年,何时才是个头啊——”他猛一下,一拳砸在梨树干上:“真是窝囊!”
“只要,只要六年的时间,”她的话音里忽然充满了希望:“如果蒙古不再进犯,六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多积粮,严训兵,我们就可以扭转乾坤!”
他认真地望她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是主和,却是在为以后的决一死战积蓄力量,她想得深远,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和亲,最多不过维持两年,到第三年,铁定又会来进犯,我们则又会被打回原形。”他颇为苦恼地问:“我们要想一个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证他们在六年之内都不进犯?”
面对他充满了期翼的眼神,她却哑然:“对不起,我,我并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本来就不该是你们考虑的事情,”他长叹一声:“让你们弱女子来担负国家的重任,是我们这些男人的羞愧。”
“我不是说过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她念叨一句,脸色依然不轻松。
他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瓦解了。
她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以后你改个名吧,叫匹夫,哦,不对,应该叫匹妇……”他捧腹大笑。
她脸上愠色顿起,就要跟他理论。
“好了,不要生气了,”他抬手,摘下一朵梨花,插在她的发上:“你放心,我一定会想个办法出来的。”
她这才悠然一笑:“行,我拭目以待。”
忽然,他警觉地说:“有人来了!”动作极快地,将梨容的手臂拉住,往后一带,俩个人,便躲到了梨树后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来,是佩兰的声音:“咦,小姐该是在这里的啊,怎么没有人呢,刚才我明明听见这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啊——”说着,她就往梨容和朗昆藏身的梨树走过来了。
朗昆紧紧地贴在树干上,把头仰起,手上则用力,抱紧了梨容,而后偷偷地斜眼探望着佩兰的动静。
佩兰渐渐近了,梨容提起了一颗心,紧张起来,脸慢慢涨红,慌乱地望朗昆一眼,朗昆摇摇头,告诉她,不会有事的。梨容只好拼命地贴着朗昆,靠在树上。
两人的耳边,静悄悄的,只有佩兰的脚步声,象炸弹逼近,只有彼此的心跳,咚咚,咚咚,快要窜出胸口!
就要走到他们藏身的梨树下了,佩兰却猛地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夫人就要回来了,小姐不定去了前厅,我还是到前院去找找罢。”她转过身,向外面喊着:“白颜,小姐不在这里,我们到前院去等夫人吧。”
朗昆和梨容偷偷地探出头来,只看见佩兰的背影,一下就没入了梨树林里。
好险啊,要是被佩兰发现,要是她惊呼一声引来不远处的白颜,那后果……
想到这里,梨容脸都白了,她下意识地,看了朗昆一眼。
朗昆微笑着望着她,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还被他紧紧地抱着,而他,也被自己死死地箍着,她仓促地松开手,尴尬万分。
他轻轻一笑:“没事了。”
“咳,都怨你。”她说。
“改天要好好谢谢佩兰。”他诡笑:“没有她,你怎肯好好抱我?”
她白他一眼:“我娘要回来了——”
他点点头,脸上显出些不舍和失落的神色来:“走吧。”
俩人慢慢地走着,来到梨园的拱门前,门,紧紧地掩着,似乎也不想他们离开。
梨容望着虚掩得严严实实的门,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他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一样,执起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这个门,”她用手指指门,艰难地开口:“一直都是敞开的——”
他须臾便明白了,一定是佩兰!
在梨树下,佩兰肯定已经发现了什么,她说“夫人就要回来了,小姐不定去了前厅,我还是到前院去找找罢”是在暗示他们,该做好准备了,然后,她带走了白颜,并掩好了梨园的大门,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被发现,从容离开。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今天,我就跟你父母挑明了罢。”他沉思片刻,说。
“不,这样不好,万一传出去,有损殿下的声誉,”她说:“佩兰能这样做,就不会说出去,放心吧。”
“可是,我担心你。”他说。
“不会有事的。”梨容淡淡一笑,拉开门,往两边一看,说:“你先出去吧。”
“有什么紧要的事,就派人拿着这个去找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来见你。”他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方章,递过来。
她点点头,接过方章,却又被他反手一握:“梨容——”
“等蒙古退兵了,我就跟父皇说……”他将她的手拢入手心:“最迟不过三个月时间……”
她明白他的所指,羞红了脸,低声道:“你忙你的——”
他问:“你能不能,每天都戴上我送你的簪子?直到,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
她一怔,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睛里,是他清晰的面容。
他说:“我不能经常出宫,万一哪一天碰上了,只要看见你戴着簪子,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只要知道这一点,我就心安了。”
“可以么?”他殷切的目光、颤抖的声音:“每天都戴着我送你的簪子?直到,永远?!”
她想了想,点点头。
他裂开嘴笑了,模样挺傻。
“走吧。”她轻轻地推推他。
他极不情愿地松开她的手,跨出梨园。
“走吧——”她冲他挥挥手,将梨园的门,缓缓关上。
朗昆低垂着脑袋从长廊转过来,他无法从跟梨容见面的欣喜中自拔,无法从跟梨容分别的失落中释然,他从胸腔里,怅然地吁出一口长气,却蓦然愣住!
长廊那头,端着托盘茶盏站立的,不是,佩兰么?
“六皇子殿下。”佩兰行礼。
“免礼。”他虽然不了解她,但通过刚才的事,使他对她,颇有好感。
佩兰走近:“殿下请用茶。”
他接过茶,喝一口下去,已经有些凉了,便打趣道:“凉茶待客,可是谢府特有的规矩?”
“殿下若早些过来,茶温正好,现时也还将就,若再迟些,可就是佩兰的罪过了。”佩兰轻声回答。
这显然有些答所非问,朗昆咀嚼一阵,却明白佩兰话中有话,她明里说的是茶,实际指的却是谢夫人回家的事。看来,她端了茶,是特意到这里来堵我的,而且,来了不是很短的时间,茶都等得凉了,她是在埋怨我么?还是,想做别的什么事?
朗昆想着,开口道:“这个茶温,偏巧是我嗜好。”
佩兰似乎并未领情,面无表情地望他一眼,眼光往下移,最后停在他的脚上。
朗昆低头一看,靴子上,沾满了泥巴。
春天就是雨水多,经水一泡,泥土就软了,他到梨园走一遭,自然就带上了梨园的泥土。
他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万一被谢大人夫妇问起,他该如何作答?整个谢府是如此地干净!
“侧院的池塘风景是好,可殿下也不该久呆,惹了一身泥不说,佩兰紧赶慢赶,还是将茶水弄凉了,请殿下恕罪。”佩兰慢悠悠地说。
他忍不住会心一笑,不愧是梨容的丫头,行事做人竟跟梨容如此相似。原来她堵他,为的就是这些泥巴,她早就想好了托辞,想以茶温切入,偏巧自己没领会,倒叫她着急了。
他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人,遂低声道:“谢谢你,佩兰。”
她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恭声道:“夫人的马车已经回来了,殿下随奴婢去前庭吧。”
他没有做声,跟着佩兰走了,只在心里低声地嘀咕了一句:“若早些过来,茶温正好,现时也还将就。”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哎哟,殿下,奴才正要去找您,夫人刚才还责怪奴才,不曾好好招待您,”刚从长廊过来,就碰上了管家。
“闲坐无聊,随便走走。”朗昆答道,片刻功夫,已经进了前厅。
谢大人和谢夫人连忙行礼,一番寒暄,坐了下来。
谢夫人眼尖,一下就看到朗昆靴子上的泥巴,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便装作奇怪地问:“这是?”两只眼睛,却敏锐地捕捉着朗昆脸上的变化。
朗昆落落大方地回答:“闲坐无聊,就贸然在谢府随便走走了,没有经过主人允许,夫人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谢夫人笑着,话语却步步金逼过来:“民妇斗胆,能否请问殿下,都走了哪些地方?”
朗昆正要回答,佩兰却插话进来了:“我去找夫人,正好殿下一个人在厅里坐着,他问家里可有什么雅致的地方可以散散步,我就带他去了侧院池塘。”
“景致是好,就是不该,弄脏了我的鞋。”朗昆就势往下一带。
哦,原来不是去的梨园,那,碰上梨容的几率应该不大,谢夫人点点头,赞许地看佩兰一眼,她总是知道轻重的,正因为如此,谢夫人才格外信任她。如今,能从佩兰的嘴里说出来,六皇子没有去梨园,谢夫人是一百个相信。
“是啊,那池塘周围早该铺上石板路了。”谢大人搭了一句话。
此时佩兰,已经悄然离开了前厅。
谢夫人说:“老爷,殿下来找你是有要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我们去书房谈。”谢大人也领着朗昆,离开了前厅。
佩兰进了屋,梨容正在看书。
“小姐看了一上午书了,累么?”佩兰从箱笼里翻出一样东西,递给梨容。
梨容一看,是双鞋。
佩兰点点头,示意她赶紧换上。
梨容将鞋一换,佩兰用布包一卷,往柜子里一塞,刚刚关上柜门,谢夫人就来了。
“梨容,”谢夫人唤道:“今天没出去走走?”
梨容一惊,想起佩兰的话“小姐看了一上午书了,累么?”便回答说:“这本书蛮好看的,没几页了,等看完了再出去走走。”
“跟你爹爹一样,嗜书如命。”谢夫人细细地将女儿看下来,梨容不动声色地用书挡住脸,心里却禁不住一阵阵发毛。谢夫人的眼睛扫到梨容的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绿缎绣花鞋,并没有什么异样。
谢夫人这才安心地坐下,问道:“你外婆捎信来说,许久不见,有些想你了,过几日,去看看外婆么?”
“好啊,娘,您定下日子,我跟您一块去。”梨容说。
“这些日子我忙着呢,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外婆家又不远。”谢夫人沉吟道,她实在是不想告诉女儿,最近她的确是很忙,忙着到那些顾命大臣家中四处串门,为的,还是梨容的亲事。
梨容没有多问,依旧把头埋进书里。
谢夫人缓缓地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她的目光停住,脸色变了:“这是怎么回事?地上怎么会有泥巴?!”
梨容脑子里“嗡”的一响。
“是我脚上的,哎哟,带六皇子去池塘,踩了我一脚泥!”佩兰使劲跺跺脚,想把沾在鞋上的泥巴甩下来。
“出去弄吧,把屋里都搞脏了。”谢夫人脸色缓和下来:“我先走了。”
朗昆和谢大人在书房,相谈甚欢。
不觉已到晌午。
谢夫人轻轻叩门:“殿下,老爷,是不是该出来吃饭了?”
谢大人呵呵一笑:“我说怎么肚子咕咕叫呢,原来是时候吃饭了,”他邀请朗昆:“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在舍下用餐?”
“盛情难却,自当奉陪。”朗昆一口应承下来,心想,吃饭的时候,还是很有可能见到梨容的。他可不想,让这样的好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走。
饭菜非常丰盛,朗昆招呼谢大人和夫人坐下一起吃,筷子已动,却久不见梨容。
难道,谢大人不打算让内眷陪客,可是,夫人也在啊,为什么梨容没来?想来,应该是夫人的安排罢。
他眼珠一转,轻声道:“那天,本该送夫人和小姐回家,因为宫里催促得紧,所以在城门口就把二位撩下了,我心里一直挂念着,希望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谢夫人应道:“殿下这样说,倒是更叫我不好意思了,您看那天,匆匆忙忙的,我连声谢谢都忘了说。”
“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谢大人唤道:“去把小姐叫来,正正经经给殿下道个谢!”
谢夫人看丈夫一眼,勉强地笑了笑。她道个谢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把梨容叫出来呢?可是丈夫发了话,她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来推脱,也只能由着事情发展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六皇子,她总感觉,有些,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极力地藏着掖着,她算计着,不让六皇子见到梨容应该是稳妥的,可是死老头子,偏偏就是跟她不是心有灵犀。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向丈夫丢过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谢大人浑然不觉。
朗昆将一切收入眼底,却在心底轻轻一笑。他可以想见谢夫人的心思,谢夫人出生官宦之家,对门第是看得很重的,她精明而且现实,因为她知道,与其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得志的皇子,不如许配给身世显赫的大臣之子,那荣华富贵靠得住得多。从女儿的终身幸福出发,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显得略微势利了点。这也无妨,等忙过了这一段,蒙古退了兵,父皇心情轻松一点,他就会向父皇提出要娶梨容,他相信,父皇会答应的。谢夫人情愿不情愿,都不重要,即算她认定了他是个不得志的皇子,他也有信心,终有一天让她改变观点。
毕竟,是不是一个得志的皇子,得由父皇说了算,而不是由着谢夫人去猜想。
梨容坐在菱花镜前,将头发重新梳理一遍。佩兰连忙上前,打开首饰盒,轻声问道:“小姐,你要出去么?”
梨容避开首饰盒,探手从锦盒里拿出玉梨簪,轻轻地插入发中,然后站起身:“走吧。”
“去哪里啊?”佩兰问道。
梨容微笑着说:“这个时候,不是去前厅吃饭的吗?”
佩兰踌躇片刻,小声说:“夫人吩咐过了,今天送饭到房里来。”
梨容微微一怔,片刻之后,返回到梳妆台前坐下。佩兰抬手正欲摘下她的发簪,梨容制止道:“不摘了,今后,每天都戴上它。”
佩兰静静地看了小姐一眼,没有说话。
“佩兰,”梨容低低的声音:“今天多亏了你……”
“小姐,”佩兰打断了她的话:“我是你的丫环,总归是跟你贴心的,也是希望你好,但是这样,也许有要辜负夫人的信任,夫人和你,我只能选一个,所以,我只能对不起夫人了。佩兰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梨容轻轻地拍了拍佩兰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对娘有所隐瞒,但说出来,她又难免失望,还是等两三个月,等……”
她没有再往下说,她是想说,等蒙古退兵了,等朗昆跟皇上说了,圣旨赐婚,母亲自然也就知道了。如果现在让母亲知道,必然会出手阻绕。现在母亲还全然不知情,都极力回避着不让他们见面,如果一旦知道他们的私情,还不知会作出什么举动。隐瞒母亲,实在是情非得已。
她固然想遂母亲的心愿,但她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爱情。她不在乎朗昆是不是皇子,是不是得志的皇子,能不能给她带来母亲希望她拥有的荣华富贵,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够了。
梨容正郁郁地想着心事,忽然管家进来了:“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佩兰在她腰间轻轻一推:“快点啊,小姐,不要让老爷等急了——”
欢喜,一下子涌上来,溢满她的胸怀,梨容带着佩兰,迈着轻快的步子,款款地来到前厅。
上座之位,是六皇子,他正眼巴巴地望门口,看见梨容的身影,眼睛一亮,碧玉的簪子映入眼帘,他微微一笑。
梨容望他一眼,眼神交汇,他浓浓的情意倾泻而出,她又禁不住面红心跳,连忙低头,缓缓地拜下去:“六皇子殿下。”
“免礼,”他愉悦的声音,象跳跃的音符:“上回未及细看,真是可惜,今日一见芳容,才发现小姐果然有如传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什么“上回未及细看,今日一见芳容”,胡说八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在心里对他的拿腔捏调一阵好笑,忍不住回敬一句:“殿下高看了,民女自认不如沉鱼的西施、落雁的昭君、闭月的貂禅、羞花的贵妃杨玉环,充其量,也不过是梨园里一颗小草。”
梨园?呵呵,原来是不满我信口胡诌,特来呛我一顿啊。朗昆被她这样一抢白,只好讪笑一下。
谢大人开腔了:“梨容,不得无礼。上回殿下送你们回家,还没有谢过呢?”
“谢殿下。”梨容又鞠一礼。
“不谢,不谢,听说谢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天要好好讨教一下,如何?”朗昆慢悠悠地说。
“谈不上讨教,如果殿下有时间,倒是可以赐教,那是小女的荣幸了。”梨容还未开口,谢大人就答应下来了。
谢夫人又不满地望丈夫一眼。
“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吃饭吧。”朗昆提议。
谢夫人拉了女儿过来,坐下了。趁谢夫人热情地给朗昆夹菜的当口,梨容悄悄地望了朗昆一眼,朗昆望着梨容,偷偷一笑,她顷刻间红了脸。